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接一下的腳步聲,像是敲擊在人的心上。
我有一剎的恍惚,甚至懷疑是不是彭震來了。沒辦法,他總是出其不意的出現,而且此時此刻,我真的盼着他的到來。
可能是很久,但也許只是片刻。
綠色的光影照在面前人的臉上,忽明忽暗帶着陰氣。
我心臟驟停一下,在身體作出本能的反應之前,對方已經用兩隻手控制住我的雙肩,將我抵在牆上。
“放開我!”我冷喝。
對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季賀同。
今晚會遇到他,是我早已經知道的事情,有心理準備,所以剛纔我表現的一直很淡然。但這些淡然並不是用在此時此刻,這樣的環境裡的。
季賀同表情冷酷,這是他從未在我面前露出過的樣子。
“你是不是很得意?”
季賀同的臉逼近我,鼻尖幾乎要碰上我的臉,他說着我完全聽不懂的話,撲鼻的酒氣,今晚他應該喝了不少。我盯着他看,這樣的季賀同令我陌生,不由想起第一次見他,他那時是我學生的家長,救我於危難中,帶給我多少的溫暖感恩。
時過境遷,我們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什麼?”我下意識的問。
季賀同嘲諷的笑。“你難道不得意?我做了這麼久的努力,結果全是爲了別人做嫁衣。如果沒有我,葉家人哪裡會知道你在那裡,會管你的死活?要不是我精心安排,你的身份根本不會被人曝光!”
他這麼說,也對。
要不是季賀同心心念唸的接近,甚至不顧一切的想要讓我回到葉家。我確實不可能這麼順利的認回來,畢竟我跟彭震在一起之後,彭震就封鎖了我的身份消息。別說葉家根本不想找,就是真的想找,恐怕也根本找不到。
但是這又如何呢,季賀同做這些的初衷,不過是想要跟我的背後的家族扯上更深的關係。再者說,如果不是季賀同的從中插手,我媽媽不會突發心梗,更不會到現在還在醫院裡沒有出來。
我胸中有熊熊火焰,原本的害怕都消下去。“哼!所謂機關算盡太聰明,說的就是你!”
原想着能一切盡在掌握的,沒想到現如今什麼都沒有得到,季賀同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季賀同被我說的心中起火,他最開始跟林枷接觸,並沒有怎麼用心,只是當成一個長的像晴子的女老師老相處。
可是後來彭震的強勢介入令他不甘,再後來他知道了林枷的身份,心思便活絡了起來。
葉家身份顯赫。就算是當年沒了一個兒子,可在政界軍界的聲望還是很高,如果他可以得到葉家的支持,那麼前途將是不可限量的。
他回國後處心積慮,想要接近林枷。
事實證明,他也的確做到了這一點,不僅得到了林枷母親的贊同,甚至在林枷的父親這裡也得到了不少認同。
可怎麼都沒有想到,事情就會在這裡戛然而止。
林枷的母親生病。他忙前忙後,卻被彭震警告要離林枷遠一點。
來自彭震的警告,他自然忌憚。
但現如今他早已經不是當年剛剛搬入那個大院裡的少年,這些年來摸爬滾打,他自認已經擁有了可以跟彭震這些人平起平坐的資本。面對這樣的警告,他心中憤怒更勝!
憑什麼,明明都是人,他季賀同並不比彭震他們差多少,只是因爲他家不是祖上就有基業,所以就要事事都矮一頭嗎?
當年晴子的事情上是這樣,任憑他怎麼獻殷勤,晴子一顆心都還是系在彭震身上,就算到最後爲了彭震死,都是無怨無悔的。
這就算了,可家裡人卻偏偏要他認下晴子當未婚妻,只說這樣就能得到蕭家、葉家兩家的支持。
當年他捏着鼻子認了。
爲什麼到了如今,他還是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
尤其是今夜,葉赫笑臉迎人的給林枷介紹了很多的青年才俊,季賀同冷眼看着都是葉家世交子弟,各個都是眼高於頂,從不拿正眼看他的認。
我憤怒!
他哪裡比不上那些人!
季賀同牙齒咬的死緊,幾乎每個字都是從齒縫裡滲出來的,他說:“你當初不是信誓旦旦的要跟彭震在一起?現在怎麼又轉移目標了?說我機關算盡,你們又比我高貴到哪裡去?你是不是看清了彭家無論如何不會同意娶進你這樣的一個孫媳婦,所以就調轉了目標?哼!也真是物盡其用!”
我抿緊了脣,脣角兩側的法令紋都繃的展展的,半點痕跡都沒有。
季賀同這話對我來說無疑是一種侮辱,打臉打的啪啪啪,我曾經是跟季賀同義正言辭的說過,我會跟彭震在一起。
但現在的事實放在眼前,那就是彭震對外,還沒有公開的宣佈解除婚約。而我這邊,因爲今晚我父親意味不明的舉動,又給我罩上了另外一層含義的外衣。
在季賀同看來,我可不就是想要另尋下家的意思麼。
最令人無奈的是,我沒辦法解釋。
要怎麼解釋呢。說的再多恐怕他也不會信。而且我對季賀同,也完全沒必要解釋。
我側過頭,距離他稍微遠一點,不帶感情的說:“這是我的事!跟你無關,你管不着!”
