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瓏的摺子直接送到何苒面前。
何秀瓏在摺子裡寫得非常詳細,其中包括李琅與何想的關係,何想是何年何月被小葵收養等等。
何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何想被錯認成何盼了!
何苒叫來小梨,讓她去一趟武安侯府
一個時辰之後,小梨回來,告訴何苒:“何盼說她與何想有幾分相似,小時候總是被人當成親姐妹。但是何盼很早就離開順德了,與何想已是多年未見。”
何苒點點頭,忍不住笑了。
看來何想也有幾分神似柳山河啊。
不過,何想與何盼不但長得相似,而且還是在同一年同一月,被扔在小葵家的巷子裡。
巧合的事情多了,那就不是巧合,而是人爲了。
何苒親筆修書一封,送往順德。
與此同時,李錦繡也查到了一些關於柳山河那名逃妾的事。
李錦繡與柳山河文武有別,沒有交情,但是與柳家有交情的人家卻是大有人在。
“楊進,當年與柳山河是同科的進士,柳山河是探花,楊進是傳臚,當年有個說法,說柳山河能勝過楊進,是因爲他比楊進美貌。
因此,這兩人從剛進官場就彆着一股勁,尤其是楊進,那時總是想方設法給柳山河使絆子。
柳山河早年仕途不順,與楊進有很大關係。
柳家當年只是一個小家族,在柳山河考上進士之後才慢慢發家的。
可楊進卻不同,楊家世代書香,楊進的岳父是餘慕之,他的妻子便是餘慕之六十歲時續絃生的幼女,比他的重外孫女還要小上兩三歲,餘慕之雖然已經有幾個女兒了,可對這個老來女非常寵愛。”
何苒眯起眼睛,原來這個楊進是餘慕之的女婿啊。
餘慕之,是周池的軍師。
周池登基後,餘慕之沒有入朝爲官,反而因此成就一世清名。
周池對他非常敬重,先後多次以皇帝之尊登門拜訪。
餘慕之沒有兒子,只有五個女兒。
何苒問道:“餘家和楊家都在京城,沒有南下?”
李錦繡點點頭:“大當家可能還記得,餘慕之膝下無子的事吧,當年餘家的親戚還曾上門來鬧過。”
何苒當然記得,當年此事鬧得很大,餘家族裡要求餘慕之在族中過繼兒子,餘慕之斷然拒絕,那個想要給餘慕之當兒子的小夥子,連同他的家人,在餘家門口撒潑打滾。
李錦繡繼續說道:“餘慕之原本想留小女兒在家招婿的,可是他看上了楊進,楊進是進士,自是不能入贅,於是,餘家小女兒也是出嫁的。
餘慕之臨終的時候,把家業給五個女兒平分。
因爲只有小女兒嫁到京城,所以京中的大宅便留給了小女兒。
餘慕之去世之後,原本很平靜,可是七七那天,餘家的親戚遠道而來,跑到衙門裡狀告楊進,說他搶奪餘家家產。
最終,此事以楊家賠給餘家一筆銀子而告終,楊進卻也名聲掃地。”
何苒冷哼一聲,對小梨說道:“幫我記下來,女子也能繼承家業。”
律法還要補充,必須的!
何苒問道:“這件事是柳山河在背後搗鬼?”
李錦繡:“對,雖然沒有實質證據,但楊進一直懷疑這是柳山河干的。
這件事過去不久,楊進便致仕了。
楊家家底豐厚,又是世代書香,楊進致仕之後便很少露面,對外只說是在家中蓍書立說,不過,這麼多年了,也沒聽說楊進寫過什麼書。
遷都的時候,楊家舉家留在京城,沒有南下,楊進的次子還參加了官員考,現在大同府。”
何苒懂了,俗話說,最瞭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
楊進這些年,怕是都在暗中窺視着柳山河的一舉一動。
“繼續,楊進知道那名逃妾的事?”
