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生產的日子,許橫不免覺得驚慌,到底內心深處還是害怕的。我陪在許橫身邊,其實心理上並沒有比許橫好多少,畢竟當初我生heaven的情況太慘烈,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滿心都是絕望、疼痛,而且也因爲那一次生產,我留下了一身的病痛。
所以我跟許橫隨着她臨產的日期到來,氣氛開始變的緊張。
唯一完全無知無覺的狀況外的,大概只有heaven了。他最近迷上了那些槍械零件,至於其他的東西,根本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許橫臉都已經浮腫起來,看着heaven笑說:“這可真是美了你,吃着櫻桃玩槍,完全就是神仙日子。滿京城都找不到三月裡吃櫻桃的!”
heaven趴在地上,小身子旁邊已經吃出了小山尖一樣的櫻桃核。
不僅heaven愛吃,許橫也愛吃,嘴巴不停的跟我說:“你說說,這人真是神了,就這種櫻桃。咱都多少年沒吃過了?就現在賣得死貴死貴的那個車釐子,哪有我們原汁原味的櫻桃好吃。”
許橫嘴裡說的這人,我聽着就有些煩躁。
不耐煩的說:“下次他再送來,你丟出去好不好?”
自從那天我跟彭震談完,家裡就陸陸續續的收到東西,從吃的到用的,就沒有一樣是不精心準備的。傻子都能猜到是什麼人送的。我原本是不打算收的,可是耐不住heaven愛吃,許橫更是來者不拒,弄的我心裡的煩躁更甚。
許橫眼睛一瞪,“憑什麼不要?難道他就該白撿這麼大一個兒子?這都是他欠你的,他敢送,你憑什麼不敢收!”
“你小點聲。別讓heaven聽到。”我被許橫說的心驚肉跳的。
生怕heaven聽到這些,我不想heaven跟彭震再有瓜葛,最好是一點點的牽扯都沒有。透過廚房的門,凝視着趴在地上,小嘴巴一撅一撅吃櫻桃的heaven,一想起彭震說的要把孩子搶走的話,我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哭出來。
這幾天其實我夜夜都睡不着覺。又回到的最初,要日日夜夜盯着heaven看的日子。
生怕他會在一瞬間就不見了。
也不是沒有想過帶着heaven離開,可是這地球早已經不是天圓地方的,米國就算是再遠,只要彭震願意,他也能輕易的找到,而且在國外。我沒有葉高馳這些人的庇護,米國到底不是國內,很多特權是享受不到的,其實對heaven來說更危險。
只能這麼強撐着,死命的忍着。
不敢讓孩子離開我一步。
許橫盯着我的臉,“你能不能不要成天就是這麼一副擔心的要死的樣,我被你帶的都心慌意亂的,總覺得事情要不好。”
我心裡就算是又再多的難。
也不敢跟許橫說,她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候,我當年懷孕就是心裡壓着的事情太多,最後纔會有那麼慘烈的後果。到如今,對自己,我其實是沒什麼可抱怨的,只是heaven因爲早產所以體制不好這一點,讓我至今都心中愧疚。
原本四歲的男孩子,本該是淘氣的一分鐘都停不下來的,可是我的heaven卻因爲身體的緣故,安靜的能坐在那裡一整天都不動彈一下。
這對當媽的來說,太殘忍了。
許橫還是保持着有一說一的性格,對我的小心翼翼,她嗤之以鼻,“你當着孩子不知道呢?我最近看電視上那些尋親的節目,就是從來沒見過,長到三、四十歲的,那都還是滿世界的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呢。你當初既然決定生,就該明白,有些事情沒辦法逃避,你總會要面對孩子的父親。”
是!許橫說的都對。
我知道沒辦法逃避孩子的父親是彭震的這個事實。說起來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回避這個問題。當年決定生下heaven,是因爲我媽媽不在了,當時對於我來說,這個孩子是我最親最近的人,甚至是我活下去的動力。
我對着許橫說出最心底的話,“他是孩子的父親,可孩子對他,無非是生活裡的一塊。可對我來說,孩子是全部。”
很多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對彭震,孩子可能成爲他的繼承人,可以成爲他的寵物,甚至能成爲他手裡的籌碼。什麼都可以。
可是對我來說。孩子就是命。
這是不對等的,所以現如今我跟彭震雖然是heaven的父母親,可是卻站在完全不同的角度,彭震想要的,是他認爲他生活裡不想或缺的一部分。可heaven對我來說,是全部。
沒了heaven,我不敢想我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所以我不能放鬆,沒有一點點去跟彭震周旋、談判甚至妥協的心思,因爲哪怕只有一點點失敗的可能,那都是我不能承受的。
我整個人更顯的低落焦躁。
許橫大概是看不下去我這樣,對我說:“走吧,咱們出去逛逛,你成天到晚的呆在家裡,孩子也窩着好幾天了,在這樣下去你們倆都得垮!”
