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美這人從我認識她開始就是典型重慶女人性格,潑辣的很。當年我們關係好的時候,能說一句直爽,後來她跟章旭的事情被我發現後,那就是完全的無恥了。
她跟章旭對於背叛表現出來的理直氣壯,是我最不能原諒的。
我眼前生活的所有悲劇心傷,其實罪魁禍首,雅美也當仁不讓,如果她跟章旭沒有出軌,我不會被程非昂逼的走投無路,從而惹上彭震這樣的煞星!
還有現在的工作,當時要不是季賀同來的及時,恐怕我會讓雅美慫恿着校長逼的走投無路都說不定。
所以我即便表現的再怎麼雲淡風輕,那也都是給別人看的,在我心裡,我跟雅美早已經反目成仇,不死不休了。
有些東西,是一輩子都不能放下的,我心眼小,看不開。
我以爲雅美會繼續理直氣壯,也許會像我一樣的冷漠淡然,獨獨沒有想到,雅美竟然笑容滿面的對着我,“枷枷,你這段時間都跑哪裡去了?過好日子也不知道帶上咱們姐妹的!前幾天咱們宿舍的還聚會了呢,大家可都說想你想的不得了!”
畫風轉的太快,我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即便是我這三個月在彭震身邊都已經養成了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功力,可是面對雅美這樣的笑臉相對,還是有些反應不及。
不僅是我,周圍的同事都傻了眼,眼神在我跟雅美之間轉來轉去,都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樣的。
雅美看我身體僵硬,完全沒有跟她親近的意思,拉着我出了辦公室。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就站在學校的長走廊上,低聲跟我說:“林枷,從前的事情,我做的不地道,可章旭那樣的男人你跟着他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現如今你傍上了彭總,簡直撞上了大運,學校裡還沒人知道這事!是校長特意交待我的,你放心,只要你不計前嫌,這事情我絕對一個字都不會透露出去。再者說,我也算是你的恩人不是!往後有什麼好事,可別忘了我。”
這可真是。
我微微低頭,想看看雅美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這話說的我倒是需要感謝她纔好,而且還說什麼只要我不計前嫌,她就一個字都不會透露出去,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可我到了如今,難道還會怕雅美的威脅?
耳邊一下子就想起彭震早上送我來時說的話,誰要讓我不痛快,就當面欺負回去!
這人跟人之間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我跟在彭震身邊有一點時間了,雖然被他霸道的脾氣傷的不輕,可確實也被他影響了不少。
從前我被雅美擠兌的啞口無言,很多事情都默默的忍下去,現在想想可真是不值得。
我冷冷一笑,“這話你可跟我說不着,我跟着誰,不跟着誰,你自管滿世界去說!想怎麼說怎麼說,你破壞別人家庭都沒受到什麼處置,難道我還會因爲一段關係走上絕路?我一不殺人,二不犯法,還怕你的一張嘴不成!”
別以爲我不知道,彭震能交待到校長那裡,就不會忽略了雅美這個人!
校長能特意囑咐雅美,就說明彭震的話早已經說下來,要是雅美真的有膽子四處去說我的事情,也不會等到現在跑來威脅我。
雅美大概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囂張的話來,一時有些犯愣。
看她那幅欺負人反而被欺負的不相信臉,我覺得解氣,繼續說:“你既然知道我現在跟的是誰,還有膽子跑來招惹我,你真是勇氣可嘉!我告訴你,你往後最後離我遠遠的,要是再來惹我,我不保證會作出什麼事情來!”
雅美又驚又怕,叫起來,“你囂張個什麼勁兒,他不過就是玩玩兒你,你還真當自己是正宮娘娘啊!”
要是別人說這話,我可能還會有些退縮。
畢竟我在彭震身邊,確實什麼身份都沒有。
不過面對雅美,這話說的又多可笑,我從前就是章旭的正宮娘娘,還不是被她捏住了欺負,要不是章旭自身就是個懦弱的,現如今我還不知道會被這對姦夫淫婦欺負成什麼樣子!
“哼!我有沒有這個本事,你不是應該最清楚的!不信你儘可以試試看,看我有沒有法子收拾你!”
