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芳菲意見相同,一致決定,解除婚約!”彭震說的鏗鏘有力,“聯姻這樣的形式,在上一代就該終結,我們不願在做家族的棋子,希望能更好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這樣的話無疑是在大廳裡投下了炸彈,身邊不斷有人發出驚呼聲。
我心裡發慌。
害怕。
不是因爲這樣的消息害怕,而是害怕這消息背後帶來的風浪。
第一時間看向霍芳菲,在我的想法裡面,對這個消息最難接受的人應該是她。從側面我也聽說過一些關於霍芳菲的消息,聽說是在年頭的時候,霍芳菲的爺爺還有二叔因爲一些不可說的原因被雙規,至今還沒有審判,依然在局子裡。
霍家因爲這一場變故,走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所以在這個時機下,霍芳菲跟彭震的訂婚,就有了別樣的意義,至少對霍家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令我意外的是,霍芳菲此時站在彭震身邊,不僅沒有表露出不情願之類震驚的表情,反而依舊保持着恬淡的笑容,她是個冷美人,很難看出她的情緒來。
略過霍芳菲,下一刻,我看向的便是安老爺子,果然見他橫眉倒豎,非常憤怒的模樣。他身邊的安女士不斷的在說着什麼,恐怕是在勸解他。
彭震挑選的時機實在是好。剛纔安老爺子才說完明年要將公司全面的交給彭震,這話的餘音還在繞樑,沒想到下一刻彭震就給來了這個一個回馬槍,這個時候就算是安老爺子氣怒到了極致,卻也還是無能爲力。
他能說什麼呢?認爲反駁彭震,或者懲罰彭震的話,說出來都是打自己的臉。
微微低頭,我不敢在看了,因爲彭震的解除婚約,現場會場裡的很多人都已經側目看向我這邊。我並不喜歡這樣的引人注目。
章旭站在我身邊,先是說了句,“這怎麼可能呢?”
說完之後又馬上自我辯解說:“他一定是看上你你們家的背景,我都知道的,安老跟我說過,你父親是分管地皮這方面的一把手,只要你父親不點頭,安氏在京城地界兒上的房產項目都別想上馬!”
“對!他一定是看上了你的家世!”
章旭說的振振有詞。
我心中只有漠然,也許這世上會有很多人因爲我身份的不同而對我態度轉變,可彭震不會。我就是這麼的堅信。
在我低頭的時候,彭震走下了臺階。
等我聽到驚呼聲擡起頭來,彭震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近乎粗魯的把我從章旭身邊扯走,抓的我手臂生疼。
瞪着章旭,跟萬年仇人似的,“往後你給我離她遠點!”
彭震式的威脅與口氣,但是非常有效。章旭嚇的臉色瞬間就白了,他還是怕彭震的,廢話!彭震這樣的人。誰不怕。
當時章旭能二話不說的離開京城,這其中少不得彭震的震懾,這一次要不是安老爺子力挺出面,章旭哪裡敢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只是出現了又怎麼樣呢?
當着彭震的面,章旭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的,他表現出來的唯唯諾諾,好似彭震怎麼欺負他了一樣。
周圍的人難免議論紛紛。
彭震纔不管這些人如何議論,對着章旭那幅慫樣,冷喝:“滾!”
趕走了章旭還不算,彭震拉住我的手一個轉身。“咱們跳舞。”
現場沒有音樂,而且彭震現在可是衆人注目的焦點,我實在是不想跟他在這樣的情況下跳舞,所有稍微有些抗拒的縮了縮手,彭震立刻就瞪起眼睛,“怎麼?能跟他跳不能跟我跳?”
我知道彭震這是邪性又犯了。
這種時候誰招惹他,那就是找死,不敢在拒絕,手指尖摳了摳,他的手心,“沒有音樂。”
彭震一扭頭,“曲子呢!眼瞎?”
這位爺兒犯起渾兒來,那真是誰都不敢惹,立時大廳裡就有了音樂,彭震二話不說就帶着我跳。
也真是奇了,他這麼一跳起來,身邊那些剛纔還在目瞪口呆的人,此時都紛紛動起來。前後纔不過一點的時間,似乎剛纔彭震在這大廳裡投下的驚雷消息就淹沒在了人海,誰都忘卻了似的。
不過跳舞時候每個跟其他人交錯而過的瞬間,我還是能感覺到探究的眼神。
彭震冷着臉,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
我知道他的脾氣,想來是爲了我跟章旭跳舞的事情吃醋了。這人就是個醋缸,他以外的男士,我是誰都不能接近的,但凡是有點接觸,立刻他就能發作。
想到這個,我就笑起來。
是真的忍不住笑。
今天安老爺子安排章旭出場,滿心滿眼的想要讓我出醜,當然也有想要彭震看清我,嫌棄我的意思在。千算萬算的,偏偏漏算了彭震這個人,他哪裡是聽話乖順的人呢,被章旭這麼一刺激,張口就能說解除婚約。
不知道安老爺子現在有沒有悔不當初。
要不是他安排章旭出來攪局,現在的形勢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彭震負氣說:“笑什麼笑?”
