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意識支撐着我,很快的醒來,守護在母親身邊。身上插滿管線的媽媽,讓我心酸又心痛。我跟媽媽的關係從來說不上好,她個性太強,而我雖然表面順從,可自從跟章旭的婚姻出現問題之後,我跟母親的衝突就愈發的明顯。到了如今,我竟然想不起我們母女在一起溫馨甜蜜的時光了,這樣的忘記更令我痛徹心扉。
父母也是就是這樣的,她在的時候,我覺得煩,她總是把自己的意識強加在我身上,讓我像是被一層層的枷鎖捆綁着,無處可躲,無處可藏,但是一旦她沉睡了,像現在這樣隨時都會離開我。心裡又會生出非常多的惶恐,曾經那麼多年母女相依的日子早已經在我心底生了根,心底最深處,早已經將母親當作最安全的依靠。最親近的人。
我甚至滿心的害怕,如果媽媽沒有了,那麼我又會是什麼人呢。
是,我現在認回葉家,就算是有了父親還有叔叔嬸嬸,但我還是堅持在原本的家裡居住,這不是我清高或者是矯情。而是多年的生活早已經形成,現在讓我跟父親住在一起,不僅我不自在,他也會處處受限制。
感情這東西,奇妙至極,打打鬧鬧吵吵嚷嚷的往往都是最親近的人,對於有距離感的。反而會保持克制,不會輕易的碰觸別人的意志。
我抓着媽媽的手,心裡哀求着她能早點醒過來,哪怕是醒來接着罵我,也是好的。
許橫來的晚些,看到我媽的樣子,一下子就哭起來。她的感情比我還要強烈。我想也許的因爲我媽對許橫並沒有對我的那麼多要求,是真的只是當作孩子來疼的。而且許橫沒有媽媽,所以對我媽,她的依戀不比我少。
我守着媽媽,寸步不離,不斷的說話,想着她能聽到我的聲音。快點醒來。
而許橫,她直接問上同樣在病房裡守着的金戈,我父親已經回去了,他年紀大了,徹夜守在這裡熬不住,再者,他最近正逢換屆,正是最忙的時候。
“肇事司機呢?”許橫跟在陳東野的身邊久了,說話都帶着一股子狠戾的氣勢。
金戈搖搖頭,“還沒有消息。”
許橫簡直是跳着腳痛罵,“你不是警察局長嗎?怎麼連這樣的小事情都查不出來!要你有什麼用!”
然後,許橫就在病房裡給陳東野打電話,非常囂張跋扈的口吻,“喂!你給我查,就在醫院這附近的所有街道,不管是找監控還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問,反正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我找到犯事的車!丫的,我要把這畜生碎屍萬段!!”
許橫掛了電話,金戈微微偏頭看着她。
許橫哼了聲,“人民警察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
這話對於金戈來說,實在是有些過份。果然金戈坐不住的站起來,對着我說:“今晚你守着我,我先回局裡去看看情況。”
許橫哼哼,“早幹嘛去了。”
我扯扯許橫讓她別說了。
金戈走後,許橫還很有些忿忿不平,“不是說身份勢力都大的很麼,那怎麼都一下午了還抓不住人!”
