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飲罷,郭首輔說道:“郭某這裡還有一樁生意,事關齊王,不知大當家可有興趣?”
齊王?
老二過繼在先太子昭王名下的那個?
但凡是和周老二有關的事,何苒全都覺得掃興。
“沒有,郭首輔換樁生意吧。”何苒微笑。
郭首輔一怔,沒想到何苒竟然連問都不問,直接就給拒了。
沈淡如乃宮中女宮,涉及宮廷,驚鴻樓說接就接了。
而齊王,如今不過就是偏安一隅的藩王,何大當家卻拒得乾淨俐落。
郭首輔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前這位年輕的大當家很有意思。
“那大當家不如來看看老夫的新作。”
說着,郭首輔指向左面的牆壁,牆壁上掛着一張雄雞圖。
這幅畫,何苒進門時便注意到了,畫上沒有落款,沒想到居然是郭首輔的手筆。
“此畫功力深厚,神完氣足,氣韻生動,雄雞威武雄壯,昂揚矯健,雞冠鮮紅如朝霞濡染,羽毛蓬鬆盡顯囂張,喙長如勾霸氣泄露,然而此雞卻在啄食地上的小蟲,有趣有趣,看來郭首輔對田園生活非常向往啊,果真有名士之風。”
郭首輔臉上一黑,你這是誇我,還是在損我?
“大當家果然目光如炬,郭某拙作,讓大當家笑話了。”
何苒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此番,於她,於郭首輔,都是試探。
何苒在梅影軒喝了一肚子茶水,別說,郭首輔的畫雖一般,但茶卻很好。
從梅影軒出來,何苒便感到後面有人,張家姐弟剛來京城,何苒還不想讓他們過多露面,在來梅影軒之前,就讓小梨帶着他們回去了,所以現在看上去,她是孤身一人。
何苒在街上走走逛逛,忽然,一駕馬車停在她的面前。
何苒覺得吧,這五城兵馬司也真是尸位素餐,光天化日下,又是轎子又是馬車,接二連三堵截弱質少女,沒有王法了。
轎簾一掀,露出一張熟悉的笑臉,何苒笑了,這人寧是何家三太太丁氏!
在丁氏身邊的是何淑惠,母女二人生得極像,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大小姐?”
“大姐姐!”
何苒衝她們點點頭,不用問了,剛剛在後面跟蹤自己的就是她們。
丁氏很是熱情:“大小姐,這是停車堵了路,你快上車吧,翠兒,快,扶大小姐上車。”
何苒沒有推辭,丫鬟放了腳凳,何苒上了馬車。
馬車很新,一看就是在京城新近才置辦的,看來,何大老爺走後,何家在京城過得很不錯。 “大小姐,咱家搬到四季春衚衕了,大小姐改天一定要去認認門,都是一家人,同住京城,可不能疏遠了。”丁氏笑意盈盈,真誠直達眼底,看的出來,她是真心想和何苒做一家人。
何淑惠也說道:“大姐姐,我去過驚鴻樓,大姐姐沒在。”
何苒點點頭:“嗯,我前陣子出了趟遠門兒。”
“這兵荒馬亂的,大小姐出門可一定要當心,哪裡都不如京城安全。”丁氏說道。
何苒心想,這就是你們留在京城不回真定的原因吧,別說,還挺聰明的。
馬車慢悠悠往前走,走的並不是通往四季春衚衕的路,顯然,丁氏並沒有打算請何苒回家,也就是說,今天她們過來,就只是她們自己的打算,老夫人並不知道。
看到何苒瞟了一眼窗外,丁氏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身體不好,咱們就不打擾她老人家了,剛好我孃家親戚在京城開了一家小館子,飯菜還算精緻,不如讓我和惠惠陪大小姐一起坐坐,嚐嚐他家的味道?”
何苒鬆了口氣,好在不是請她喝茶,她今天已經不想再喝一口茶了。
丁氏親戚家的飯館並不小,只是這會兒沒有什麼客人,看到丁氏來了,那家的老闆娘親自出來招待,眉眼和丁氏有幾分相像,看來還真是她家的親戚。
丁氏陪着何苒進了二樓的雅間,剛剛坐下,何淑惠就迫不及待地說道:“大姐姐,您還不知道吧,大伯父養了外室,還生了一個兒子呢。”
其實何苒早在何家人進京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不過這時她還是裝得好奇的樣子:“啊,外室啊,這傳出去不讓人笑話嗎?”
丁氏連忙點頭表示認可:“這裡也沒有外人,咱們才說說這事,其實,如果只有外室也就罷了,偏偏又出事了。”
何苒心中一動,何大老爺南下之後的事,她便撒手不管了,她回京城之後,還沒有見過勞光懷和上官夫人,難道何大老爺已經死翹翹了?
“出事,什麼事?”何苒一臉懵懂。
“唉,說起來也是造孽,原本大老爺南下赴任,是帶着那外室呂氏和她的兒子瀧哥兒一起走的,可是剛剛離京,走了不過幾百里,瀧哥兒就病倒了,去醫館看過,兩三個大夫全都認定,瀧哥兒是中毒了。”
丁氏講了瀧哥兒中毒危在旦夕,呂紅兒帶着瀧哥兒留在原鎮,何大老爺獨自赴任的事。
何苒詫異,何大老爺出京那日,她也出京了,當時還看到了那個孩子,粉白玉琢般的小男孩,比閻氏的兩個兒子生得都好,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九死一生。
“現在呢,那孩子可救活了?”何苒問道。
“活了活了,也多虧那呂紅兒足夠果斷,獨自留下照看孩子,好在她們遇到了一位名醫,前前後後治了十幾日,總算是把瀧哥兒體內的餘毒拔除乾淨了。”
丁氏雖是隔岸觀火,可畢竟也是做了母親的人,說起這些,心裡多多少少有些難過。
“昨天呂氏帶着瀧哥兒回到京城了,她們先是到了我們先前住的客棧,因着擔心大老爺在路上有信送過來,所以三老爺給那客棧的夥計留了新家的地址,就這麼着,呂氏便帶着瀧哥兒找了過來。
唉,大小姐你猜怎麼着,我差點就認不出她們了,呂氏瘦成了一把骨頭,比之前老了足有十歲,瀧哥兒更是,多好看的孩子啊,現在像個小蔫白菜,病秧秧的,人家大夫說了,瀧哥兒雖然保住了性命,但身子虧了,以爲需要小心翼翼地養着,唉,造孽!”
聽到丁氏又說了一次“造孽”,何苒心中一動:“莫非給那孩子下毒的是熟人?”
“沒錯,呂氏也是這樣說,她讓何家把下毒的人交出來,否則她就去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