季賀同涼涼的笑。
在這樣幽暗的環境裡,他的笑容簡直就是爬上身的毒蛇信子,讓人身上起了一層粟。
季賀同大概真的是被心中的憤怒與嫉妒刺激的發瘋,明明就是唾手可及的人,爲什麼到最後就算是被人拋棄了,沒人要的,都還能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季賀同抓着我肩膀的手不斷的加力,我疼的不斷掙扎。
他微微的將我往前,然後又狠狠的撞向身後的牆壁,有些泄憤又有些懷疑的說:“你管不着?林枷,你是不是忘了,你當初給我打電話求救時的語氣。那時候,你當我是主宰你命運的神,怎麼?現在就不了。是不是。是不是彭震,或者葉家的人對你說過什麼?他們讓你這樣瞧不起我的?他們憑什麼瞧不起我!”
他越說力氣越大,我被撞擊的就越痛,哪裡還顧得上跟他扯這些話,我只叫着,“你快放開我,好痛!”
季賀同根本置若罔聞,他的眼裡全是隱瞞,不依不饒的說:“他們比我好在哪裡了?嗯?當年彭震拋下一切跑出國去,要不是彭家的人壓着,他就是逃兵你懂嗎?弄不好就是裡通賣國,要上軍事法庭的!要不是他家裡捂着,他是什麼東西!就說現在,還不是靠着外公家的基業,如果沒有這些,他不過就是落魄的逃犯,拿什麼跟我比!”
我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放開我了,所以也就不掙扎了,反駁道:“他是混蛋,可他比你好!他想要什麼,就會去得到。不像你,只會耍陰招!”
彭震是招人恨,可是相比於季賀通,彭震至少是光明磊落。僞君子一般的人,哪裡還有臉跟彭震放在一起比。
“我耍陰招?”季賀同被我嗆的頓了頓,我得以喘息的機會,卻還是無法逃脫他的掌控。
隨後,季賀同更加憤怒起來,“我耍什麼陰招了,我讓你回到葉家難道是害你?要說耍陰招,我還能比得上佟金戈,當年出事之後,他就日日往葉家去獻殷勤,說什麼他跟葉高弛是戰友,從此他就是葉家的半個兒子,就是當年葉家兩個老傢伙的葬禮都是他操辦的!弄到最後,誰不說他一句忠孝節義。他難道就不卑鄙,靠着死人拉關係。”
“金戈纔不是你這樣的人!”
我看的出來,金戈對彭震,對我哥哥葉高弛那都是真心實意的,而且以金戈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用靠着這些東西來拉攏人。
季賀同幾乎把我提起來,“聽聽,你才認識他幾天,心就完全偏到他那裡去了。”
“林枷,需不需要我來提醒你,我纔是這裡最早認識你的人!”季賀同將我跟他提到同一高度,直視着我的眼睛,“別忘了,我知道你所有的曾經,你的失敗婚姻,你所有的經歷,你這樣激怒我,對你沒好處!”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我從林枷變成葉嘉,不管是爲了面子好看,還是爲了其他的別的什麼原因,在我進入葉嘉這個身份之後,我從前的離婚經歷就被徹底的抹去。
這是很多人都希望看到的,不僅是葉家。
那麼現在季賀同說出這些來,也就是在告訴我,如果我不與他合作,他就會宣揚我曾經離過婚的消息。
“你真卑鄙!”除了這個詞,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形容我的心情。
季賀同對我貧瘠的罵人語言顯然並沒有什麼觸動。他甚至笑起來,“怎麼?怕了嗎?別怕,只要你往後跟着我,我保證你乾乾淨淨的當你的官夫人。”
我看着他的臉,就想不明白了,“你不是各方面都不錯嗎?至於這麼死乞白賴的要我?”
