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賀同的父親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不僅招呼我父親的時候熱情,面對我,更是如此。也不用父親介紹,他就自動自發的跟我說話,“這是嘉嘉吧,怪不得賀同日日唸叨,果然是個好姑娘。”
這話怎麼聽都有些彆扭。
“葉部長您大概還不知道,我那個不爭氣的小女兒,跟貴千金是同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我跟季婕是同事這個情況,我父親還真是不知道的。
我對着他點點頭,“沒錯,我跟季婕是同事。”至於爲什麼成了同事,那就不好在這裡說了。
葉赫這麼多年爲官,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的,而且葉家蟄伏多年,當年不會跟彭家佟家似的那麼高調,葉赫微笑着跟人客氣,“原來如此,這我還真不知道,那麼往後還要兩個孩子互相照顧纔好。”
“那是必然,同氣連枝是一家人才是好啊。”
不僅目前的狀況看起來葉家跟季家關係不錯,就是入席之後,我們竟然也在同一張圓桌上。季賀同坐在距離我隔着三個位置的地方。
父親今天見了不少人,當然給我介紹的也不少。
剛開始的時候,我沒覺得什麼,只覺得來都來了,多認識些人有什麼不好的呢。
可是漸漸的,我發現了不對。
“這是我女兒。”
“對,還單身呢,現在的孩子都說不急。”
“我怎麼不急!你家小子要是願意,處處也是行的。”
父親跟周圍的叔叔們聊天,話鋒轉一轉就能轉到我這裡來,說的話基本上都是圍繞着我的終身大事。
等到大領導講完話,然後開宴,桌上上了菜之後,現場氣氛就更加的和樂熱烈,不時有人過來給我父親敬酒。
理所當然的,我也就一次次的被介紹。
慢慢的,我感覺出來了不對,雖然我從未參加過相親宴,可是這樣明目張膽的推銷,我還是能看明白的。
心裡暗暗着急,不明白父親這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爸,我們說好的。”
曾經說好,他會成爲我是助力,幫助我有更好的資本跟彭震在一起,不因爲出身門第受轄制,可今天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竟然有那麼一刻覺得,我就像是被父親帶出來的商品,他恨不能在頃刻間就將我賣出去。
這種感覺必然是不好的。
令人反感。
父親手裡舉着酒杯,用一種‘過來人’老謀深算的樣子跟我說:“你聽爸爸的安排,再好的東西沒人搶,漸漸的也會失了興頭兒。”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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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已經在這裡了,身不由己這四個字,我簡直不能認同更多。
並且,坐在我不遠處的季賀同不時用銳利的眼神看我,就算是我想要躲避都無處可去。
他的眼神更令我難堪,被季賀同眼瞧着,我父親像是恨不能下一刻就把我嫁出去一樣的往外推銷,實在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我站起來準備走。
被父親一把拉住,他口氣軟了軟,勸我說:“怎麼這麼大氣性,我這也是爲你考慮。你三叔張口閉口就說我讓你跟彭家那個小子是把你往火坑裡推,那現在呢?多給你介紹些愣頭小子,你都接觸接觸,要是能遇上更好的,爸爸絕不阻止你,總行吧?”
他這麼一說,我還能說什麼。
之前他信誓旦旦的讓我跟在彭震身邊,最後成爲那禍國的妖妃,帶累着彭震萬劫不復纔好。現如今他又有些動搖,畢竟感情這東西,真不好說。剛剛見到我的時候,不止他對我來說是陌生人,我對他也同樣如此。
犧牲一個毫無瓜葛的人給兒子報仇,多好的事情。
可是漸漸的,他也會覺得孤獨,也會在這樣的晚上,覺得身邊有個女兒陪着,別樣的幸福。心到底還是不夠硬,所以又起了旁的心思,如果我能在今晚這些青年才俊中找到心儀的對象,那麼他似乎也可以贊同。
他這樣的心思,的確是好的,甚至說出了他不忍讓我去報仇的心軟。
然而,這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的,就是父親
的全力支持,就算是跟彭震在一起是萬丈深淵,我也想要闖一闖。
當初我跟許橫說了我想回葉家,想盡力跟彭震在一起的時候。許橫問我,真的就愛彭震愛到不管不顧的地步了嗎?