小孩子總是要運動的,這個我清楚。
可是我太害怕了,甚至於帶着heaven走出這間屋子都令我恐懼。
許橫拍拍我,“怕什麼,他還敢明街搶人不成,正當我們是吃素的。”
我還是膽怯,許橫氣呼呼的說:“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他想看孩子,只管大鳴大放的來看。孩子是你的,你別自己嚇自己,對方還沒有來搶,你就先把孩子毀了。”
這話對我的打擊力可想而知。
我一下子就醒過神來。
是我又鑽牛角尖了,我總想着能守着heaven,卻忘記了heaven現在已經長大了,他需要外出需要運動,不是能被我時時刻刻禁錮的物品。
只是......我看看許橫有些嚇人的肚子,“你.......”
挺這麼大肚子,還怎麼外出啊。
對此,許橫倒是振振有詞的,“醫生說產婦要多運動,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雖然還是擔心,但是看許橫堅持,我也就沒多反對了。
出去叫heaven起來出門走走,他對着那些槍械零件已經好幾天,不動也不說話,其實這樣的狀態是很危險的。
我還是希望heaven能活潑潑的比較好。
heaven並不怎麼情願出去,小表情很有些不高興,不時還偏頭繼續去看那些零件。許橫只能用哀兵政策,“你就當陪姨姨還有小寶寶去走走好不好?小寶寶都無聊死了,小哥哥也不陪他說話。”
這時候恐怕也只有小寶寶能喚起heaven的注意力。
heaven雖然還是不怎麼開心,但是好在也沒那麼排斥了。
我急忙給heaven穿好衣服,帶着孩子扶着許橫出去走走。許橫出門才說她的生產包還有幾樣東西沒添置,這要是再晚可就來不及了,我們只能去商場。買些給新生兒的東西。
所謂的生產包,就是許橫打算生孩子的時候帶去醫院的東西,除了證件還有睡意之類的必須品,給孩子的東西也該準備上些。
所以我們直接去了兒童用品店。
現在這種賣小孩子東西的地方,裝修的那叫一個粉嫩,身處其中就跟進了童話世界似的。
一路都有些提不起精神的heaven到這裡纔算是喚起了精神力,瞪着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很是好奇。
許橫也是愛的不得了。
小小的鞋子,小小的衣服,才巴掌大點,看着就讓人心裡軟和。
許橫拉着heaven一起挑,heaven有了決定權,更是熱情高漲。“小baby要這個,嗯,還有這個。”滿口都是小baby,看着heaven又恢復了尋常的樣子,我心裡鬆了口氣。
暗地裡,也暗戳戳的罵了彭震兩句,給孩子送什麼不好,非要送那個零件,憑着heaven根本是沒辦法組裝好的,這幾天,不知道讓heaven死了多少腦細胞。
許橫這些日子都挺恐懼的,畢竟是生孩子,對女人來說無論如何都是難熬的一關。
今天到了這裡,她心情纔好些。只有看到這些粉嫩嫩的東西,幻想着自己的孩子美好的樣子,那些生產的疼痛,好似才能被忘卻一些。
許橫跟heaven都高興,我自然跟着開心,所以就由着他們,買了很多東西,逛了很長的時間。
出來的時候,許橫還是嘻嘻哈哈哈的,誰知道走出嬰兒用品店沒多久,許橫猛然抓住我的手。她的臉在瞬間就變的蒼白如紙,然後我聽到她驚慌的像是天塌了一樣的聲音,“枷枷,我好像羊水破了。”
一下子久遠的記憶似乎在我的腦中死灰復燃。
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重新回到了我的記憶裡,溼溼的感覺,冰冷的醫院,疼痛的感覺,還有不知死活的孩子。
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瞬間注入我的全身。
那種渾身冰涼的感覺又來了。
所謂的噩夢,就是它能在你最脆弱的時候。對你進行第二次的傷害,並且可能是擊垮你的最重要的一擊。
我張嘴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心急的全身上下都溼透了。
我親眼看着許橫的褲子顏色在慢慢變深,她真的羊水破了。
周圍有人發現了不尋常,頓時尖叫聲、呼救聲不絕於耳,商場裡的人潮似乎都在往我們這裡涌!
