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飲涅只輕輕在雲秋夢肩膀敲了一下,她便絲毫動彈不得了,可眼裡那腔似乎能將人吞沒的氣焰卻遲遲未曾消退。
不多時,程飲涅便擡起雙臂自雲秋夢背後的六個大穴依次傳入真氣,自二人身上散發出一層又一層的光圈着實將在場衆人都驚住了。
尤其是躺在地上的霍彪,嶽麓試圖扶他起身也被他擺手拒絕了。旁人只以爲他是身子難受起不來,實際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是沒有程飲涅出手相救,霍彪勢必會死在雲秋夢手上。最讓他感到羞愧的便是險些殺死自己的人,僅僅一招便被程飲涅制服。
隨着光圈逐漸散去,雲秋夢的眼球也慢慢恢復成了黑色,神智也越來越清晰。望着被她打翻在地的霍彪,一陣自責後便小跑上前親自將他扶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剛纔是怎麼回事……”
“……我沒事,回房休息一下便好了。”
紫檀三步並作兩步緊緊抱住了雲秋夢,小聲抽泣道:“掌門,你總算沒事了,剛剛都快嚇死我了,幸好程公子及時出現。”
“傻丫頭,你掌門我的命可大的很呢!”說罷,雲秋夢笑着在她臉頰上捏了一下。
就在衆人爲雲秋夢平安無事感到欣喜時,程飲涅猛地由嘴裡吐出一口鮮血來。當雲秋夢意識到氣氛不對伸手去扶他的時候,那些血恰好濺到了她的額頭上。
將昏倒的程飲涅交到霍彪手裡後,顧不得拭去額頭的血漬,雲秋夢轉身便跪到了嶽麓面前:“嶽爺爺……我哥哥就快要死了,秋夢斗膽,請您賜一顆紅蓮還魂丹給我吧!”
嶽麓登時露出一副驚詫的神情來:“你說什麼?”
恭順的磕了三個響頭後,雲秋夢才淚眼婆娑的跪地前行了兩步,直至她的手足夠拽到嶽麓衣角:“請您念在與我祖父幾十年的交情上,就大發慈悲賜我一顆紅蓮還魂丹吧!”
這是雲秋夢第一次向嶽麓下跪,第二次向他說出“請”這個字。遲遲得不到迴應,咬了兩下嘴脣後,雲秋夢終於用了“求求您”這三個字。
但不管她多麼卑微的乞求,最終換來的也只是嶽麓的搖頭嘆息:“並非我見死不救,而是這紅蓮還魂丹只有三顆。
一顆於幾十年前作爲新婚賀禮贈與了你祖父,一顆在你刺傷龍翔後被他服食,最後一顆在龍翔苦苦哀求下也給了你……栽植紅蓮不易,未來幾十年內,都不會再有此物了。
你哥哥的命……我救不了。”
聽過此話,雲秋夢的手陡然由嶽麓的衣角滑落,隨之而來的是無聲的淚水。
嶽麓走後,雲秋夢痛徹心扉的呼喊聲幾乎快要響徹天地,周圍經過的弟子全部屏主呼吸小心移動,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就連霍彪也怔在了原地,只有紫檀試探性的上前在她肩膀拍了一下:“……掌門,你不要緊吧?”
“砰”的一聲,雲秋夢便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雲秋夢彷彿聽到耳邊有人在用“漂亮”“嬌媚”之類的話稱讚她,但她就是無法從睡夢中醒來。
直至程飲涅用一雙涼而不冰的手在她額頭上摸了一下,她一下子便張來了雙眼,猶如詐屍一樣“噌”的坐了起來。
如此突如其來的舉動着實將一旁的小丫鬟全部嚇了一跳,不過雲秋夢也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們。
只是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朝着程飲涅看去,嶽麓說的那些話好似尖刀一樣戳痛着她的心。
眼前這個被她稱作“哥哥”的男人,可能活不長了……想到無可避免的生離死別,她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掩面大哭起來。
再次於她額頭上留下自己的指尖的溫度後,又拂袖屏退了左右,程飲涅纔將頭轉向了雲秋夢。
“秋夢啊,我知道你從來都是有事喜歡死扛的一個人,我也知道你心向陽光一直相信奇蹟的存在,我更知道你一心一意想救我性命。
你對我好,將我視作你的兄長……這些,我都知道。
迄今爲止,我已經活了二十七年了,很慶幸我還能看到今年初冬的白雪。因爲對我而言,每活一天都是賺的。
我之所以在雲兒死後捨棄紅蓮還魂丹救你性命,並非全是出於體貼雲兒的私心……
當世之中,幽冥教、百里川、包括你姐夫在內的武林正義之士三股勢力分庭抗禮。我無眠之城雖然與世無爭,但我也是這天下人,我就不得不爲天下蒼生考慮。
