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佑的這番癡情着實打動了柳雁雪,她甚至在腦海中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有一天,我先懷彥哥哥而去,他也會爲我殉情嗎?”
不多時,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不可以……如果懷彥哥哥先我而去,我絕不獨活。但是如果最先走的那個人是我,我仍舊希望他能夠堅強勇敢的活下去。”
當她再次將目光轉向鍾離佑時,靈光一現對在場衆人說道:“既然佑佑不忍心讓若水入土爲安,不如將她的身體放到絕跡寒潭。寒潭中的寒氣雖然因爲驚鴻斬的離去而逐漸降低,但借其保存若水的身體不腐絕對沒有問題。
如此一來,佑佑便可以隨時去看她。”這果然是一個好辦法,立刻得到了在場衆人的肯定,包括鍾離佑。
“那便有勞柳姐姐了。”
柳雁雪道:“都是一家人,無須客氣。只是不知,你打算什麼時候送若水過去?”
擦了擦眼淚,鍾離佑纔在躊躇過後下定決心說道:“明日便送她去吧!但在送她去寒潭之前,我有兩件事要完成。”
說完這話,鍾離佑一彎膝蓋竟然跪到了夫妻二人面前,“還望兄嫂以及在場諸位做個見證。”
二人趕忙伸手將他扶了起來,鍾離佑這才望着顧若水說道:“我與若水雖然有了孩兒,可我們從來沒有正式拜過天地。
長兄如父,還望佐佐能夠以兄長的身份爲我和若水主持婚禮。我要給她一個名分,我要她堂堂正正做我們鍾離家的女主人。”
顧懷彥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若水這一生雖然短暫……着實不算虧了。”
將此事定下後,鍾離佑忽然走到向陽身邊朝她作了一揖,“我還有一件事想請姑娘幫忙。若水生前,我曾託人定製了兩套喜服……”
聰慧如向陽,自然知道鍾離佑所言何意,“少莊主儘管放心,我這便回鍾離山莊將那兩套喜服取來。”
向陽果然是雷厲風行之人,不消一個時辰便將嫁衣取了過來。
當她將喜服帶到離憂堂時,鍾離佑將雙手緊緊攥成了拳狀,他動了動嘴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自他臉上的表情便不難看出去,他定然是充滿了渴望與期待的。
可是當他將目光轉向白羽仙時,炙熱的眼神於頃刻間黯淡了下去,那雙手也無力的垂了下去。
鍾離佑將頭扭到一旁儘量不與白羽仙的眼睛接觸。
知道他心中所憂,白羽仙很是懂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此生唯愛若水一人……我不會逼你娶我的,更不會成爲你的後顧之憂。”
鍾離佑這才轉頭向白羽仙看去,或許這一切正如顧若水所說,白羽仙一早便對他生了情意。
無論怎樣,他還是覺得心中有愧。他本想同白羽仙說幾句話,話到嘴邊卻又咽下,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對不起”。
但有了白羽仙這句話,鍾離佑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下去。他輕輕的將嫁衣襬到了顧若水身側,撫摸着腰封上的血玉,鍾離佑暗自落下了兩滴眼淚。
“生,我娶你。死,我娶你。”
聽過此話,白羽仙慢慢走到他身邊寬慰道:“若水在天有靈知道你如此相待於她,定會倍感欣慰的。你去看看孩子吧,雅雅姑娘正在隔壁照顧他。待我替若水清理完身子後,一定會將她打扮成這世上最美的新娘。”
身爲嫂子,柳雁雪自然要留下來幫忙了。
出了門口,顧懷彥便緊走兩步攔住了向陽,“我想和向姑娘聊聊,不知你是否方便?”向陽趕忙做了個“請”的動作,“公子請。”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向陽最先開口道:“若水姑娘的事,還望公子能夠節哀順變。”
提及顧若水,顧懷彥忍不住嘆了口氣,“若水自出生之日起便與父母分離,就連我也是近期才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可惜天不遂人願,我尚未來得及去盡一個兄長的責任,她便如曇花一般消失不見了。
可我知道,我再怎麼傷心都及不上他……”
“公子指的是鍾離少莊主吧,她對待若水姑娘之心可謂天地可鑑。”
