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築心下一驚,不由得擡眸看了炎陵一眼,不巧撞進了他深邃的黑眸之中,一時無法自拔地凝住了眼神。
窗外清風襲襲,偶有幾片海棠花瓣被風吹進寢殿,粉粉的,嬌嫩如美人一般。
他們就這樣對視着,若有所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築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低垂下眸子,“奴婢知罪。”說着,紅暈漸漸染上她白皙的姣面,仿若初戀的少女一般,惹人憐愛。
炎陵的視線落在小築的裙子上,海棠的繡紋很美,精緻得出神入化,恐怕連蜜蜂見了,都會不由自主地停下來採蜜。
“你何罪之有?”炎陵微微一笑,彷彿在回憶着什麼,“如今正是海棠盛開的季節,你的衣服倒是很襯時節。”
正說着,已伸手從花瓶中折了一朵海棠下來,放在小築的裙上比較着,開懷一笑,“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深宮有你一株海棠,足矣。”
其他妃子在炎陵看來,都是濃妝豔抹的牡丹,而唯獨小築不同,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爲肌骨易銷魂,宜喜宜嗔,動靜皆宜。
“多謝皇上誇獎。”小築嬌羞地低垂着頭,心下細細思索着,櫻脣輕啓,“奴婢犯錯,皇上誇之。那妃子犯錯,皇上又欲何爲?”
炎陵的臉迅速降溫,眉間恢復了原本的輕皺,“你知道了什麼,儘管道來。”
小築察言觀色下,並不敢多說什麼,忙道,“奴婢不敢妄言。奴婢只不過是與皇上談心,若引皇上多心於各宮娘娘,還請皇上責罰。”
談心?炎陵多久沒聽見別人對他說這兩個字了?似乎自他登基以來,就沒聽過了,所有人都是謹慎小心的,深怕說錯了某個字而引來殺身之禍。
炎陵隨即又是一笑,笑得暢懷,“你若有心事,大可與朕談談,朕願聞其詳。”
小築心裡藏着事,很想說出來,但現在並不是時候,要等炎陵對她完全放下戒心之後。
“奴婢讀的書不多,但也知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此話便是奴婢此生的心願。”小築大膽直視着炎陵的眼睛,試圖從中讀出什麼,卻只讀出了相思,便學着他的眼神,表演起來。
炎陵亦從小築眼中讀出一絲相思之情,不知爲何,竟覺得同病相憐,不由道,“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朕只從你眼中讀出相思,難道你的心願終也只化作一抹相思麼?”
鵝梨帳中香的味道越來越淡,微風過處,夾雜着海棠的淡淡清香,襲入小築鼻間,小築擡頭望月,似乎惆悵無比,“回皇上的話,是,古人只知吟月,卻不知,此物最相思。
”
順着小築的眼神,炎陵亦擡頭望月,正是娥眉,彎得如此美妙,不禁呢喃道,“相思者,無不相思”
就這樣,二人望着月,暢談了兩個時辰。
小築替炎陵薰了安神香,小心地服侍炎陵歇下,退出了寢殿。
次日清晨,小築便早早醒了過來,她習慣了早起,習慣了準備洗漱用具,候在主子的寢殿外。
寢殿有了些動靜,似乎是炎陵醒了。
小築跟着一干宮女一起,埋頭走入寢殿,“奴婢參見皇上。”
炎陵習慣地被一干宮女服侍更衣,許久,才注意到夾雜在宮女中的小築。
宮女穿的都是青衣和綠衣,小築穿的也是青衣,因此比較難辨。
炎陵也不揭穿她,只當沒認出她來,任由其伺候着,然後就去上早朝了。
伺候完炎陵梳洗後,小築就回到了偏殿休息,昨晚一直陪着炎陵聊到深夜,早上差一點都醒不過來了。
若不是用了清涼油,她到現在還是困困的。
剛回到偏殿,睏意又上來了,小築第一次不用整天伺候主子,不由得地倒在了舒軟的大牀上,很快地入睡了。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築的夢做得很甜,正是她被封妃的夢。
冊封大典上,炎陵當着衆人的面,說小築是他最深愛的女人,如果有人敢欺她,就等於欺君。
從此君王不早朝
鼻上似有一絲涼意,小築緩緩睜開眼睛,嘴角還有做夢時泛起的笑容,那麼甜。
“皇上”小築心下一喜,沒想到一睜眼就可以看見炎陵,下意識地看了看時辰,炎陵應該是剛下早朝不久。
炎陵的指尖輕輕滑過小築的臉頰,淺淺一笑,“你可知你講了什麼夢話?”
