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將軍

除了被安排必須呆在府裡伺候的下人,其他的都跑到大街上去等待瞻仰大將軍的風采了。

展墨如聽他們說有時候大將軍騎着棗紅的高頭大馬, 一身火紅勁裝,玄色大氅翩飛,馬蹄聲聲,脆如清鼓。還有的時候一身紫色錦袍,玉樹臨風,宛若神祗。還有的時候大將軍一臉冷肅,氣貫長虹,殺氣逼人。

展墨如不由得笑,別人說的總是和自己想法不一樣,就像看明星,宣傳語說:某某國際當紅巨星,如何如何,到最後還不是被扒光了見不得人?又擡手拍自己的腦門,什麼破比喻,那些人哪能比得上人人愛戴的大將軍?

燕奉畫狐疑地看看他,他傻傻一笑,“沒事,沒事,快走吧!”

到了街上,展墨如才真正感覺到什麼叫人山人海,什麼叫摩肩接踵,什麼叫萬人空巷。街道兩邊站滿了手捧各種鮮花揮舞綵綢的百姓,他們引頸長望,熱情洋溢,笑容滿面。

傳來消息說燕鳳慈從南門宣德門進,會繞成騎馬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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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二哥回家一趟好風光呀!”展墨如笑嘻嘻羨慕道。

“是呀,聽說在京師還要隆重呢!”燕奉畫說着領着展墨如往中間走,看見四公子過來人羣紛紛讓開,給他和展墨如行禮。

“我覺得像歡迎領導入院檢查!”展墨如哈哈大笑。

燕奉畫聽懂沒聽懂地也沒管,只顧得回禮。

燕奉畫在前面和人問好行禮,展墨如在後面跟着沾光,邁着四方步享受領導級別待遇,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公子,公子”展墨如循着聲音望過去,卻是那家客棧的小二,生就一副娃娃臉,特別好認。

展墨如擡手朝他揮揮,回頭看燕奉畫被人絆住便走過去和小二閒聊了幾句,小二沒想到他是展家公子、燕府義子,所以今日見了便激動地多說了幾句。展墨如不好意思地說自己沒那麼厲害,就是個普通人,但小二可不那麼想,能和燕府沾上邊,那是多大的榮譽呀。

回頭卻不見了燕奉畫,便急忙告辭了小二去找,忽然人羣中一個人影閃過,展墨如眼神好,立刻認出是那天打傷自己的幾個流氓混混,便急忙追上去,這次一定要抓了他們去見官。

雖然人多,但是他身材纖細,鑽來鑽去倒也不困難,一會便跟到人少點的地方。剛想衝過去卻看到他們鬼鬼祟祟談話,便躲在一邊,斷斷續續聽了幾句,心下一驚,原來他們要刺殺大將軍燕鳳慈!

聽得心頭大驚,便想去報告,又想最好能抓到他仔細問問,尋思他們人多不好辦,便悄悄跟着那個頭頭,等到他們分散開的時候,展墨如猛地衝過去。因爲記着洛華衣說過手上不能用力,如果再斷了胳膊,他很生氣,所以曲起胳膊,用肘部狠狠地擊在頭頭頸上。將他打趴在地又連忙拖住他的衣領拉到僻靜揹人處,看了看卻又奇怪他怎麼沒有了一隻耳朵。

“哎呀,娘呀,哪個混蛋敢打老子!”那頭頭罵罵咧咧就要跳起來,卻覺得脖頸劇痛,手腳無法動。

展墨如用膝蓋壓住他的手腳,擡手扳住那頭頭的腦袋,故意做兇狠狀,“我沒空和你囉嗦,你不想我把你交給官府追究搶劫我的罪名,就給我老老實實交待!否則,告訴燕國公他老人家一定直接咔嚓了你。”

“公子饒命,饒命,你問吧,我什麼都說!”那人的手腳被展墨如壓住,動彈不得,卻努力做出真誠的模樣,可憐兮兮地看着展墨如。

“誰讓你們刺殺大將軍,怎麼刺殺?快點說,不許瞎編。”展墨如雙手掐住他的脖頸,作勢他如果撒謊就捏死他。

“別……別……我說,我說!”那人急忙求饒,麻溜道,“有戴着斗笠的人,個頭高高的,看不見模樣,給了我們兄弟一百兩銀子,讓我們看見大將軍走到牌樓下面時候便在人羣中製造混亂,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他們負責刺殺。”

“混亂?什麼混亂?”展墨如急忙道。

那頭頭看他眉目秀美說不出的美麗感覺,卻做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忍不住想笑,但是又不敢馬虎,忙道,“那人給我們兩條毒蛇,讓我們扔在大道上,這樣人羣混亂起來,官差們顧不上,而大將軍也會被分散注意力,我們便趁機刺殺。”那人雖然慌亂,但是眼中卻沒有恐懼的神色。

展墨如聽到外面呼聲雷動,圍道者都高喊着,“大將軍,大將軍,!”一聲聲此起彼伏,一浪高似一浪。燕鳳慈過來了?那就說明快要到牌樓了!