跳舞的姿勢其實很好轉化的,我手腕一轉,雙手抱住彭震的脖子,也不顧及周遭的目光,他都能爲了我做到如此境地。那我還遮遮掩掩個什麼勁兒。
“笑你,剛纔你特別帥,我都移不開眼。”我討好着他。
彭震撇了下嘴,有些孩子氣的說:“瞎了你的眼,我什麼時候不帥?”
真是傲嬌的不行。
我笑的不行,“對對對,你最帥,簡直看的我心花怒放。”
彭震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些,不過還不能稱得上的愉悅,他說:“你少跟我這玩心眼兒,誰讓你跟他跳舞的,還跳的難捨難分,就那麼捨不得分開啊!”
這話真是冤枉死我了。
我壓低聲音跟彭震解釋,“跟他跳舞,總比跟他站在一起拉拉扯扯強吧,你還不知道我,你這麼懷疑我,實在太令人傷心了。”
信任是雙方的,彭震給我很多很多的安全感,而我作爲迴應。自然不會亂來。
彭震哼了一聲,“下次打斷他的腿,看他還敢拉扯你。”
我知道他這話並不一定是玩笑話,急忙轉移話題,“你今晚這麼蠻幹,你外公該多生氣,想好怎麼應對了嗎?”
毫無預兆的就說出解除婚約這樣的話來,安老爺子的怒火可想而知。
別到時候又來一場家庭大戰,逼着彭震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彭震滿不在乎,“生氣就生氣,大不了他把我從安氏裡踢出去,我繼續開我的會所,也不至於養不起你。”
這話完全就是他胡說了,如果真的開會所就能維護我們的感情,他那時候不會決定回安氏。
我瞪着彭震,他不跟我說實話這一點,我是無法容忍的。
彭震扶在我腰上的手揉了揉,“你在這麼看我,我就吻你了。”
“壞蛋!”我罵他,“你就讓我擔心吧。”
彭震到這時候才笑起來,“女人操心老的快,你甭擔心,我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家裡就我一個,真的要是魚死網破,他們不敢。再者,這半年我的能力有目共睹,我那位權衡利弊的好外公,不會做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我鬆口氣。
在絕對的能力面前,一切外面的條件都可以商量。
而且彭震對長輩們的心理抓的很穩,彭、安兩家現在就彭震這麼一顆獨苗,就算是心裡再怎麼生氣,總還是有顧慮。
想到這個,我嘆氣,“說起來你身份如此金貴,怎麼就誰都不心疼呢。”
要是從外面的角度看,彭震算得上是天之驕子了,可偏偏,好似他的家人對他,都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至少我看不出來。
彭震嘴角帶着冷意,“我外公心裡的完美繼承人是阿霆,當年我們出生之後,我留在彭家,阿霆被抱到安家,是我外公親手養大的,感情非同一般。阿霆也一直非常爭氣,要不是後來自作主張聯繫了我父親跑去當兵,現如今,他早已經是安氏的頭把交椅了。我外公拿我跟阿霆比,那可不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再者,他決定當年阿霆當兵是受我的影響,心裡保不齊對我還有恨來着。”
我反問,“那你在彭家長大,彭家的爺爺,對你是不是能好一點?”
彭震跟我解釋了安老爺子的態度,轉念來看,彭震是在彭家長大的,照理說,跟彭家的感情應該更深厚。
但是就我的觀察,並沒有。
果然,彭震說:“我爺爺當時還在任上,一年到頭連大年三十都在基層慰問,哪裡能顧得上我。我父親是個兵癡,能在部隊呆着絕不回家。我媽忙着安氏,根本沒時間顧我,你問問金戈他們幾個,我小時候跟野孩子沒什麼區別。”
家庭組織不同,導致了兩個孩子遭遇到了完全不同的境遇。
彭霆在安家。被安老爺子親自帶着教養,完全貴族式的精英教育。而彭震,那就是沒人管的野孩子,上房爬樹,沒有什麼不能幹的事情。
年紀再大一點,在長輩們眼裡,彭震就是不學無術每天闖禍的熊孩子,而彭霆就是年年拿獎狀,品學兼優,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別人家孩子。
這也是後來爲什麼彭家不顧當年的約定。安排彭霆進入部隊的原因之一。
好孩子誰都想要,一個優秀的繼承人,誰都喜歡。
彭震這樣叛逆、火爆,非常不討喜的孩子,當然就成了被衆人放棄的那一個。
我心裡滋滋的疼,像是被放在火上烤,我是當老師的,大學裡學過兒童心理學,事實證明,孩子只有在覺得自己被忽視。得不到愛的時候,纔會做出過激的舉動,讓自己得到家人更多的關注。彭震小時候,恐怕就是這種情況。
但是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就太傷感了。
我話鋒一轉說:“哪裡是什麼野孩子,金戈說你就是孩子王,還說你年紀不大就帶着他們打贏了外交部大院的孩子,當時威風的不得了。”
彭震臉上的冷凝消下去不少,嗤笑着說:“外交部大院的那起子人當年號稱打遍京城無敵手,無非就是因爲父母都在國外,孩子沒人管,所以纔敢下狠手,到了我手裡還不是隻有求饒的份!”
