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超市裡,我真覺得自己大概是突發奇想犯毛病,要不怎麼可能提出讓彭震來超市的建議。彭震這樣的人實在不適合這樣生活化的場景,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不像是羨慕嫉妒恨,更像是看怪物。
彭震個子高,平時不覺得,到了超市就覺得尤爲明顯,再者他通身一絲不苟的西裝,更讓他顯得格格不入。
被人這麼盯着看,實在是無法愉快的逛超市。
我看不下去,拉着彭震就扯他的西裝外套,彭震半攬着我的腰笑:“你怎麼大庭廣衆的脫我衣服啊?”
他絕對是故意的。
我纔不管,脫了他外套,又解開了他襯衣上的鈕釦,還覺得不夠,又把他的袖釦解開,袖子挽起來,露出小臂。
這樣看起來就順眼多了。
過日子麼,當然是要隨意一點的。
彭震倒是很配合,乖乖的站在原地被我鼓搗,弄好了見我滿意的點點頭,還問我說:“難道這地方寫了正裝不能入內?”
我翻白眼,“誰家穿成這樣來買菜!”
“我啊。”彭震回答的很快。
我無奈的敲敲自己的腦袋,自己也難以理解怎麼就說出來帶着彭震來超市的提議的。
讓彭震推着車,我在旁邊挑選,然後餘光就看到彭震啪啦啪啦的將貨架上的東西往車子裡放。跟不要錢似的,真是頭疼。
“你幹什麼呢?”
彭震一臉理直氣壯,“我看着都不錯。”
我就納悶了,“你難道沒來過超市?”
不可能吧,即便是家裡有錢,可是超市實在是跟生活太息息相關的地方,誰還能離了吃喝拉撒睡不成,我是不相信他沒來過的。
“難道你小時候沒跟着媽媽來過?”
長大了不說,小時候應該還是來過的吧。我對小時候最美好的記憶。大概都是從超市來的,那時候還沒有現在這樣大的巨型超市,都是小小的店鋪,那時候盯着玻璃櫃裡不同種類的糖果,媽媽給買一個,夢裡都能笑醒。
彭震撇嘴,“你覺得我媽會來這裡?”
想想安念女士的通身氣派,簡直比彭震還要不適合超市的氣場。
搖搖頭,心說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彭震其實挺新奇的。他現在無論走到哪裡都有秘書保鏢跟着,難得有自己行動的時候。剛纔車子停在車庫,保鏢跟秘書也是要跟來的,被我攔住了,開什麼玩笑,逛個超市帶保鏢,神經病啊。
沒辦法,只能我自己將彭震堆在購物車裡的東西放回去,“你不要這麼亂拿。我們要買的不是這個。”
“那要買什麼?”彭震問我。
我想了想,“買今晚要吃的菜,還有明早早飯要用的食材,買的多了,吃不完,放壞了浪費。”
打起十二分的耐心,我好好跟他講道理。
即便是我勸了又勸,彭震還是選了很多東西買,怎麼看怎麼像從沒進過超市的土包子。
回到家裡已經很遲。我一刻都不耽擱的開始做飯,能快一點的當然是面,彭震又愛吃,所以就做了簡單的炸醬麪吃。
彭震可能是跟我逛超市之後有了興致,居然說要幫忙。
結果.......當然的慘不忍睹。
我幾乎是求着這位爺快點出去,要不然廚房都要被他炸掉了。
彭震站在廚房門口看我做飯,嘴裡還嘀咕,“別看不起爺,等我會做飯的時候,嚇不死你!”
“是是是。”
我自己原本能很快就做得了的,偏偏這位少爺搗亂,沒辦法只能重頭再來,這會兒聽他還有些不服氣的口吻,真是有些無奈。
大概是今天跟彭震之間的氣氛實在是好,我纔敢說出內心的擔憂。
“彭震?”
“嗯?”
“現在季婕在我們學校當老師,我怕往後季賀同會來。”
相比起來我一點都不怕季婕,這種無所畏懼的信心來自彭震。他從來都沒有表現出跟季婕有任何的曖昧與牽扯,言辭犀利又明確,雖然他每次把話說的特別難聽的時候,我都覺得有些過份,可這樣的態度無疑是給我最好的定心丸。
筷子夾着麪條試試熟了沒,我眼睛沒有看着彭震,可是心卻跳的厲害。
季婕我不怕,可季賀同,我卻不能不怕。
現在學校裡,蕭齊叫季賀同一聲姐夫,季婕更是季賀同的親妹妹,他要來學校實在是太應該正常了。我挺怕遇到他的,畢竟上一次彭震對於我跟季賀同的接觸做出的反應太可怕。
半晌沒聽到彭震的說話聲,我側頭去看。
彭震臉上已經沒了笑容,見我看他,只說:“面要胡了。”
我顧不上其他,急忙先把面撈出來,等放入配料都拌好了,端上桌開吃,彭震都沒有再說話。
我心裡忐忑。吃一口就要看彭震一眼。
彭震大概是被我看的煩了,甩給我一句,“這事你別管,我自有安排。”
“啊?”