李錦繡說道:“楊進恨死了柳山河,他說柳家的後宅有陣子很不安穩,柳山河的兩名侍妾連同幾個丫鬟都被杖斃了,據說是因爲她們善妒,合起夥來要害住在府裡的一個女人。
那女人從不出門,住在柳家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裡,府裡都在傳她是官奴,被杖斃的幾人便是因爲對那女子說三道四。
這幾人被杖斃之後,柳家便無人再敢提起此事。
楊進不但收買了柳家下人,後來索性悄悄往柳家送了幾個人。”
何苒失笑:“他還挺專業的。”
李錦繡也笑:“誰說不是呢,大當家是不知道,他和我說起這事時那個得意的樣子。
他派過去的一名丫鬟,曾經見過那名女子。
那女子中人之姿,生得並不美,柳山河卻對她非常寵愛,幾乎夜夜留宿,直到那女子有了身孕。
她有孕後,柳山河更是派了四個嬤嬤照顧她,還去大相國寺求了平安符。
當時柳山河已有幾個嫡出兒女,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重視這女子的肚子。
可即便如此,那女子還是逃走了,她下藥將那四個嬤嬤全都迷暈,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跑了。
柳山河並沒有大張旗鼓地找人,而是私底下派人悄悄尋找。
楊進得知之後,立刻放出消息,說柳山河的小妾與人私奔,給柳山河戴了綠帽,因此,逃妾一事才被傳出去。
也多虧了他,否則我還真不知道有這件事。
據楊進所說,直到遷都之前,柳山河一直都在尋找那女子,找了十幾年還沒有死心。
對了,當年還有一件事,就是那女子逃走的同一年,柳氏族裡丟過一名女嬰,那個孩子是柳山河堂弟的女兒。
那孩子八字不好,命中帶克,本是要溺死的,可是一轉身那孩子就不見了。
柳家人嚇得不輕,都說那孩子是讓厲鬼收走了。
爲此,楊進讓人在柳氏族裡裝神弄鬼,把柳家一位老祖宗嚇得患了風疾。”
何苒想起了何想。
何想和何盼,她們當中有一個是柳山河的女兒,還有一個,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原本要溺死的女嬰。
李錦繡問道:“大當家,這事怪我,當年何盼是我從小葵那裡挑出來的苗子,我怎麼就走眼了呢?” 當年何盼只有十一歲,小姑娘尚未長開,再說,那時的柳山河官職不高,李錦繡和他沒有交情,並不熟悉。
柳山河是後來外放去魯地之後,抱上齊王大腿才真正發跡的。
何苒說道:“無論何盼和何想是不是柳家的孩子,她們都是無辜的,何想在軍中無所謂,何盼不適合再做釘子了,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對她來說太危險了。
柳山河對那名侍妾以及那個孩子非常重視,我懷疑她們身上有秘密,何盼處境危險,她現在住在武安侯府,你不要讓她單獨行動。”
李錦繡領命而去,何苒叫來了鐘意,她沒有隱瞞,把查到的這些事告訴了鐘意。
鐘意:“楊進?那個寫話本子的?”
何苒:“什麼話本子?”
鐘意:“餘慕之的那個小女婿,致仕之後就在家裡寫話本子,街面上流行的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有很多都是他寫的。”
何苒恍然大悟:“難怪他說在家立書蓍說。”
鐘意
何苒:“他筆名叫什麼?”
鐘意:“驚鵲。”
別說,何苒還真聽說過這個名字。
接下來的事,何苒便全都交給鐘意了,這種事,交給鐘意最合適。
一個月後,鐘意來見何苒,他查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先太子的次女惠山郡主,在遠嫁的路上被人劫走,而後來二十多歲便香消玉殞的,並不是真正的惠山郡主,而是她的丫鬟!
惠山郡主如果還活着,現在也有三十八歲了。
且,惠山郡主只是中人之姿,是三姐妹裡最不起眼的一個。
先太子去世時,三個女兒都未成年,做爲無父無母的孤女,三人在這場權力的較量中只能淪爲犧牲品。
靈山郡主夭折,惠山郡主早逝,眉山郡主在夫家屢被打罵。
沒有人再關注她們,她們也被人遺忘。
以至於惠山郡主被人頂替也無人知曉。
鐘意說道:“代替惠山郡主的是她的丫鬟,夫家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假的,但是怕惹麻煩,便將錯就錯,兩年後,便讓那丫鬟死了。
那丫鬟臨終之時,曾經說過,劫走惠山郡主的是幾名女子。”
何苒眉頭微蹙:“什麼女子?”