雅美被我嚇的禁了聲,頗有幾分小媳婦的模樣。
真難得,回想當初雅美欺負我欺負到我家裡來的樣子,現在這樣的反轉真的讓我心中的悲憤當下了不少。
雖然狐假虎威不是多麼光明正大,可是面對雅美這樣的人,我不介意拉着彭震這個虎皮出來嚇唬人。
收拾了雅美,我轉身去準備上課。
三個月沒有備課了,很多課程都有些忘了,我想盡快將課程都補回來。
(8)班的同學看到我回來,都十分的高興。學生們自己說,那就是後來的班主任要不然就避他們如蛇蠍,要不然就是鐵腕兒政策,總之都不是很令他們喜歡。
說起來也真是搞笑,這(8)班從前考的爛,學生們似乎都有些自暴自棄,並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麼好的班主任。可上一次他們超常發揮,一下子成績考的非常好,不僅是家長對他們讚賞有加,
就是學校裡面,同學之間都對他們刮目相看起來。
青春期的孩子最是要面子,得到其他班同學讚賞的目光,其實比什麼都更讓他們有動力。
這樣一來,原本跟我關係處的不錯的同學們,就更希望我的迴歸。
受到大家的歡迎,我心裡別提多開心,不僅開心,更加有了幹勁。
“你們馬上就要中考了,這中考絕對是你們人生中第一次挑戰,咱們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我相信大家一定可以創造奇蹟的。”
對同學們的價值給予了肯定,又告訴他們可以實現更大的價值,同學們都熱血沸騰的不得了。
其實對我來說,原本工作只是謀生的工具,而今,卻成了我心靈的寄託,沒有了家庭,沒有了身份,我不得不在生活中將自我壓制到最小的程度,所以在工作方面,我太需要自我價值的實現,太需要存在感了。
我回來,最開心的大概是蕭齊。
一個假期不見,蕭齊個子猛長了不少,站在我面前已經比我高出許多,
清瘦是少年,已經隱隱的有了花美男的模樣。
蕭齊激動的眼睛都紅了,半晌才說出一句,“我以爲你跟我姐姐一樣,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看他樣子,突然就有些難過。
無論大人們之間是什麼樣的恩怨糾葛,季賀同還有彭震他們當年與晴子有過什麼樣的故事,但是對於蕭齊來說,我長的像他姐姐,他天然的就會依戀,這大概只有失去親人的人才能夠體會。
雖然他已經十五六歲,可在我眼裡他是我的學生,還是個孩子。
孩子的心總是純真透明的,他對我的感情,我覺得自己該珍惜,而不是排斥。
畢竟這份感情裡,沒有任何的雜質,沒有佔有慾沒有愛恨,只有喜歡。
我摸摸蕭齊毛茸茸的腦袋,“我怎麼捨得離開你們。”
做老師的,只要是真心教自己的學生,沒有哪一個不是盼着學生好的。我心心念念着(8)班的學生,自然也是想着能讓他們走上更好的人生。
做老師的時間長了,就會有所感悟。
孩子青春期的時候都叛逆,在他們還不知道未來人生是什麼樣子的時候,就開始揮霍人生。我自己是從最貧困的地方掙扎出來的,所以對學習,對知識改變命運有着深切的篤信。
也許現在很多人都說富二代贏在起跑線上,可像彭震那樣的世家公子畢竟只是少數,更多的,還是需要靠着自己去打拼過一生的人,我作爲老師能做的,就是幫助孩子們不要走上歧途。
看到他們變的更好,那就是我目前最大的心願了。
蕭齊笑起來,有些羞澀,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我一直都知道。”
小尾巴都要翹起來,我拍拍他,“不要自滿驕傲,上一次的成績是考的不錯,但是那不是永久,下一次更要努力!聽到沒有!”
“沒問題!”
少年自信滿滿的表情上帶着光,最燦爛的年紀不過如此。
我心裡癢癢的,忍不住問,“你姐姐.......她.......”
晴子這個名字我聽過很多次,也因爲這個人有過很多困擾,彭震不提,我就不會主動問,可是實在還是心裡好奇。
蕭齊一下子黯然下來,喃喃的說:“她死的時候,我才五歲,只記得她身體不好,總生病,我小時候頑劣,沒少欺負她。後來她死了,我心裡就一直很難過,要是早知道她那麼脆弱,我當年不會嘲笑她是病秧子的。”
我一下子腦中就有了畫面,十幾歲的少女身體病弱,被五歲的調皮弟弟惡作劇,然後嘲笑她病秧子的畫面。
這樣的事情大概很多小孩子做過,我當年也被衚衕裡的小孩子嘲笑過是沒有爸爸的孩子。
那種心酸苦痛,還真是一言難盡。
大概也是因爲這層愧疚,蕭齊對已經過世的姐姐有種深重的虧欠感。
人總是等到失去了,纔會懂得珍惜。
我拍拍蕭齊,“逝者已逝,只要你活的好,她會開心的。”
蕭齊笑笑,沒再說話。
“我長的真的跟她很像嗎?”
說起這個,蕭齊倒是來了精神,“第一眼看上去是真的很像的,不過看久了就發現根本不一樣,我姐姐是早產兒,活了十幾年就沒有健康過,我記憶裡,她連去外面走走都成問題。林老師,你比她康健的多。”
我笑笑,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如果晴子是健康的女子,好好的活到現在,那是不是我跟季賀同,跟彭震就不會有如今的瓜葛?只是,很多事情沒有假設。
蕭齊沒忘記季賀同,神神秘秘的跟我說:“我姐夫好久都沒有來看過我了,從我姐姐沒了,這些年他從來沒有這樣過,林老師你知道他幹什麼去了嗎?”
我上一次見季賀同,是他上門說要帶着我離開的那一次。
之後我被彭震丟進了精神病院,至於季賀同,我完全不知道他的去向。
心口一跳,想着彭震那樣有仇必報,有脾氣必發的人,會不會對季賀同也動手了
?會不會把季賀同也送進精神病院了?