我緊緊的扶着許橫,不斷的呢喃,“別怕,別怕。”
不知道是在跟許橫說,還是在跟當年那個無助、孤獨的自己說。
許橫已經站不住了,她身體往後倒,我只能全身的力氣都加諸在她身上,不讓她倒下去。
周圍來幫忙的人很多,還有人吵嚷着要打120,叫救護車。
整個過程,我腦子都是混沌的,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許橫別有事,別有事。現實跟曾經的記憶好似重疊了,我跟着人羣扶着許橫從商場裡出來,許橫已經疼的滿臉是汗,她嚇壞了,今天還沒到她的預產日期,雖然差不遠了,可是這樣突然的狀況,她不怕都不行。
她不斷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只能亦步亦趨的跟着她,不斷的說:“我在,我在。”
直到許橫被送上救護車,護士叫我也跟着上車一起去醫院的時候。我才突然五雷轟頂一般的回頭。
茫茫然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我低頭尋找!
沒有!
沒有heaven。
我眼前發?,人就跌坐了下去。
護士來扶我,可就是那一瞬間,我似乎爆發出驚人的力氣,我推開來扶我的人就往回跑!
瘋了,真的是瘋了。
heaven,heaven。
我不斷的尋找,商場裡每個人看到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隻怪物,可我不在乎。
心中的絕望一層層的瀰漫上來,我什麼都顧不得,不斷的抓住人問,有沒有看到一個小朋友,他才四歲。
每一個否定的答案。都是將我徹底擊垮的理由。
我知道自己完了,我把heaven丟了。
不知疲倦,雙腿好似完全沒有了感覺,我不斷的跑,上上下下,不斷的問,機械的。茫然的。
商場裡知道丟了孩子的人越來越多。
很多人幫着我一起尋找。
甚至商場的廣播裡都開始播放找尋孩子的廣播。
但是沒有用,我的heaven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的。
我不能停下腳步,事實上也根本停不下來,還是不斷的找。有人替我報了警,警察來的很快,對着我詢問孩子是怎麼丟的,在哪裡丟的。
我使勁兒的回想,卻只有絕望,許橫突然就羊水破了,而我在那一瞬間腦子大概是出現了短路吧,怎麼就會沒有注意到heaven。
警察說:“你跟我們走一趟,先去查監控,然後再找線索。”
我木然的點頭。
一點眼淚都沒掉,跟着警察去監控室。
晚上九點半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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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次帶着小孩出去玩,一轉頭孩子就不見了,孩子丟了的時候,真的哭不出來,完全就是懵的,嚇都嚇傻了。
第210章 誰家丟了這樣的寶貝疙瘩,能不着急!三更!謝謝鑽石!滿鑽加更~~!
