這不是別人,而是喜歡夜讀金瓶梅的地行尊者,是老鼠成精,天生能打地洞。
趙厄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從地裡鑽出,隱在老樹根旁,正機警的觀察着四方的動向,看起來頗爲賊眉鼠眼。
地行尊者前後左右,遠近處的天空都看了,唯獨忘記了擡頭看上一眼,暫時沒有發生敵情,他長鬆了一口氣,暗暗罵道:“夫人看來真的不能依靠了,把我們拖進這險境,自個卻逃了個夭夭。既然你不義,就別怪老朽不仁了。合歡宗中,採花童子居心叵測,奸魔落雨生如今也成了一個人物,只是先前有仇,投靠不得。
裡面的門路看來是走不通了,外面的抱甕老人,大聖王,金眼王,都有各自的親信勢力,自己冒然要加入他們,難啊!”
越想,地行尊者就越愁眉苦臉,卻陡然聽到一聲暴喝在耳邊炸響——“好你個地行尊者,居然敢叛出合歡宗!拿命來!”
“誰!”地行尊者這一下真是嚇的肝膽劇裂,沒想到肚子裡的私密話給人聽取,這下完了,全完了。他的身形本能的一矮,就想鑽進土裡,先逃之夭夭,完全遵循了孫子兵法的‘走爲上策’,俗話裡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趙厄知道他的根腳,早就防着他這招,如意金箍索一卷,就捆住了地行尊者的兩邊耳朵,他越往下鑽,就越痛,登時間就被扯出一個大大的血口子,除非不要這兩耳朵,不然那裡還敢用力?
而且地行尊者也從開始的驚恐中回過神來,聽那聲音,以前從未聽過,顯然不是合歡宗的人,自然談不上什麼誅出叛徒了。也就乖乖腳下騰雲,任由魚竿把他往上釣。
玄育嬰端坐在樹冠上,笑嘻嘻的看着這個曾在校園中把自己壓着打的老者:“先生,別老無恙啊!”
“是你!”地行尊者也認出他來,腦筋動轉,苦笑道:“老朽以前真是瞎了眼,沒看出你有這麼大的潛力,與你爲敵。今日落入你手,我也認了。只是你在這裡耽誤功夫的抓我,就不怕被抱甕老人的愛徒嗜殺真菌,殺陣找上門來嗎?據我所知,爲了一個女人的緣故,他們可是想殺你而後快啊!”
這個消息,趙厄早從寶相夫人的口中偷聽到,所以玄育嬰根本不會動搖心神,給人於可趁之機,只是驚歎地行尊者生死關頭,還有這樣滔滔雄辯,這份冷靜,這份才智,不說世間難有,也是十分難得的。
玄育嬰心中頓時有了一個主意,笑看着自己釣上來的老肥魚:“老先生,您讀金瓶梅,肉1蒲團,從中領悟出來的智慧和聰明,暫時保住了你的小命,接下來是死是活,就看你聰明的選擇了。”
話說完,也不給地行尊者消化理解的時間,魚竿一甩,把他甩進了底下茂密的樹枝之中,前端線頭鬆開,地行尊者就得脫自由,還沒來得高興,就看見化成灰都能認識的奸魔落雨生,端坐在一根不老不嫩的樹枝上,手持一個葫蘆,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你們!”地行尊者自覺聰明,這時腦筋卻有點轉不過彎來,其中明悟的部分就讓他十分驚駭,奸魔居然和那個上清觀的男孩是同黨,這個叛徒!
趙厄知道他把自己認成落雨生了,也不多說,直接眉心洞開,放射出金色的光芒裹住地行尊者的身軀,從大變小,就往裡拉扯。
這期間地行尊者一直沒有反抗,讓趙厄十分滿意,這是個識時務的俊傑啊!他的神念也分化出一部分,鑽進泥丸宮中。
“地行老兒,怎麼也讓你抓進來了?”周幽蝶迎了上來,秀眉微皺,顯然她不是很喜歡這隻老鼠精。
土鯪怪跟屁蟲似的緊隨其後,見到上仙來了,搖頭晃尾,咩咩的叫得歡,讓趙厄不禁想起了自己從前家養的那隻土狗,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趙厄安撫着周幽蝶道:“我們的人手太少了,這樣知根知底的馴服了,正好爲我們所用,他也沒那個能力造反。”
“上仙啊,俺就是您最忠誠的助手哩,天可塌,海可枯,唯有俺對您的心不變哩!”土鯪怪忙表忠心,看着新來的這老頭,眼神頗爲不善,又來一個爭權的傢伙了。
“這裡,這是……”地行尊者十分震撼的看着那黃金道路,翡翠欄杆,瑪瑙亭臺,七寶的功德池,小型的宮殿……一片金碧輝煌,這樣奢華的景色,他在合歡宗老巢‘青陽澗’中也不是沒有見過,就像寶相夫人居住的玉薇行宮,就全是白玉雕刻而成。
令他心神震動的是,這一切居然是在小的不能在小的眉心之中,他目測了一下,這方空間生活數千人,也是綽綽有餘,儼然就是一個能自給自足的小型世界了。
而且身處其中,神識好像能更加活躍,探測的更快,更遠!