聽罷,小築才突然回憶起自己剛纔做的夢。
夢話?難道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小築試探地看着炎陵,謹慎地問道,“奴婢說了什麼?”
炎陵目不轉睛地看着小築純真的雙眼,“說你是世上最愛朕的女人,爲了朕,願意做任何事,包括”
小築的臉瞬間通紅,下意識地別過頭,吞吞吐吐道,“這夢,夢裡的混話,皇上,皇上切莫當真。奴婢,奴婢不敢,不敢逾越了本分。”
好不容易讓炎陵放下了戒心,可不要因爲這幾句情話而戒心再起,她瘦弱無力的身子骨,可熬不了幾個晚上
炎陵玩味地一笑,“朕未曾說過當真,你不必緊張。你若不同意,朕不會動你分毫的。”
聽罷,小築心覺不妙,炎陵說
不動她?他爲什麼不能霸道一些呢?他若是霸道一些,她便可以提出封妃的要求了。
偏偏炎陵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讓她不知該不該進攻。
就這樣尷尬了許久,小築才羞答答地問道,“皇上來奴婢這,所爲何事?”
話剛說出口,小築就後悔了,什麼叫奴婢這,難道她已經把偏殿當自己的了?
糟了,萬一炎陵多疑,她不就功虧一簣了,連忙改口,“奴婢的意思是,皇上有什麼吩咐嗎?”
“昨夜與你暢談,今日再來邀約。這幾日,你都不必回凝兒那兒去了。”炎陵的笑容滿是深意,令小築捉摸不透,只唯獨知道一點,差不多是行動的時候了。
午時,小築剛用完午膳,打算在前院逛一逛。
還未走出多遠,就聽見幾個宮女的竊竊私語。
“皇上一下朝,就去看小築了。也不知道小築用了什麼媚術,竟勾住了皇上。”
“可不是嘛,聽說皇上在偏殿待了好一陣子呢,也不知道小築跟皇上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越發大膽了,敢議論皇上?”
“這宮大了,什麼議論的事沒有?只要皇上沒聽見,咱們議論議論又何妨?”
“可見這小築姑娘是要飛上枝頭了,咱們要不要表示表示呀?”
“表示什麼?高公公都還沒表示呢?高公公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
“如此看來,那小築還成不了什麼氣候了?”
宮裡並不乏這樣的竊竊私語,自花凝兒出了冷宮後,小築聽得就很多了。
小築只一笑而過,今天的夢話算是跟炎陵表白了,如今她的身份也該不同了。
又是一個靜靜的夜晚,高一山見炎陵批閱完了奏摺,忙着人請來小築,備好了酒菜,自行退了出去。
此時,小築的表情與昨夜不同,昨夜她只是奴婢,只要乖巧謹慎即可,而今她已走近了皇上一步,便換了一副嬌羞的模樣,叫人看了愛不釋手。
炎陵依舊喝着酒,吃着小築試吃後的點心,輕輕一笑道,“你讀過什麼書?”
小築保持着淡雅的微笑,一邊替炎陵斟酒,一邊說道,“奴婢才疏學淺,只認得幾個字罷了。”
炎陵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暢然一言,“聽你昨日的口氣,並不像是才疏學淺的樣子。”
小築也不反駁,只躬身道,“奴婢賣弄了,倒讓皇上覺得奴婢知書達理,其實真正知書達理的是花娘娘。”
“哦?”說起花凝兒,炎陵一下來了興趣,不禁說道,“你倒說說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