展墨如顧不得再和他囉嗦便拉着他想將他交給官差,結果那頭頭狡猾得很,趁着展墨如一個不備便逃走。展墨如看他跑掉也來不及追,便連忙朝大道跑過去,耳邊充盈着百姓們的歡呼,熱情地歡迎給他們平安生活的大將軍。

漫天飛舞着豔麗的綵綢,飄浮的花瓣,瀰漫着胭脂、薰香和鮮花的香氣,人們都着新服,滿臉甜笑,向騎着高頭大馬遠遠而來的大將軍歡呼,獻上他們最崇高的敬意。

很多人似乎覺得笑不能表達自己的感激和激動之情,熱淚滿面地扔着懷裡的鮮花,大聲地喊着,人羣中不知道誰高聲激動地喊了句,“大將軍萬歲,大將軍萬歲……”

人羣如同風吹麥浪低伏下去,接着是鋪天蓋地,直衝雲霄的呼聲, “大將軍萬歲!”

他們說沒有燕鳳慈就沒有他們的好日子,沒有燕鳳慈就沒有他們的子女,沒有燕鳳慈天下就是一片殺伐,沒有燕鳳慈百姓們會在水深火熱中……

金曜國的鐵騎一旦南下,他們會把女人和財寶搶走,男人孩子統統殺死,邊境上一直這樣流傳着。

擡眼遠遠看見一個身穿深紫色衣服騎着棗紅色高頭大馬的人慢慢行來,後面跟了浩浩蕩蕩的隊伍,想必是燕家至親或者守備等官員。

聽着那聲聲“大將軍萬歲,”展墨如忽然感到一種恐懼,因爲他知道除了皇帝別人是不能稱萬歲的,他們定然不象現代那麼開明,隨便什麼都能萬歲萬歲地呼喊。一身冷汗,連忙責怪自己怎麼那麼呆,竟然站在這裡發愣。

立刻衝過去對邊上守衛的官兵說有人要刺殺,會放毒蛇之類,讓他們小心。那些官差認得他是燕府六公子,便讓他過去,又立刻去彙報組織搜索。

這時候兩邊的百姓都站了起來,遠遠地聽見一個圓潤得似乎沒有半點棱角的聲音落在耳朵裡,聽得非常舒服,“燕鳳慈感謝諸位厚愛,這次帶來了聖上賞賜的青龍寶劍,大家理應叩拜,我欲將此劍留在燕家祠堂,大家可以前去瞻仰。”說着將懷中的寶劍高高舉起,便立即有人帶頭,跪地高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大將軍威武,大將軍威武!”

本來每個人胸膛裡都涌動着那麼一股子豪氣,就想用最崇高的感情來表達對大將軍的敬意,有人振臂一呼,自然響應,根本沒有考慮會不會給大將軍或者自身惹來禍害,聽大將軍這麼一說才都醒悟過來,其中有明事理的就覺得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大將軍。

他們又看大將軍沒有誠惶誠恐,沒有伏地謝罪,也沒有面露驕縱之色,而是很平緩且從容地說了那麼幾句話,聲音不大,但是內力渾厚綿綿不斷,遠處的人也如在耳邊親切低語聽得真切更是份外敬服。

燕鳳慈將寶劍收回懷裡,揮手讓大家都起身,繼續催動馬匹慢慢前行。

此次回來只帶了一名貼身隨從電鬼,另外二十幾名親兵。

他們嚴加戒備,時刻地方有人行刺。大將軍每次離開軍隊,都是刺殺多發的時刻,雖然每次都不能得逞可也讓人心情緊張,時刻提防。

燕鳳慈卻絲毫不在意,臉上掛着溫和的微笑,親切地向兩邊歡呼的人揮手點頭致意。

“不輸,這次怎麼沒看到四弟?”燕鳳慈微微轉頭問一邊和他並行的電鬼。

“將軍,可能什麼事情耽誤了吧?老爺子不是說過嗎?給您新收了個義弟,滿府的人開心的不得了。”一身銀灰色普通長衫的電鬼面無表情低聲道。

燕鳳慈微微皺眉,覺得蹊蹺,擡眼卻看到人羣外側一個鬆綠色身影着急地走來走去,似乎在找什麼,不由得挑眉輕笑,是什麼讓他這個弟弟竟然再也不將目光集中在他這個二哥身上?