“出了什麼事?”彭霞眼睜睜的看着彭震爲了一通電話變了神色,心裡七上八下的,急忙問。
彭震手裡捏着一下下的敲擊着自己的額頭,金屬撞擊骨頭髮出一聲聲的脆響。電話是虎子打來的,說的是heaven被老宅那邊的人抱走的事情。虎子在電話裡請示,要不要上去搶,真要是論起人手來,老宅的人還不沒有虎子他們多。
只是很短的時間,彭震就否定了上去硬搶的選項。
做保鏢的人,大多都身體強壯,面目嚴肅,這樣的男人就是成羣結隊的站在一起,都會形成一股強大的氣流,更別說是對峙,甚至是大打出手。
那樣的場面,別說heaven還是一個孩子,就是普通的大人,恐怕都會留下畢生的陰影,他不能拿heaven去冒險。
所以他只是吩咐虎子跟緊了老宅的人,確保孩子能平穩安全的帶回來。
也不過就是幾秒鐘的功夫,再一次響起,這一次不出意外的,是葉高馳。
彭震接起,葉高馳在電話那頭咆哮出聲。對於一向善於控制情緒的葉高馳來說,這樣的失態是前所未有的。
可見heaven的失蹤,嚴重程度之深。
彭震聽到自己說:“你放心,我絕對把heaven全須全尾的給你們送回來。我保證!”
葉高馳儘管氣極敗壞,但是內心的顧慮跟彭震是相同的,他們都怕傷到孩子。葉高馳甚至衝口而出,童年留下陰影會對孩子的一生造成抹不去的影響,他們都是軍校出身。當初不是沒有學習過犯罪心理學,所有的變態殺人狂,起因不同、手法不同,但絕對相同的一點,就是童年時都心理受到過不同程度的創傷。
正因爲懂這裡面的嚴重性,所以他們才投?忌器,老宅那邊的人不足掛齒,真要是動起傢伙來。絕不是葉高馳跟彭震兩方面人聯合的對手,可是他們手裡有heaven,這就是最大的砝碼。
彭震想起虎子說的過程,因爲是商場,人流多,所以保鏢不能全副武裝的跟着,只能派人分散開,分段的保護。
出事的時候。保鏢都往上趕,可彭震跟葉高馳的保鏢關注的是三個人,而老宅那邊的人,卻只爲heaven而來。
等發現heaven被人抱起的時候,再想上去搶人就變的不那麼容易了。
這纔有了虎子的電話,估計葉高馳那邊,也是如此。
彭震再三保證,“我會讓heaven安安生生的回來。”葉高馳還是無法冷靜的情況下。彭震重複着,“葉高,他也是我兒子。”
孩子出了這樣的事情。
不只是葉高馳這個做舅舅的會擔心會害怕,會情緒失控,他這個父親,更加會。
只是他不能。
沒有看到孩子之前,他必須剋制住一切的情緒。
而且彭震更擔心的是,“她呢?”
彭震簡直想象不出,丟了孩子的林枷會是什麼樣子的。他接到消息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往腦袋上衝,那種恨不能殺了所有人甚至是自己也要換孩子平安的心,她只怕比他更甚。
壓住胸口,彭震強忍着情緒對葉高馳說:“孩子,我去接回來。她,你去找,她現在比孩子,危險的多。”
孩子至少知道在那裡,而她,茫茫人海的,她要去哪裡找孩子。
葉高馳說還沒有聯繫到林枷,彭震一顆心懸起來,他真怕林枷做傻事,她不是沒說過的,沒了孩子,她寧可去死。
越這麼想,彭震越害怕。
不顧葉高馳還在說着威脅的話,彭震掛了電話就給林枷撥了過去,先開始是空號,後來又變成無法接通,彭震不放棄,不斷的撥打,總算撥通了一次。
“喂?”彭震出聲都不敢太大。怕驚到她。
對方的聲音非常的雜亂,甚至彭震聽到了警車的聲音,他斷斷續續聽到了林枷的聲音,也顧不上其他就說:“heaven現在很安全,我保證等會兒就給你送回去,你別擔心!”