我很難回答。
其實心裡也沒想那麼多的,對彭震,自然是有感情的,無論是依賴還是喜歡,總歸是有些的。但是彭震曾經做過的事情也在我心裡,對他,我只能說自己愛恨交加,並不是那種電視劇裡演的山無棱天地和纔敢與君絕的地方。
許橫點着我的腦袋說,“你啊,其實就是保守,覺得跟他上了牀了,就必須跟他永遠在一起。你說你都是離婚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個死腦筋。你要回到葉家,那就有了離開彭震的資本,到時候你大可以甩了他。”
甩了彭震?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我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就算有,大概也是彭震甩了我吧。
說我保守,可能真的是這樣。我就是覺得自己跟彭震已經到了現在這樣的關係,住在一起,生活幾乎也是連在一起的,那爲什麼還要分開。
既然不分開,那就該更好的在一起。
現在父親給了我另外一種可能,我難以接受,心裡生出許多背叛了彭震的負罪感來。
甚至有些懼怕彭震知道我父親這樣大肆的給我介紹對象之後的反應,那個人,不發瘋纔怪呢。
再者還有季賀同。
我曾經在季賀同面前義正言辭的說過會跟彭震好好的在一起,那麼現在這又成了什麼,就在他眼前,我父親像是推銷貨物一樣的把我往外推銷。
真是.......恨不能有個地縫鑽。
沒辦法拂袖而去,因爲知道父親對我,也不是全部的惡意。
我只能說:“我去下洗手間。”
“知道地方嗎?我陪你去?”父親大概是看出我心情不好,難得的體貼。
我現在躲他還來不及,哪裡還會讓他陪我去,我搖搖頭,“這地方好找的很,您在這裡吧,我等會就回來。”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說:“你要是實在不願意,等會兒回來,咱就只吃飯。”
這裡面還有個面子問題,他第一次帶女兒出席這樣的場合,女兒中場拂袖而去,這讓人看到要怎麼說呢。
我心知這一點,也明白想要跟葉赫的關係長久的保持下去,今天就不能任性妄爲。
只能笑着說:“真的是去上衛生間。”
他好像這樣才放心下來,“那就去吧,早點回來。”
我起身離開會場。
從角門出來,有工作人員給我指明瞭路,我一路走過去,脫離了那個紛擾的地方,空氣裡都帶着輕鬆。
衛生間里人不少。
這樣大型的晚宴,來來去去多少人,還有工作人員,這衛生間裡能消停了纔怪。
“你剛看見佟家老二了沒有?嘖嘖,真是基因不一樣,那佟家老大前兩天還被曝光說豪宅光地下室就有五層,偏他家老二,怎麼看怎麼好。”
我坐在隔間裡,聽着外面女人們窸窸窣窣的討論。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今晚這樣的宴會,簡直無異於一個小江湖。
女人們的心思活絡不輸男人。
他們口中的佟家老大,我見過的,正是佟鋼川,那人的講究,我是親眼見識過的,與之相比,顯然金戈更符合這裡的主流價值觀。
“你瞧着好有什麼用?我今晚可是仔仔細細的觀察了,除了跟葉家的那位小姐他說了幾句話之外,其他的人,那是連搭理都沒有的。”
“唉唉唉,你們說說,葉傢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女兒,怎麼我從小就沒見過?”
“聽說是早年跟着她媽出國去了,纔剛回來。你們信嗎?我是不信,再怎麼說,也沒有見過誰家出國出的多少年不回來的。”
對於去這樣的天外來客,當然她們也不會放過,更關鍵的是,她們注目的金戈今晚就跟我一個人說了話。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榮幸。
有人提問,就有人回答。
“嘻嘻,我跟你們說,你們可千
萬別說出去。”
“什麼什麼?快說啊!”