擡眼看見那個走過無數次的牌樓,雖然風吹日曬,但是每次經過卻都是嶄新如初,想必是鄉親們知道他回來修整一新。

看着兩旁歡呼的百姓不禁覺得自己這一生哪怕戰死沙場也值得。

輕笑間,卻見到一個身穿素白色衫子的纖細美麗的少年衝着自己揮手跑過來,邊跑邊喊,“有刺客,停下,停下!”微微一怔,卻依然任馬緩行。

這時候聽到邊上有人示警,“有刺客!保護大將軍!大將軍小心!”

燕鳳慈依然穩坐如初,從容自若,揮手讓兩邊的人小心,站定不要隨意走,“如果有刺客是衝着我來的,大家千萬不要慌亂,給了他們可乘之機,否則踩踏比刺客更加兇猛!”

他的話帶着讓人心安的定力,大家都站在邊上互相幫忙監視,官差們連忙搜查。

爲了擋住燕鳳慈走過牌樓,展墨如拼命地朝牌樓跑去,同時大喊着,“有刺客!”

這時候邊上一陣騷亂,傳來驚叫,“蛇,毒蛇!”幸虧有展墨如預先示警,那些官差早做好了準備,讓人退開,訓練有素地挺着長戟去刺蛇,饒是如此也有幾人被咬中,立刻被擡走去醫治,蛇卻也很快被戳成爛泥。

又有人大喊,“幹什麼?”然後一堆人涌過去對着幾個人拳打腳踢,之後官差過去疏散將人抓走。

但是不知情的人還是引起一陣不小的騷亂,這時候聽到燕鳳慈安撫的聲音響起,讓大家鎮定不要亂,不要互相踩踏,人羣竟然平靜下來,靜靜地看着大將軍,聽他說話,人山人海,可是隻要燕鳳慈一開口,便沒有任何聲音,一片寧靜,只有他的聲音如同溫柔的風拂過水麪,平緩而溫潤,帶着安撫的魔力。

以爲刺客被抓住了,毒蛇也被戳爛了,展墨如鬆了口氣,朝着不遠處英俊威武的大將軍揮揮手便要離開。

忽然,兩邊人羣嗖得飛出幾條人影,朝着馬上的燕鳳慈飛奪而去,迅如電,力千鈞。同時從高處兩邊的屋脊處射來箭矢如雨,紛紛定向走在中央騎馬在高處的人。

展墨如只覺得眼花,大聲喊,可是除了震天的驚呼什麼都聽不見。只見一身紫衣的大將軍微笑從容,揮手,低頭,輕拂,輕鬆地躲過刺客寒光閃閃的長劍,又毫不拖沓地出招,將圍在他身邊的刺客一一擊落,同時闊袖揮舞,箭矢如石沉大海,再猛得袖如飛蝶,宛如團花綻放,箭矢如星,遠處屋脊上人影滾落。他身邊的那個面目冷靜的衛士轉得如同陀螺一樣看不見身影,不一會便又叮噹盡數墜地的聲音,“砰!砰!砰!”數聲幾個人撲跌在地上。

展墨如不禁歡笑,拍掌叫好。

正笑得燦爛卻聽到似乎燕奉畫的聲音,“六弟,小心!”然後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六公子,小心!”

如同寒風呼嘯,大夏天怎麼可能如此冷,如此冽的風?竟是一個穿着普通的人朝他虛虛飄來一掌,掌風如排山倒海,又看見星星點點朝自己飛馳而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聽得一聲“死吧!”然後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上身體,甚至沒有覺得痛,接着見到一個深紫色的身影如同鳳翔九天一樣,朝自己飛來,只見他輕舒長臂,寬袖飛舞,飛襲而來的箭矢便盡數沒入他寬大的袍袖中,待看清大將軍英俊清朗的面目,歡快地叫了聲,“二哥!”便一下子暈了過去。

燕鳳慈方纔見他站在那裡,便覺得不妙,又見到有人襲向自己,然後被自己擊飛的人竟然飛掌襲向那給自己示警的美麗少年,又見箭矢掉轉方向射下他,當下毫不猶豫地飛身而起,內力激涌,竟然將襲擊少年的刺客直接斃命,又飛袖捲住飛襲而來的箭矢,落下的時候伸手接住即將倒地的少年。

少年明麗清澈的眼睛笑微微地盯着他,歡快地叫了聲,“二哥!”燕鳳慈只覺得心頭如同一陣溫暖的三月春風慢慢地吹進塞外邊關,煙柳依依,秋水瀲瀲,薄霧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