許橫是不知道的。我拉着我媽媽的說,輕聲跟她說:“馬上要換屆了。”
知道許橫不理解,我就給她解釋,“這事情還是前一陣子我三嬸跟我說的,四年一小換,八年一大換,這一次我父親還有金戈的父親都有可能入選二十三人小組,而且金戈的父親更是有希望進入最核心的八人組。這種時候,你讓他去給你調查一樁車禍肇事逃逸的案子,怎麼可能呢。”
這事情前一陣三嬸跟我說,有些哀聲嘆氣的,原本如果葉家的上一輩還活着,那麼我父親也是有能力往上再走一步的,可如今的情況就是葉家上面老一輩都已經沒了。而下面一代,葉飛馳到底年紀還小,資歷不高,所以對我父親來說,是完全沒有優勢的。
三嬸說這個話,主要是想讓我能寬慰一下父親。
一生官場沉浮,誰不想更進一步呢。
另一方金戈的父親那就是天時地利人和了,上面祖輩還在,且還手握實權,下面這一輩,金戈精明強幹,在各方面口碑都是極好的。雖然金戈的哥哥鋼川說是不爭氣,可是事業做的極大,在錢方面那也是絕對的支持,所以這一次金戈的父親衝擊權利巔峰是非常有希望的。
今天我來看到父親跟金戈在一起,又聽他們說是在一起商量事情,馬上我就明白是爲了這次換屆的事。
葉家跟佟家關係好,是私交也是一種結盟。
更大的擴大政治上的資源。
許橫聽了我的話,嘖嘖了幾聲,“果然是官老爺忙的都是大事情,人命關天,在他們也不過區區小事。”
對此,我也很無奈。
於我,母親的命是最大的事情,可是對於父親,對於金戈他們這些人來說,現下這個時機,人命的確是沒有他們手中的權利重要。
也正是這種清晰的認識,讓我明白,我跟這些人的不同。
就算是平時他們對我再怎麼照顧,看起來多像是親密無間的一家人,本質上還是不同的。我抓緊了媽媽的手,前所未有的孤獨。
曾經我覺得母親對父親所作的一切都是無理取鬧,可到了如今,我才明白,這種根本融不進去的感覺,確實能把人逼瘋。
想想我媽媽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下,周圍的人都是父親他們這樣事事機關算盡的人,身在其中,無法參與,甚至不能理解。
孤獨,那種被世界遺棄的孤獨感。
“媽媽,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如果沒有了母親,我想我大概永遠都不會再有一個跟我能站在同一緯度生活的人了,那時候我恐怕也要被全世界拋棄。
許橫就坐在我身邊,跟我一起守護着母親。
她不斷的打電話聯繫人,想要查清楚肇事司機的身份,結果卻是沒有答案的。
許橫氣的直罵。“這還是京城嗎?堂堂首都,出了車禍居然就能讓司機逃逸,找都找不回來,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心頭冷然。
不過卻也有些安心,有我父親還有金戈在,掘地三尺,這個肇事司機都跑不了。抓住他不過是時間問題。
現在更重要的是,我媽媽能夠康復。
我按住心頭的焦急,開始跟母親說一些記憶深刻的趣事,醫生說多說些曾經的事情,也許能喚起她的求生意識。
許橫看我這樣,就算是在暴躁也都壓下去。
跟我一起說起了曾經的事情。
“我記得有一次我爸又喝醉了,回來就拿着棒子打我。說我是個賠錢貨,跟我那跑了的媽媽一樣不是個好東西。我嚇的直哭,可是那時候我年紀小,根本跑不出他的控制,還是林阿姨你跑來救我。那一次他還打了你,把你的頭都打破了,血順着臉流,把林枷嚇的直哭。”
說起往事,許橫又忍不住哭。
我們的童年尤其是許橫的,有太多的傷痕,說起來幾乎沒有幸福的事情,都是這樣慘痛的,想起來就忍不住哭的事情。
我還記得當時,我滿着滿頭是血的母親抱着一身傷痕的許橫跑回我們住的小房子。然後我們三個合理抵住門,怕許橫那個醉酒的父親追了來。
我第一次看到那麼血腥的場面,以爲媽媽活不成了,扯着嗓子大哭。
那時候我媽真的是堅強,自己包紮了傷口,還要安撫我這個被嚇壞了的,還有許橫這個滿身是傷的。那是我們最艱難的歲月,因爲母親,我們有了最深重的安全感。
我嗓子裡像是塞了硬塊,不上不下的梗着,難受的眼淚都出來。
許橫已經哭的痛不欲生,我不想讓病房的氣氛是這樣的,我希望媽媽能想起美好的事情,她這一生苦的很。
想了一陣,我強顏歡笑的說:“媽媽,你還記得我第一次拿‘三好學生’的獎狀嗎?我記得你那天特別的高興,帶着我下館子吃了一頓驢肉火燒,那是我記憶裡最好吃的東西,等你想過來,我們再去吃一次好不好?”