“吃飯!”彭震一瞪眼,我就低頭安靜吃飯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還是不放心,軟着聲音跟他說:“我這班學生很好的,你可千萬別不讓我帶。”
什麼都不怕就是怕因爲季賀同,彭震又不讓我上班了。
雖然上班才兩天,可我覺得心態上,我已經調整過來許多,至少在沒有出現過長期呆在家裡出現的那種抑鬱心情。人大概都是這樣的,覺得自己有事情做,生活有意義,自己有價值,心態上就能平穩很多。
彭震哼了聲,摟住了我,“求人是你這樣的?”
討好他。我早已經熟門熟路,撲上去吻。彭震當然是來者不拒的,抓着我一頓猛親,等我氣息不穩了他才說:“那麼喜歡你那班學生,就教!我纔沒有你想的那麼小肚雞腸。”
這話要是別人說,我還就信了,可彭震,前一句還酸我的學生呢,後一句又說自己大肚,實在是沒有說服力。
“明早我要出差,一週的時間,你聽話一點,每天司機都會送你去學校,我會安排人在你們學校門口守着,要是有什麼意外情況也會護着你。”
原來他要出差。
我半晌沒說話,彭震抱緊了我,“你乖,我進公司都快半年了,還一次都沒有出差過。下面的分公司,其實我剛接手的時候就應該去視察,不過那時候你的傷沒好,才拖到現在,不能不去了。”
“你去吧。”
我聽彭震跟我解釋這麼多,頓時覺得自己不應該。
“我不是不讓你去,就是太突然了。”
彭震笑起來,“捨不得我是吧?”
這話被他大剌剌的說出來,我反而不好意思說了,反而說起了其他的小事情,“你出去出差,要注意安全,還有就是上次安伯母說的話,你還是要聽,別太厲害了。小恩小惠的最好收買人心,你太強勢,反而不好。”
也真是擔心他。
我雖然什麼都不懂,可是電視劇還是看過很多的,豪門內鬥,看過不少。
彭震這樣囂張的脾氣,我還真沒見過,電視裡那些豪門繼承人,哪一個不是狐狸般的人物,運籌帷幄,笑裡藏刀。
“我媽真該給你發大紅包,完全就是她的傳聲筒。”彭真半真半假的抱怨。
我有些窘迫,怕他以爲我是想巴結安念女士,急急解釋說:“我是擔心你,怎麼就成了傳聲筒了。”
“好好好,不是傳聲筒,怎麼還急了?”彭震笑眯眯的吻住我,不正經的說:“我這要走七八天,你要是餓了怎麼辦?今天一次餵飽好不好?”
根本沒有給我機會反駁,他就已經開始投喂........
第二天我會起不來是必然的事情,被彭震折騰了大半晚,能起來纔是奇事。
等我醒的時候,早已經人去樓空。
我打電話給彭震,他人都已經在機場了,難得帶着些嬌氣的說:“你怎麼就走了呢,我還沒給你收拾行李呢!”
“不用你,秘書都準備好了,你多睡會,昨晚不是喊着累壞了?”
他還敢提昨晚。
我頓時羞的不想說話了。
彭震笑,“你在懶牀,可就要遲到了。”
我一驚。頓時沒功夫跟他多說,簡單的說了要發微信給我,然後就拜拜了。
昨晚沒睡好的結果就是掛着兩個?眼圈,上班遲到。
走進辦公室季婕看着我的眼神充滿鄙視,雅美作爲馬前卒,陰陽怪氣的說:“林枷啊,作爲班主任遲到可不是好現象,你沒看到季老師都早早來了麼?”
我沒理雅美。
她現在的心態我能理解,能攀上季婕這樣的高枝。她必將不遺餘力。
中午我還是回家吃飯,意外的遇到了同樣在我媽家裡的許橫。我好久不見她,自然開心,“你都跑到哪裡去了?”
許橫幫着我媽做飯,甩甩手上的水,“我找了份工作,總不能一直什麼都不幹啊。”
我媽招呼我跟許橫一起吃飯,交待說:“阿橫現在也上班,就是說住的地方太遠。而且許豎到底是個男的,住在一起也不方便,所以我就讓阿橫住到我這裡來。”
我挺猶豫,“媽,我都不願意讓你繼續在這裡住下去,你怎麼還拉着許橫來一起住啊,要我看,你還是跟許橫一起住到那邊去。”
這房子都快成危房了,我心心念唸的都是讓我媽搬出去住,哪裡還能聽她的,讓許橫住進來。
“你還不知道?”許橫暗戳戳的問我。
“知道什麼?”我疑惑。
“這片地原本的開發商是安氏旗下的地產部,最近這項目被叫停了。”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搖搖頭。
許橫嘆息着說:“你也知道現在房地產是個什麼形勢,就京城的房價一日三漲的,能批下來一塊地蓋房,可不都是削尖了頭要蓋。彭總叫停了這個項目,被好多人弊病呢,最近我弟就忙着這事情。氣的都不跟我說話了。”
“這跟彭震還有關係?”