鐘意說道:“我懷疑是前幾年常在順德府一帶出沒的女賊,不知姓名,因其擅長易容,所以人稱千面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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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這麼好的名字?”何苒好奇,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被稱爲觀音的女賊。
“是,她劫富濟貧,有很多百姓都受過她的幫助,這千面觀音一名便是來自百姓們口口相傳。”鐘意說道。
何苒心中一動,她想起那一年,她到順德府“面試”昭王后人時,順德府城門口盤查嚴格,說是要抓一個會易容的女賊。
這事挺有意思啊,惠山郡主是先太子的女兒,而她去順德府“面試”的也是先太子的遺孤,這兩件事,都有千面觀音的參與。
“千面觀音是幾個人?”何苒問道。
鐘意搖頭:“不知道,有說只有一個,也有說是多個,對了,自從大當家正式起兵之後,這位千面觀音便銷聲匿跡了。”
何苒輕揚眉角,這還和她扯上關係了?
“繼續查吧,柳山河爲了找女兒,派了不少人過來,你查的時候注意不要引起混亂,另外,這些事要在明年三月前處理妥當。”
明年三月,是她要揮師南下的日子。
柳山河,做爲新帝身邊的第一人,天下權勢榜位列第三的人物,只要是和他有關的事,便都不是小事,每一件事都值得出動錦衣衛去詳查。
春節前十天,何苒離開京城前往三河,這個春節,她要與在三河的二十萬大軍一起過年。
與此同時,鎮守大同的符燕升,順德大營的陸臻和江濤、真定大營的陸屏南、濟南大營的馮贊,豐臺大營陸屏業,鎮守晉地的何大力,開封的韓霆全都收到了軍餉和過年的補給,何苒還給周滄嶽送了年禮,這年禮是送到京城的丐幫,至於周滄嶽什麼時候才能收到,何苒就不管了。
何苒輕裝簡騎,當天晚上便到了三河。
在三河,她見到了何想。
何想與柳山河果然有相似之處,但是何盼更像。
何盼與柳山河有六七分相像,何想則只有兩三分。
何苒與幾位將軍聊了聊,別說,她還挺喜歡何想的。
小姑娘眼睛明亮,目光堅定,笑容燦爛,神采飛揚,誰能想到,她曾經是一個要被親人溺死的女嬰。
小葵把她教得很好。
何苒問她有什麼理想。
小姑娘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報告大當家,末將的理想就是能被畫到連環畫上。”
她家秀瓏大將軍上過好幾次連環畫了,她把那幾本連環畫快要翻爛了,也沒有找到一個畫得像她的。
何苒哈哈大笑:“好,有志氣,好好操練,等你能獨當一面了,打個漂亮仗,我讓人單獨給你畫一本!”
小姑娘挺起胸脯:“末將一定不負大當家所望!”
春節一過,何苒便直奔順德,她先去了順德大營,把李錦繡給陸臻帶的東西送過去,又看了將士們的操練,便去看望小葵。
看到小葵的身子骨還很硬朗,何苒很高興。
小葵說道:“姑娘,收到您的信我就去查了,這些年來,我這裡每一個孩子都有記錄,想想和盼盼是前後腳來的,盼盼先來,想想比她晚了三天。
她倆雖然都是被遺棄在巷子裡,可是當時的情況卻不一樣。
當時是夏天,可盼盼卻是被包在襁褓裡,襁褓上還縫着驅蚊蟲的香袋,一股子草藥的清香,對了,孩子的小手腕上還綁着用五彩絲線編的手繩,手繩上有個精緻的小香囊。香囊裡也有草藥,我找人看了,那是驅邪除溼的。
盼盼從小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樣,特別冷靜,無論學文還是學武,她都比其他孩子學得快。
有一年錦繡來挑人,就挑中了盼盼,盼盼當時只有十一歲啊,我知道錦繡要挑的是什麼人,那是要培養當釘子的。
說真的,私心裡我是捨不得盼盼去幹這個的,我希望她能像普通姑娘一樣嫁人生子。
可是錦繡說她是個好苗子,盼盼自己也願意,我能說什麼,只能答應。
盼盼臨走時,我把襁褓和那條五彩手繩全都交給了她,四年前,她讓人把這些又給我送回來了,我知道她一定是要正式執行任務了,做釘子的,都是斷六親的,她沒有親人,這些東西就是她與親人唯一的聯繫,她便把這些交給了我。
和盼盼相反,想想被發現時,卻是身無寸縷,小孩子光溜溜地被扔在地上,身上被蚊子咬了幾個大包,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