轉念又否定。
季賀同可不是我這樣無依無靠的女人,要是季賀同出了事情,季家第一個就不答應。而且我之前見過季婕,看她的樣子倒是看不出季賀同有什麼問題。
“老師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不管在幹什麼,總是盼着你能好好學習的,你別讓他失望。”
“好。”
聽蕭齊的話,我對季賀同又多了些認識。蕭齊說,他姐姐蕭晴死的時候,他只有五歲,那麼按年紀推斷,蕭晴死了十年,十年前,便是季賀同彭震他們都不超過二十歲,也就是說季晴十幾歲的時候就沒了。
這麼多年季賀同讓蕭齊喊他姐夫,並對蕭齊的事情多有照顧,這也算是有情有意了。
季賀同........
舌根嘆出這三個字,卻也不能多說別的什麼了。
晚上同事們起鬨要我請客吃飯,我被逼的沒辦法,給彭震打了電話。
我工作的第一天,彭震自然是給了我手機的,而手機裡的電話薄上只有一個儲存電話,就是彭震的私人手機。
我怕被人看到,所以把他的名字換成了拼音首字母。
電話撥過去不久彭震就接了起來,不過他的聲音卻是刻意壓低了的。
我一下就有些擔心,“我是不是打的不是時候?”
要不是重大的場合,他不會壓低聲音的。
“沒事,你說,什麼事?”他說話變的簡練。
我怕耽誤他是時間,就很快速的說:“同事們讓我請客吃飯,我推不過。”
“那就去吧,我這裡還忙,等完了我去接你。”
“嗯,好。”
彭震答應了,我也就沒什麼擔心的,笑眯眯的讓同事們選地方,去吃飯。
最後當然是吃火鍋!
沒辦法,我們學校女性老師的佔絕對優勢,男老師根本沒有發言權。
我已經三個月沒碰過辛辣的食物了,讒蟲大鬧五臟廟,十分痛快的答應下來。
雅美說自己身體不適,沒有去。
大家都知道我跟雅美中間的那點事,她不去,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沒了雅美,這頓飯吃的可算是暢快。
吃着吃着就有同事提出要喝酒,這是男老師們的要求,我們都已經不顧他們的意願來吃火鍋了,那麼這時候也不好在拒絕。
一點酒精下肚,原本沉悶古板的老師們就都變了樣子。
“林老師,你可真是不容易!要我是你,早活撕了雅美!”有人爲我打抱不平。
有人爲生活抱怨,“家裡孩子不好好讀書,我自己就是個做老師的,這臉可算丟盡了。”
還有人再說學校的八卦,“你們不知道吧?雅美老師能留在學校都是校長力保的緣故,好幾個人都說看到雅美跟校長出去開房了。”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親眼所見能有假。”
“你見的?”
“當然不是我。”
火鍋店裡本來就嘈雜,身邊人絮絮叨叨的說着生活裡最日常的事情,日子就在這樣的吵吵嚷嚷中變的鮮活了起來。
我仰起頭吞下一口酒。
覺得如果這樣的生活能繼續下去多好。
我其實挺怕過每天發呆的日子,那種身邊沒有一個人是你的朋友,沒有任何一件事是你習慣了的陌生感,令人恐懼。
“林老師,你可少喝點。”有人勸我。
我笑着說好,可心裡明白,我只有醉了才能感受到他們醒着時候就有的生活。
原本的夢想,是能找一份養活的了自己跟母親的工作,嫁一個不需要多有錢但是顧家體貼的丈夫,養一個健康的孩子,每一天爲了我愛的母親、丈夫、孩子奔波,雖然辛苦,卻也踏實。
但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
母親爲了一點安置費,身處險境,而我無能爲力。丈夫背叛了婚姻,家早已經不成家。摸摸肚子,身體裡裝着永遠不能懷孕的金屬,孩子也成了奢望。
多年夢想一朝碎,其中滋味,可能只有酒才能緩解。
吃完飯出來,我勉強撐着送走大家,等人都走了,我就已經站不住,抱着膝蓋蹲在馬路旁。
天旋地轉的。
我根本就沒有酒量,今晚喝了那麼多,純屬逞能。
彭震趕來的時候就看到蹲在街邊的人,孤零零的,尤其是身後還是繁華的街,光影打在身上,形成了長長的影。
對比起來,竟顯得是那麼孤獨。
莫名就有些氣悶,大步走過來一把拉起我,“怎麼蹲在路邊?”
我暈暈乎乎的,看到彭震就對着他笑,“你來啦。”
彭震皺起眉頭,“喝酒了?”
下一刻他就暴喝:“誰讓你喝的!”
我知道他生氣了,酒壯慫人膽,我不顧身在人來人往的街,張開雙臂就上前抱住他,低低弱弱的說:“我好想你。”
一個人的時候,是真的覺得孤獨。
他來了,我的孤獨就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