他的話沒說完,電話就斷了。
再打就完全打不通了。
彭震盯着,簡直覺得此刻他的心被放在了火上烤,吱吱作響。
“回老宅!”彭震吩咐着,想了想又補充,“走後門。”
後門雖然隱蔽了些,可是後門距離爺爺的臥房更近,彭震太瞭解今天這樣的事情是誰策劃並實施的。
彭霞已經徹底嚇傻了,坐在彭震對面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看着堂弟那渾身上下散發的,要去跟人拼命的架勢,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她今天來找彭震。是因爲家裡因爲彭震登報澄清跟霍芳菲的關係炸了鍋,爺爺勒令彭震必須回家跟他說明情況。
彭霞今天是來跟彭震說這個的。
穿過層層的門禁,車子停在四合院的後門,早春時節,看起來還有幾分寂寥,苗木上包裹的塑料紙都還沒有被拆去。
一片蕭條。
彭震開了車門就往裡跑,身如靈蛇,發現後門並沒有開着,彭震非常熟練的踩上把手,翻牆而入。
這裡曾是彭震長大的地方,他對這裡在熟悉不過。
推開祖父臥室門的瞬間,彭震臉上的表情就變了,他甚至帶上了笑容,“爺爺!”
他鏗鏘有力的喊了一聲,這是他已經很多年不曾開口過的稱呼,裡面的彭老爺子聽到,同樣中氣十足的回了聲,“哎!”
門內,彭老爺子躺在牀上,而小小的heaven坐在牀前的檀木官帽椅上。
heaven兩隻手放在膝蓋上,腰背挺的筆直,小小的嘴巴抿着,非常嚴肅、端正的坐着。
彭震見到heaven,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
彭老爺子對彭震這樣的表現很滿意,輕聲說:“來見見這孩子,看着挺有模有樣的。”
彭震哈哈一笑,斜靠在爺爺的牀前,對着heaven的臉調笑着說:“小狗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是不是淘氣亂跑來的?”
heaven還是板着臉,嫌棄的口吻,“我纔不淘氣。”
雖然語氣跟從前還是相同的,但是heaven的身形半點變化都沒有,還是坐的筆直。
彭震看着他的體態,笑眯眯的問,“到這裡來,怕不怕?”
heaven小小的翻了個白眼,“不怕。”
“真不怕?”彭震懷疑。
heaven這一次,不出聲了。
孩子的沉默讓彭震再也忍不住,伸手將他抱到了懷裡,就跟孩子曾經在他身邊的每一個晚上一樣,滿懷的抱着。
他的小胸膛貼着彭震的,心似乎都能捱到一起去似的。
彭震拍拍heaven的小脊背,“別怕,沒事了,我這就送你回家。”
heaven兩隻手抓着彭震的前胸的衣服領子,斷斷續續的說:“姨姨.......肚子疼......小寶寶......不乖......好多人都推我,我追不上去......有人問我是不是heaven,他說會帶我回家......”
heaven從來都話很少,雖然彭震在heaven回國後跟孩子正大光明接觸的機會就一次,可關於heaven的一切,他都知曉。
孩子能突然說這麼多,彭震就知道他心裡還是害怕了。
被陌生的人帶到了陌生的地方,孩子不怕,纔是怪事。
彭震一顆心都揉碎了,可還是不敢在孩子面前顯露,他只能保持着臉上的笑容。輕聲的跟heaven解釋,“別擔心heaven,你姨姨這會兒正在生小寶寶呢,小寶寶沒有heaven乖,等他生下來,heaven好好教育他,不能讓媽媽那麼擔心的,對不對?”
heaven乖乖的點頭。然後很有些沮喪的說:“這下枷枷要生我的氣了。”
彭震看着孩子的臉,有些撐不下去此刻的表情,撇了撇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更軟,“不會,只要你好好的回去,她不會生你的氣的。我跟你保證。”要生也只會生他的氣。將所有的仇怨都加諸到他的頭上來。
彭震的父母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幕。
高大的彭震抱着小小的孩子,溫言軟語的哄着,那眼裡的溫柔,彷若能淹沒周遭的一切,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彭震。
更令人震撼的,是彭震跟heaven幾乎挨在一起的兩張臉。
生命的延續,從來都是造物主的奇蹟。
一時間房間裡的人,都沒了聲音。
此時外面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踢踏聲,“你們太過份了,你們怎麼能.......”