還有一部分人,他們各個冠冕堂皇的守在自己的安樂窩裡,但他們心裡的骯髒程度卻絲毫不遜於百里川與魔帝之流。
如果所有人都只想着自己,誰來維護武林的正義安寧呢?百里川失蹤不過數月,多少人都在背地裡下功夫想要取而代之。
人人都想成爲新的武林之主,又有誰是真正爲了天下蒼生?他們大部分人不過是想借此滿足自己的野心罷了。
稍稍不留神,就會成爲第二個百里川,甚至比他還要殘忍無情……將天下交到他們手中,只會換來一場浩劫。
你雖然不完美,可你至少純良心善,至少還有我在你身邊……你如今的心頭之憂不能全是兒女情長,也不能只有烈焰門這幾千弟子……更不能全是我。
我會盡快扶持你上位,在這之前,我會了卻你所有的後顧之憂。我會幫你找回你的愛情,也會幫你揪出百里川這個仇人。
可你一定要記得,以天下蒼生爲重。只有天下太平,四處再無戰火,百姓們才能安居樂業……你纔不用承受‘失去’的痛,才能過你想過的日子。”
程飲涅這番話聽上去樸實無華卻又飽經滄桑,印在雲秋夢心中的除了奮進與激勵外,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惆悵。
二人找了一家客棧開好了兩間房後又下樓隨意的點了幾個菜。
期間,蔣連戟不斷的往阮志南的碗裡夾菜:“世兄,你多吃一些。”阮志南看了看蔣連戟只是笑了笑,不時的也會給蔣連戟的碗裡夾一些菜過去。
不知道的人,恐怕還真得以爲他們是對恩愛和順的小夫妻。
這時,一直背對着阮志南坐的一位客人忽然喊來了小二結賬。但就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幕,方纔還“恩愛和順”的那對忽然全都臉色大變,一位是大喜過望,另一位卻是吃驚過度。
沒錯,那剛剛結完賬的客人正是雲秋夢。雲秋夢顯然也看到了他們,但她只是用眼角餘光瞥了他二人一眼便提着寶劍從客棧走了出去。
阮志南“噌”的一聲從凳子上站起來,甚至爲此打翻了蔣連戟夾過來的菜。
此時,蔣連戟忽然捂着胃部十分痛苦的說道:“世兄,我突然覺得有些胃痛,可能是這裡的飯菜不好吃,你陪我去看大夫吧!”
阮志南卻一點沒有要搭理蔣連戟的意思,或許他根本就沒有聽到蔣連戟說了什麼。他只知道,他好不容易纔有機會見到雲秋夢,這是他無數個日日夜夜所期盼的,他又怎麼捨得讓雲秋夢就此離開呢。
阮志南一個健步直接從客棧裡面跳到了雲秋夢面前,全然不顧身後蔣連戟的呼喚。
“夢兒、夢兒。”
雲秋夢卻好像沒有見到眼前這個人似的,輕輕從他身邊便施展輕功向天空飛去。阮志南緊隨其後也追了出去。蔣連戟站在客棧門口看着這一幕,心中那是一股鑽心的痛,她最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
不多時,阮志南便追着雲秋夢進了一片小樹林,雲秋夢終於是停在了一棵樹下。就在雲秋夢的腳剛觸及到地面那一刻,阮志南便伸手拽住了雲秋夢的胳膊:“原諒我好不好?”
雲秋夢一把推開阮志南:“這位公子,我是你什麼人呢?拉拉扯扯不太好吧。請你自重!”
阮志南又一次緊緊拽住雲秋夢的胳膊懇求道:“好,這位姑娘。請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雲秋夢停住了腳步卻故意表現的很不耐煩:“你有話就快說,我還有要事在身。”
阮志南得到雲秋夢的允許後纔將一切都說了出來:“你走後沒幾天,你姐姐就來曲刀派找你,她知道我將你趕走以後很生氣,可是她還是幫我查出了我真正的殺父仇人。
其實從你走的那刻起,我就已經後悔了,我不該不聽你解釋,不該讓你一個在外漂泊。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我只希望……能夠陪在你身邊保護你生生世世。”
雲秋夢認真地聽着阮志南的話,她知道阮志南是不會撒謊的,但她仍舊故意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公子就是要和我說這些嗎?我聽完了,我要走了。”
阮志南生怕雲秋夢會離開,忙補充道:“你知道嗎?今天是你離開我的第一百八十三天,算起來,整整半年了。因爲我……害得我們分開了這麼久。在這一百八十三天裡,我無時無刻不在牽掛你,我沒日沒夜的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