這是我的大實話,季賀同雖然比上金戈彭震,有些先天不足,祖上的功勳少了些。可是就季家現在的勢頭來看。都能跟我父親坐在同一張晚宴桌子上了,想來也是差不了太多的。
他要是願意,想找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何至於跟我在這裡苦苦糾纏。
我說起這個,季賀同的臉漸漸扭曲,剛纔的笑容消失殆盡不說,竟是顯出幾分瘋狂的樣子。
“各方面都不錯?哼!那也不過就是唬你,今晚在座的那些人,又有哪個是真的看得起我們的。在他們看來我們就是外來戶,是雜種,是不配跟他們聯姻的下等人!”顯然他在這方面偏激的過份,想來他是深受其害的,“林枷,你跟我是一種人,那些人如果知道你的過去,是不會真的接納你的,他們會對你惡言相向,甚至在你轉身的瞬間,向你投來蔑視的眼神兒!這些只有我能明白,你跟我纔是最合適在一起的人。”
他所說的這些,我剛剛纔經歷過。
跟在父親身邊,我看着身邊的每個人都對我和和氣氣的。可轉過頭去,在衛生間裡,我聽到了惡意滿滿的對話。
人內心的骯髒,比不會因爲他身處什麼樣的環境而改變。
這就像我小時候,跟母親在衚衕裡。那些大爺大媽每一個都對着我們母女慈祥和善,可是背地裡,也有不少人說我媽媽孤兒寡母帶着我,定然不是正經人什麼的。
戳脊梁骨的話,無論走到什麼時候,都會有。
我能做到的,就是立正自身,做到無愧於心,就是了。
如果真的要爲了這些閒言碎語不斷的鬥爭,那麼當年我就不會有毅力苦學考上大學,現如今恐怕還都只是流落在衚衕裡跟大傢伙爭個不休的普通衚衕婦女。
我看着季賀同,顯然他從小是沒有經歷過那些的,天之驕子的身份,在受到阻礙後,他更多的是不甘,是憤怒。
我搖頭。
“你清醒一點,季賀同,他們不會因爲你娶了我,就高看你一眼。”
爲什麼季家在這個圈子裡倍受弊病,羅彌說過,靠着裙帶關係上來的。這樣爬上來的官員,自然跟彭震這些祖輩靠着槍桿子打下江山的人不一樣。
這件事情似乎自古都沒有變化,男人要想挺得起胸膛,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而不是所謂的裙帶關係。
就外面的那些人,難道會因爲季賀同娶了葉家的女兒就高看他一眼。
不是的!
相反的,那些人只會更加看不起季家。
一代代靠着女人往上爬的家族。無論在什麼時代,都不會得到尊重。
季賀同卻像是魔怔了一樣,根本不聽我說的這些,他低吼着,“只要我娶了你,葉家的一切都會向着我,彭震心愛的女人也被我搶走,就是佟金戈,他也只能看着。”說完他心裡隱秘的憧憬,他開懷的笑,那種從胸腔透出來的得意。
也許這些年,他真的被壓抑的太多了。
我不想去猜測他陰暗的心情,只看準了他此時的鬆懈,奮力的掙脫了他的掌控,就往外跑。
跟季賀同這樣的人相處在同一個空間裡,我實在是無法安心。
我已經拼了全力,可是在這樣狹小的空間內,我的發應速度,還是敵不過季賀同,他出手入電的將我擒住,拉着我的衣服後脖領子往他身邊拽。
我顧不得了,張嘴就要呼救。
季賀同似乎早已經猜到了我的想法,輕笑着開口,“大聲喊,越大聲越好,這會兒外面坐着半個京城,你把那些人都招來,到時候你跟我都不成!”
我想想此時的處境,還真的不能招人來。
要是被外面的那些人看到我跟季賀同這樣的情勢。
那就是跳到?河也洗不清了。
他將我拉回來,重新再一次重重的抵在牆上,“爲什麼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明明我們的開始是那麼明媚!”
我對上季賀同,已經是滿眼的仇恨。
膝蓋曲起就對他出了殺招,到這時候了,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我想離開他,離他越遠越好。
季賀同猝不及防。被我撞的正着,疼的咬牙,眼睛都紅了。
我以爲這一下我就能乘機逃脫,沒想到不但沒有讓他放手,反而激怒了他。
季賀同失去理智的撲上來,狠狠的壓在我身上。
“怎麼?就這麼厭惡我?要不是我,你哪裡有今天!”季賀同殘忍又瘋狂,“當時要不是我,你早被你那位閨蜜的老公給強姦了去,後來要不是我,你在學校裡也根本呆不下去!我給了你這麼多,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我被他捏住下巴動彈不得,然後他的脣就肆無忌憚的貼上來。
毫無章法的吻,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一種宣泄,一種對領地的示威。
他含含糊糊的說:“我今天就在這要了你,我到要看看,彭震還能不能接受你!到時候恐怕佟金戈的表情也會很好看。”
他瘋了!我心中吶喊。
從未想過季賀同會出現這樣失控的時刻。他從來都是很溫潤的,沒有什麼殺傷力。
我完全愣住。
等反應過來在努力掙扎已經沒有什麼實際的用處,男人的力氣原本就大,更何況是喝了酒,發瘋的男人。
不敢大聲呼喊,我只能靠自己掙扎。
季賀同先是吻,漸漸的,他就不安於只是吻,手掌向下。開始撕扯我的衣服,尤其是我今晚還好死不死的穿了裙子。
他的手從裙底往上,貼在我的大腿上。
那一瞬間,我幾乎呼吸都靜止。
張口嘴巴,想要呼救卻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我想我也瘋了,這一刻,我眼前竟然光怪陸離的出現很多人的影像,彭震的,還有瘋人院裡的那個老女人,他們一個個的在我眼前重合。
白醫生曾經說過的話在我耳邊想起,心病是很難康復的過程,不能在經受相關的刺激,否者會引起內心深處的魔咒。
像是進入了一個迷幻的世界,眼前閃動的每一個人,都令我恐懼。
手腳被困住,我無力抵抗,只能拼了命的撕咬,想要給自己一點機會!
逃出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