我偷偷笑。
金戈的原話是,當年他們哥幾個早早就被家裡人送去軍校了,專業訓練出身,無論是體能還是招式都不是那些靠着電視裡學來的花拳繡腿能比的,ko他們,簡單的很。
一曲終了,安老爺子親自上臺說了些道別的話,散場的訊息特別的明確。
彭震說:“我叫了金戈來接你回去,我恐怕一時半會走不了。”
捅了那麼大的婁子。安老爺子能放過彭震纔怪。
我有些擔心他,“你有話好好說,別太厲害了,逼急了,他要真是做出過激的行爲來,你對沒好處。”
真怕彭震跟安老爺子爭鋒相對。
畢竟對方是在商海經營了一輩子的老人,真要是算計起人來,恐怕不是彭震能抵抗的了的。我沒忘記上一次的綁架,安老爺子不是個慈祥的長輩,運用非常手段,他一點都不會手軟。
彭震已經換上了在我面前很少會表露出來的嚴肅表情。
他的樣子,像是要去打戰。
我心揪的不行。
之前一度跟我負氣的父親此時走過來,“嘉嘉,咱們回去吧。”
再看向彭震時,父親臉上露出讚許的笑容,“好小子,你今晚可把你外公氣的不輕啊。”
什麼叫落井下石,這就是。
他完全不介意表露出自己恨不能看着彭家安家家宅不寧的心情,恨不能拍手稱快圍觀嘲笑。
我看着他的嘴臉,覺得他很可恥。
當年哥哥的事情,是彭家錯了,這事情我承認。現如今父親籌備着復仇,我無話可說,畢竟牽扯到哥哥,可是因爲一段恩怨,生生將自己變成如此醜陋不堪的小人,實在是令人厭惡。
我抓抓彭震的手,“我出去找金戈。”
然後我轉身就走,實在不想因爲我的原因,讓彭震在我父親面前低頭。我受不了。
我穿着高跟鞋,就算走的飛快也還是速度有限,父親幾步就追上我,他沒有了之前對我說話的冷淡,反而心情大好的跟我說:“不愧是我葉赫的女兒,有手段,能逼着彭震在這種場合說解除婚約,你知道他要是跟霍家的聯姻斷了,往後就只能靠咱們家了,捏住了彭震,不愁捏不住那幾個老傢伙!”
他的算盤打的啪啪響。
我停下腳步看他,很有些諷刺的說:“收起你的嘴臉來,你怎麼說也是有權有勢的人,露出這種小人得志的嘴臉,你覺得自己很體面是不是?憑的讓人覺得厭惡,現如今政策鐵腕的很,我要是你,就好好的管好自己,要不然被對捏住把柄,你第一個逃不掉!”
永遠不要想着,你報復別人的時候,受不得反噬。
彭家、安家都是什麼人,怎麼可能看着葉家的人這麼蹦達,還不出手。
我是不怕的,總歸從未做過虧心事,唯一能算的上是污點的,也不過就是離過婚,可我完全不拘,事情擺在眼前,我行得端坐的直。
可是我眼前的這位所謂‘父親’呢?
我心裡突然就升起了急切的求知慾,想要知道當年父親跟母親分開的經過,爲什麼到現在父親對外還是宣佈自己跟原配在一起,可是照我媽的說法,她明明已經跟我父親離婚很多年了。
這完全說不通,其中絕對有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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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赫被女兒指着鼻子罵,當即怒不可遏,“我要是出了事,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別忘了,沒有我這個父親,你什麼都不是!”
這話我更是不怕的。
“過去的二十多年。我從來都沒有父親,吃苦受罪,我什麼都不怕。你最好別說什麼我沾了姓葉的光之類的話,我都替你臉紅!”
父親負氣而去,甚至還撂下狠話,“我看你自己怎麼回去!享受着葉家給你提供的一切,還吃裡扒外,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也真是打臉,他這話剛說完,金戈就找到了我。
初初看見,金戈愣了三秒,然後走到我身邊說:“你今天真漂亮。”
我還沉浸在跟父親對吵的心情中,根本顧不上金戈的讚美,憤憤的說:“你趕快走,誰稀罕你的車!”
葉赫見到金戈露出很高興的表情,金戈是他兒子葉高的好兄弟,這些年金戈對葉家也有很多的幫助,真的是把自己當成葉高,替葉高盡孝。
“金戈怎麼來了?”
金戈對着葉赫很熟悉,笑的憨直。“我來接她。”
葉赫眯眯眼睛,眼波一轉,“那好那好,這丫頭脾氣實在是衝,我跟她說幾句話就能拌嘴,金戈你好好跟她說,讓她明白明白,誰纔是對她最好的人。”
金戈伸手揉揉我的頭,“沒問題的,葉叔。你把她交給我吧。”
“交給你,我當然放心。”葉赫拍拍金戈,“你最近工作忙吧?有事儘管來找我。”
送走了葉赫,金戈這纔看向我。
“怎麼回事?誰惹你了?看你嘴巴都能掛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