從小,在學習上。我媽對我一直嚴格。
讀書、考試,回家之後練字,就算是我們日子過的再苦,也從不放鬆怠慢過。我上初中第一次拿‘三好學生’的獎狀回家,我清楚的記得那天我媽媽的笑容,她的快樂是那麼的明顯。甚至帶我下了一頓館子。
那時候能下館子吃飯對於我們母女來說,無疑是極其奢侈的事情。
滷好的驢肉伴着老湯汁熱乎乎加入酥脆的火燒裡面,咬上一口,脆響。
那是我記憶裡最溫情的時光。
這件事情現在想起來也是很奇怪的,我跟媽媽最美好的時光,竟然都是我們最窮困的時候。那時候哪怕是母親在家裡燉上一鍋排骨,對我們來說就是無比的幸福。
那樣的時光似乎一去不回來了。
許橫被我說的故事感染,擦了擦眼淚,絮絮叨叨的說:“林姨當年最不高興的事情並不是我意外懷孕打胎,而是我輟學不念書了。我那時候叛逆,又想着要供弟弟唸書,所以死活不念了,爲這個林姨差點動手打了我。我現在知道錯了,林姨啊,我在外面這些年,有學很多的東西,我始終都記得你的話,要當個堂堂正正的人,要有自己的本事,不能靠男人。我都記得的!”
我看着許橫,心中有些感慨,我媽媽這一生也許真的做過很多的孽,可是同樣的。她也做過好事。
就如眼前的許橫,如果不是我媽媽,她還真就不知道命運會變成什麼樣子。
回想起原先那個小衚衕裡跟我還有許橫同齡的女孩子現如今的處境,心中對母親的感恩更深,如果不是她當年的強硬與固執,我跟許橫恐怕走不到今天的樣子。
想起過去,心中的難過一層層的疊上來。
難以抑制又無從逃避。
我跟許橫整整守了三天,說的口乾舌燥,連吃飯都不忘記絮絮叨叨的說起過去。
不僅是對我媽媽,似乎對我們自己,都是一場洗禮。
然而,奇蹟沒有發生,我媽媽沒有醒過來。
醫生說,如果三天內醒不過來。那麼恢復的可能性就是零了,往後就要看傷者的身體,會自己走向什麼地步。
這簡直就是宣判了死刑。
只是我還有許橫,並不放棄。
怎麼放棄?我們現在面臨的,是我母親的一條命。
治療!繼續治療,所有的好藥都用上,所有先進的東西都用上。
必須治療。絕不放棄!
許橫在這時候得到了消息,“查到了出車禍的路口,所有的監控帶子也都看過了,唯獨缺了林姨出車禍那一個小時的!”
這樣的結果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爲是普通的車禍,尋常的肇事逃逸,可是如今的情況看下來,顯然是不那麼簡單的。
唯獨缺了那一個小時,足以說明是有人動過手腳的。
甚至是.......蓄意的。
蓄意謀殺?!
我驚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你是說有人要殺我媽媽?”
這怎麼可能呢,我自己都搖搖頭,我媽媽已經是癌症了,就算是化療成功,未來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再者,她長期在醫院裡,根本是不會出去的,所以就算是蓄意,也不可能知道她哪一天要出門,如果真的是謀殺,在醫院裡動手明顯更符合邏輯一點。
我能想到的,許橫也能想到,她比我反應要快很多。
她直接說:“車禍當天,林姨是不是跟你那個前夫在一起,說不定是針對他的呢!”
這就很有可能了,章旭會有仇家我半點都不懷疑,而且那天是章旭帶我媽媽出去的,這件事本來就不和邏輯。
我呼的一下子站起來,“我給金戈打電話,如果真的是章旭的仇家尋仇,那就更不能放過這個人!”
胸中有火熊熊燃燒,讓我怎麼能夠容忍,我媽媽給章旭陪葬的!
這件事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