地行尊者從嗜殺真菌等參加過碧水深潭一戰的人中,知道奸魔落雨生最近功力大進,卻連做夢也沒想到,居然到了能開闢一個世界的地步,其實力都超過號稱合歡宗第一弟子的採花童子。
因此,當他鼠耳一動,聽到趙厄要降服他的時候,二話不說,走到周幽蝶和趙厄面前,納頭就拜,屈膝,磕頭,三呼道:“奸魔大人在上,弟子地行這廂給您賠禮了,希望您揭過往昔弟子的不敬,在以後給地行改過自新的機會。”
趙厄連忙扶起他,對他如此乾淨利索的投誠,還執弟子禮,老實說,還真有點不習慣。反倒是周幽蝶,眉開眼笑,聽的十分舒坦了,比她自己被人尊敬還來的得意。
人家既然把身段放的這麼低了,趙厄也就趕忙扶起他,反正也沒什麼深仇,老神在在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要如此,以後本大人還有許多仰仗您老的地方,你這麼客氣,本大人都不好開口了。往後,你儘管叫我奸魔,我叫地行,互相平等嗎。”
“是,是!”地行尊者答應的痛快,卻依然弓着腰身,因他比趙厄高了一個頭,就特意這麼彎着。
“太無恥,太卑鄙了,這個人純粹就是馬屁精嗎!”一旁的土鯪怪見了,真真是感覺晴天一陣霹靂,這個新的傢伙也未免太會拍馬屁了吧,幾乎快超過他了。不行,我也得努力,不能老是歌頌上仙,或許可以用山東快板把上仙抗擊崑崙妖孽的英雄事蹟演說出來?
正出神之際,就聽趙厄一聲暴喝:“仔細了,有一隻鹿精快要被抓進來了。”
土鯪怪打了個激靈,擡頭看這方略顯明黃的天空,突然撕裂出一條大縫,一隻全身長滿梅花斑紋的四角鹿就被扔了進來,重重摜在地上,摔了半死,哼哼唧唧的半天起不來。
“這是我的,這是我的,誰也不要和俺搶!”土鯪怪第一時間衝了過去,抓住驚懼不已的鹿精蹄子,迫不及待的道:“想死想活?俺知道你想活,從今以後,你就是光榮的奸魔大人的手下一員了,歸俺這個陸地總管統轄,功法,法寶,好處大大的有,你記住沒有?”
可憐鹿精剛被捆住開叉的鹿茸角被釣上空,又被狠狠摔了一下,不死已經十分幸運,在聽這麼噼裡啪啦的一通連珠炮,居然就額的一聲昏迷了過去。
“喂,你不會這麼沒用吧?”
地行尊者聞弦而知雅意,從這在平常不過的話中聽出點貓膩。因他從小就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陪着清朝一個十分知名的舉人通讀了春秋,史記,四書五經,孫子兵法,鬼子春秋……,只一個是光明正大的誦讀,另一個是鑿壁偷光,做那偷書不是偷的文雅賊,讀書讀成了精,對揣摩人心十分在行。
要不是天生膽小,沒有誓死一搏的精神,而且身周不是妖怪,就是變態的不尋常人,沒有他發揮的餘地,也不會落在如今這種地步。土鯪怪的暗中敵視,地行尊者第一時間就捕捉到,只感到好笑,但對趙厄的用意卻是揣摩不已,這羊怪敢自稱什麼陸地總管,肯定是奸魔許諾過的。
只是這羊怪實力也未免太差了些,不過結丹前後期,和那鹿精還有所不如,如何服衆?還有奸魔這般大張旗鼓的收攏這些小妖小怪,莫非是見識過崑崙水蛇兵的威力,也想仿效着建一個?
地行尊者心中微微冷笑,暴發戶就是暴發戶,這道兵傾整個妖盟之力,也不過大聖王等幾支而已,真要那麼容易煉製,還不人手一支弄來玩啊!
總之他是十分不看好,又隱隱覺得應該沒那麼簡單,這時各個品種的小妖怪被不間斷的扔了進來,土鯪怪收攏不及,讓尊者也收了幾個,鎖住琵琶骨,在放到身後調養。
“直老賊,直老賊!”土鯪怪看得憤恨不已,只恨不得生出八手八腳,把所有好妖怪全都收在自己胯下,做爲下屬。
它心中雖恨,卻沒有那個膽子敢上前嚼吃了地行尊者,實力差距擺在那裡啊!
八寶功德池中,一元重水全部被起出,只剩下淺淺一層普通清水在那裡,龜丞相十分憋屈的伸頭看着陸地總管吃的腦滿腸肥,手下漸多,眼見三軍大總管離自己越來越遠,真個嫉妒死了。
見到新來的那個也在收攏,卻有點漫不經心的,龜丞相不由大急:“新來的,新來的,快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
此時,玄育嬰卻是十分得意,無論遠近,只要進了木行宮中的妖怪被她眼睛看到,魚竿就甩過去,在甩回來的時候,準能多一隻被捆成麻花一樣的熊啊,鹿啊,兔子啊,美豔的狐狸精啊……
幾乎沒有不中,到最後她乾脆站在了樹冠之上,大開大合的飄飛魚竿,原先沒注意的,這時也統統落魔掌之中。
卻也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好你個小娃子,正要找你,你就自動送上門來了,不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