我以爲是純的商業考慮,沒想到繞來繞去又繞到彭震這裡去了。
“還不是爲了你。”許橫說的斬釘截鐵的。
我心口一跳,“你別胡說,讓我媽聽到就完了。”嘴上是這麼說,可我心裡還是涌起了一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我絕對相信彭震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到現在我已經不去想彭震對我的初衷到底是爲了什麼,可他爲我所做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我都親眼看到,親身體會到,他是真的爲我做了很多的。
如果說生活上的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安排好,那麼這件事情可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了。
彭震要面對的壓力,我甚至不敢去想象。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什麼呢?菜都涼了還不吃?”
“噢噢,吃飯。”
吃完,許橫要送我回學校。
“你什麼時候買的車?”
許橫說的簡單,“公司給配的。”
我先開始還信了,可是看到實物之後,我信她纔怪,“許橫,你就蒙我吧!誰家公司配車給配捷豹的!”除非這老闆是個傻子,要不然配這種車給員工開,絕對不可能。
許橫解釋不過,“你就坐吧,話怎麼那麼多!”
我上車,思前想後的覺得這事情不對,許豎是跟我說過許橫談了戀愛。當時我覺得這事情簡直太正常了,許橫跟我同歲,我這都離婚了,她還沒結婚呢,抓緊談纔是正經。
可如果她談的對方是很有錢的人,我心裡就有些打鼓。
“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根本沒立場,可許橫啊,你做什麼都要慎重些,當年的事情,你難道忘了?”
不是我想揭開許橫的傷疤。
而是當年的教訓太沉重了。
許橫從小沒媽,爸爸又是個酒鬼,爲了弟弟,許橫很早就不上學了開始打工掙錢。我高三那年,曾經在家裡住的衚衕裡見過一個男人壓着許橫在牆上強吻。
當時我第一反應就是那個男人不是個好的,路邊撿磚頭就要上去跟那人豁命。
我們住的那個小衚衕太亂,裡面住的基本上都是些破落戶,流氓地痞不用說,妓女嫖客幾乎到處都是。
自保是我們從小就明白的事情。
那時候是許橫拉住了我,護着那個男人說那是她的男朋友。
根本就不是好人。
我記憶裡對那個男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耳後的紋身,一隻蠍子,很嚇人。
那次遇見之後不久,許橫就懷了孕,對於還未滿十八歲的女孩子來說,這無疑是致命的打擊。許橫只是哭,被我媽怎麼問都不肯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
後來還是我媽帶着許橫去流了產。
再後來,許橫就跑了,離開京城,去了南方,這一走就是七年。
要不是今年我跟章旭的事情鬧起來,恐怕到現在,許橫都不會回來。
我怕她再一次被人騙,所以才提醒她,雖然我眼下的情況,根本沒有勸她的立場。
許橫開着車,沉?了很久才說:“枷枷,其實我很自責。”
我明白她在自責什麼。我跟彭震的開始,是許橫一手促成的,她看着我經歷這麼多,心裡恐怕是不好受的厲害。
又何必說這個,我笑起來,“沒事的,我現在挺好。”
我大概已經摸清了彭震的脾氣,只要我不逆着彭震的心思,其實生活還算是過得去的。
然而,許橫卻比我想得多。
“枷枷,你往後就知道了,跟着彭震,多危險。”
這話說的有些危言聳聽。
我撇頭想想,沒多說什麼。
彭震那樣的人,讓許橫看,的的確確是個危險人物。
“你別轉移話題,我在說你的事情。”我不想多說彭震,問向許橫。“我聽許豎說你戀愛了,什麼時候把人帶出來給我看看。”
許橫表情半點都沒有戀愛女孩的那種嬌羞,而是肅着臉,很認真的說:“枷枷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把你救出來了。”
我看她那樣子,下意識就想勸她:“許橫你可別犯傻,別爲了我做傻事。”
要把我帶離彭震的身邊,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難了,之前季賀同曾經嘗試過。連季賀同都失敗,許橫又哪裡來的勝算。
許橫只是笑,“我哪有你傻。”
這話我實在無力反駁。
下車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擔心她,總覺得她會幹出什麼令人害怕的事情來。
只是許橫不說,我總不能逼着她。
回到學校,生活還是照舊,只是彭震不在家,我晚上就有些不想回去面對空蕩蕩的公寓,索性就陪着學生上晚自習。
睡覺前跟彭震通了視頻通話,他顯然是喝了酒的,臉頰紅紅,開口就說:“他們找了女人繼續,我自己就回房間了。”
怎麼聽着像是急忙跟老婆報備的軟骨頭老公呢。
我被自己的臆想嚇的不輕,叮囑他說:“讓秘書給你買點解酒茶,要不然明天起來頭疼。”
“你都不誇我啊?”彭震喝酒了有點不依不饒。
我笑着誇,“好好好,你最厲害。”
彭震這才滿意,說了幾句後關了視頻,他不喜歡對着多說話,覺得傻。
關了視頻對着傻笑的我,根本不會想到,另一頭,彭震關了視頻,酒店的房間門就被敲響,他以爲是秘書買了解酒的東西回來,毫無防備的開了門。
門外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子風情萬種,對着彭震露出迷人的笑容。
“阿震,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