“那葉家的小姐,我聽說早先根本沒被葉家認回來,這些年在外面過不下去,被人包養過的。”
“不會吧,鬧了半天,居然是個‘奶’。”
這裡的奶,恐怕就是二奶的意思了。
我心頭細細密密的疼。
知道今晚來總歸是會被認討論的,只是我還真沒有準備好,會被人這樣的非議。
“真假的?你別忽悠我們。”
“那還有假,她都多大歲數了,你們算算,還沒有嫁出去呢。你再看看葉伯伯今晚的那個架勢,擺明了就是想招婿呢,要不是過去很有些不光彩,何至於這麼急赤白臉的!”
顯然的,今晚我父親的舉動,成爲了她們有利的佐證。
“真沒看出來,她是這樣的人。”有人嘆息。
當然有人真相,“我早就看着她不順眼了,別說金戈,就是季賀同我看今晚也沒少看她。”
“呦呦,這是讓我們抓着了吧!我就說你看上季賀同了,你還不承認。”
“我有什麼好不承認的,他就是好麼!再者說,咱們院裡那些人,都牛逼哄哄的不得了,就那幅德性哪裡是能過日子的,成天不幹架就怪了。”
“你得了吧,要說牛逼哄哄,哪有彭家的那位小爺來的狠。”
“唉唉,你們說是說,別扯上彭震好不!那可是我男神,現如今人家可是安氏的一把手,牛怎麼了,有資本!”
“看見沒有,看見沒有,什麼叫面泛桃花,什麼叫花癡,這就是了,就彭震那樣的,給過你一個眼神麼,你就男神了。”
“你們別跟我這貧,我就問問你們,把彭震給你們一晚上,真刀真槍的來一場,你們有幾個放得開手的!說啊!”
半晌的沉默後。
“說的跟那位小爺真刀真槍的來過似的,快說說,他是不是真......讓人慾罷不能?”
“哼,天機不可泄露。”女孩子傲嬌的說:“你就想想他那身材,當年他去游泳,咱們都去爬牆看的,你們難道都忘了?”
“沒忘沒忘。”
“走走,咱們出去喝一杯去,想當年啊,咱們追着他跑,也是沒誰了。”
等外面安靜下來,我才從自己的小隔間裡走出來,鏡子將我的臉照的雪白,一點血色都看不出來。
她們剛纔說的,讓我更清楚的認識到一點。
那就是我跟這個圈子的距離。
我沒有跟他們共同成長的經歷,就算是彭震,我對他的過去也一無所知。
心裡悶悶的發堵,他從前是不是也有過很多的女人。
可憐我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了,都沒有問過他一次。
我們的關係一直有些失衡,我哪裡有那個膽子去問他過去的感情。但是不問,不代表不想,他們這些大院子弟,似乎都有曲曲繞繞的關係。
我身在其中,只覺得無力。
我根本就鬧不清楚。
從衛生間出來,我有些膽怯,不想回到會場裡去,原本我以爲今天的人都會關注我是葉家女兒是身份,哪裡想到會有人說出我曾被包養的事情。
真的有些心虛。
我跟彭震的關係,要往現實的說,跟包養也沒什麼區別。
扭頭看到安全出口,我想那裡面應該沒人,能給我短暫的躲避空間。
腿腳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我走進安全出口的通道,靠着牆全身瀉力。眼前是剛纔我跟這父親一同見過的那些人,他們都笑臉盈盈的,根本猜不出他們的心思。
但是在衛生間裡聽到的話,又是那麼的真實。
表面上的樣子,跟背地裡說出來的話完全是不同的樣子,這樣的錯亂令我恐懼。
我可能真的缺乏天賦,並沒有面對陽奉陰違的本事。
好累。
安全通道里光線暗,只有安全通道四個字散發着淡淡的綠光。
顯得幽暗又隱蔽。
也正是這樣的環境讓我對周邊提高了警惕。
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我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