彭霞一臉憤怒的推開了門,看到彭震跟heaven同時看向她的眸子,滿腔的情緒都頓住,然後硬生生的變了表情,對着heaven笑,“嗨。heaven,你還認識我嗎?”
heaven坐在彭震的手臂上,對着彭霞點了點頭,像個小紳士的樣子:“leona。”
彭霞心中微震,她跟heaven其實就見過一次面,當時她的確自我介紹過,不過那時候這個孩子幾乎沒有分給她什麼注意力。
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真怪,明明是這樣尷尬又窒息的時刻,面對孩子,笑出來似乎並不是多麼難的事情。
彭霞走過去拉住heaven的手,輕聲的叮囑,“你以後一定要跟好大人知道嗎?就算是有人知道你的名字,也不能跟着別人走,你要是有個什麼........,你讓我們.....你讓家裡人心裡多着急呢。”
“成了!”彭震打斷彭霞的話,“別嚇唬他了。”
一直沒出聲的彭老爺子此時開口,“阿震,把孩子放下來,讓孩子吃點東西。”
安女士手裡端着精緻的托盤,上面放着現烤的餅乾還有溫牛奶,“來,heaven,想吃什麼自己拿。”
heaven扭頭看過來。
這孩子的眼睛,即便是到了這樣的時刻。也還是靜水流長的,清凌凌的純淨,似乎能照見人的內心。
安女士手一抖,托盤眼看着就要斜倒下去,身邊的丈夫伸手扶住,他對着彭震說:“叫你放下來,聽不到嗎?孩子總不能餓着送回去。”
還是沒法擺脫他跟彭震說話嚴厲的態度。
但是相比於平時,這語氣裡濃濃的示弱與遷就,卻也是不難聽出的。
彭震看着heaven,詢問孩子的意思。
heaven微微了躬了躬身,非常周到禮貌卻也疏離非常的對安女士說:“不用了,謝謝您。”
安女士身體都有些站不住,半靠在丈夫身上。
“爸,葉赫剛給我來了電話,讓早點把heaven送回去。”彭震的父親簡直難以想象,能隱忍多年,不聲不響的葉赫,會因爲一個孩子,暴怒成那個樣子。
彭老爺子對着heaven招招手,彭震不放下他,只是抱着heaven靠近。
彭老爺子伸出手,摸摸heaven的小手,蒼老的滿是老人斑的手,在小孩子嫩白的手指旁,顯的有些恐怖。
“葉赫着急了吧?”彭老爺子問。
heaven雖然還是保持着平靜的樣子,可是手指明顯彎曲了起來。
顯然關於葉家的人,孩子都是關注的。
彭震的父親‘嗯’了一聲,葉赫在電話裡甚至說出魚死網破這樣重的話來,可見是真的動了肝火。
彭老爺子倒是很平靜,“必然的,誰家丟了這樣的寶貝疙瘩,能不着急呢。”
渾濁的老眼一寸寸的看着孩子。笑容帶起臉上層層的皺紋,“你喜歡吃什麼,告訴老爺爺好不好?往後你再來,我就讓家裡人給你準備!”
heaven還是保持着非常紳士的模樣,“不用了,老爺爺,媽媽說不能吃別人家的東西。”
彭老爺子眨眨眼睛,眼底有水光一閃而過。
他笑着誇heaven,“你媽媽把你教的很好。”
然後他纔對着彭震說:“好了,你把孩子送回去吧。”
彭震抱着孩子不動,也不說話。
彭老爺子嘆口氣,“今天這事是我做錯了,往後絕不會。”
彭震將heaven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跟彭老爺子說:“爺爺,你說話從來是算數的!”
彭老爺子點頭,“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彭震這才抱着孩子轉身。heaven就乖乖的伏在彭震肩頭,甚至還對着彭霞搖手說拜拜。
等彭震離開,安女士手上的托盤落地,稀稀拉拉一地的破碎。
彭霞渾身癱軟,一屁股坐在牀上,哭出了聲,“爺爺,您這是幹什麼啊!阿震。他已經那麼難了.........”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