顧懷彥點了個頭道:“以前我不懂這種感覺,可當我遇見雁兒以後我才明白,失去摯愛之痛是這世上最難釋懷的。”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向陽由衷的對顧懷彥表示理解。
隨意聊了一陣,顧懷彥突然正色道:“我叫你來此,是想和你說聲謝謝。謝謝你對雁兒以及雪神宮的忠心,謝謝你幫我完成了一直以來的一個心願。你爲雁兒做的那套嫁衣,穿在她身上很好看……我從未見過如此出塵絕豔的女子。”
對此,向陽只是笑了笑,“公子不必客氣,這些本就是向陽分內之事。”
話雖如此,顧懷彥還是教了她三招刀法以示感謝。不得不承認向陽果然是個練武的好苗子,顧懷彥只演示了一遍,她便能學個七七八八了。
見她進步如此神速,顧懷彥打心底裡爲她高興,當即這三招口訣背了出來。對於向陽來說,有了口訣便更加如魚得水了。
天上的星星越來越多,鍾離佑與顧若水的婚禮也逐漸拉開了帷幕。
身爲兄長的顧懷彥親自將妹妹背到了喜堂前,在衆人的幫助下,這場婚禮進行的極爲順利。
雖然簡單,卻處處充滿溫馨。儘管這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在場賓客還是情不自禁落下了淚。
洞房花燭夜,鍾離佑卻是一滴眼淚都沒掉,而是滿懷笑意的爲他美麗的新娘吹了一晚上的簫。
新房外的白羽仙就那樣站了整整一晚,也哭了一夜,鍾離佑所吹的每一首曲子她都一節不落的聽進了耳中。
像鍾離佑這種會寫文章、懂樂律,還會作畫寫詩,說話又文雅的人,確實是世上少有,白羽仙會愛上他也絲毫不足爲奇。
翌日清晨,一行人匆匆吃了些早點便商議着送顧若水去絕跡寒潭之事。
臨行前,鍾離佑緊緊將小鐘離抱在懷中是親了又親,最終還是依依不捨的將其交到了雅谷晴手中,“雅雅姑娘耗費精力替我照顧孩子,我當真不知該如何感激纔是。”
雅谷晴趕忙擺了擺手,“少莊主說的這是哪裡話,且不說顧公子與宮主是你的內兄與嫂嫂。就依着你對顧姑娘的這份深情,我替你照看孩子兩日又有何妨。再說了,我也十分喜愛這孩子,能照顧他我真的很開心。”
鍾離佑朝着她作了揖,“有勞雅雅姑娘了,以安頓好若水我便來此接他。”
說罷,他又伸手摸了摸小鐘離粉嘟嘟的小臉蛋,“好孩子,等爹安頓好你娘就接你回鍾離山莊去見爺爺奶奶。你一定要乖乖的等爹回來,不許淘氣,知道嗎?。”
顧懷彥走上前拍了拍鍾離佑的肩膀,“雅雅是個穩重細心之人,將孩子交給她照顧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在小鐘離的臉蛋上烙下一個深吻後,鍾離佑才從內室將顧若水抱了出來。
火紅的嫁衣穿在她身上頗顯嬌媚,眉間一抹硃砂依舊那日如同初見,看的鐘離佑禁不住笑了一聲。只是懷中人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不能爲自己跳舞,不能衝自己微笑,不能甜甜的叫自己一聲“佑哥”了。
想到這裡,鍾離佑的眼淚又不知不覺從眼眶滑落下來,慢慢的滴到顧若水早已冰冷的身上。
白羽仙看到此情此景亦是觸景傷情,她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只是扶住了鍾離佑的胳膊,“時間到了,我們該送若水走了。”
就在衆人慾要出發前往絕跡寒潭時,門外竟意外地響起一男聲,“想走?怕是沒那麼容易!”
白羽仙登時心中一驚,門外的聲音她是最熟悉不過的了。
顧懷彥率先出去查看,只見疊秀谷外皆佈滿了幽冥魔教的人,個個凶神惡煞。看這架勢,至少也有千人,顧懷彥忍不住呢喃道:“不愧是魔帝,果然捨得下本錢。”
饒是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以一敵千。
只得返回將所見所聞全部告知衆人,“現在谷外都是幽冥魔教的人,想必來者不善。我看這樣,你們趕緊從後門逃走,我來斷後!”
說罷,顧懷彥提起驚鴻斬便要出去與外面的人決一死戰,柳雁雪及時拽住了他的手腕,“懷彥哥哥,雁兒要留在這兒與你同生共死!”
“不行,你也要和他們一起走!”幾乎沒有任何考慮的時間,顧懷彥便拒絕了她的請求。
“你不要忘了,我們可是夫妻啊!夫妻就該患難與共,不是嗎?而且你曾經說過,再也不要與我分開。
所以,無論今天有多危險,我都不會離開你半步!就算是死在頃刻,我也要死在你懷裡……而且我相信,只要我們夫妻同心定能合力退敵!”
看着柳雁雪那滿是真摯深情的眼神,顧懷彥心頭涌上一股子莫名的暖意,於是他緊緊攥住了柳雁雪的手,“好,我們夫妻二人絕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