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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何翩然又被陳教練拖着去進行了一次全面的檢查,雖然腳踝沒有事,但醫生說她身上有很多處疲勞傷隱患,應該注意修養。何翩然不知道怎麼和醫生解釋,讓她在奧運賽季修養還不如殺了她更仁慈,可陳教練偏偏很固執,認爲她在中國杯之前應該只保持基礎訓練量,和充分的陸上練習,冰上訓練必須適當消減。
疲勞性骨折是很多選手的噩夢,何翩然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總抱着一絲僥倖心態,她覺得不能因噎廢食,訓練就是訓練,至於傷病,等到發生時再去面對。然而陳教練帶過那麼多徒弟,更懂得從長遠角度去考慮,他勒令何翩然不能一意孤行,而何翩然又一向尊重陳教練的決定,沒有辦法,只能遵從。
回到寢室,何翩然頹然地坐到牀上,許伊見她狀態不好臉色難看,趕緊湊過來:“怎麼?傷情不樂觀?”
何翩然把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嘆氣道:“什麼時候休息不好,偏偏這個時候。”
“其實也好,陳教練只是說讓你在中國站前不要太強度的訓練,也就只有一個月時間,這段時間你可以在陸上多練練舞蹈基礎啊。”許伊笑了笑,想繼續勸下去,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猛搖何翩然的肩,“對了對了!前兩天大叔跟我說俄羅斯聖彼得堡基洛夫芭蕾舞團要來國家歌劇院演出《天鵝湖》,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俄羅斯聖彼得堡基洛夫芭蕾舞團是世界三大芭蕾舞團之一,享譽全球,他們的表演何翩然當然非常想看,芭蕾舞對於花滑來說是非常基本的素養之一,大部分選手直到退役前都保持着芭蕾舞的訓練課程,中國隊的所有選手也都有上芭蕾舞課,但這樣與世界最高水平的近距離接觸機會還是非常難得。
“好啊!什麼時間?”何翩然覺得她現在最多的就是時間。
“一共是三天,從後天開始的每天晚上,從咱們學校這裡坐地鐵就行。”許伊說道。
“不過這種演出票很不容易買吧?”何翩然有點擔心,錢倒不是問題,上賽季積累下來的獎金數目不小,許伊和她也算是小有資產了與妖成說。
許伊嘿嘿一笑,摟住何翩然的肩,“放心吧,有我在呢,大叔的媽媽是國家芭蕾舞團的老師,她幫我們弄到了兩張票,讓她再給她兒子弄一張,我們倆一起去。”
第二天舞蹈課上,何翩然謝過凌凱,拿到了珍貴的演出票,她之前只和李之森一起看過歌劇的演出,芭蕾舞表演還是頭一次。
這頭一次就是世界頂級,她難免有點激動。
到了晚上,她和許伊換好衣服離開學校,晚上的訓練許伊是請假出來的,陳教練原本不答應,可是一聽說是去看演出,還是帶何翩然一起去於是欣然應允,他還跟許伊打聽了下票價和演出情況,表示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讓所有隊員都一起去看看。
對於花滑來說,技術是基礎,藝術就是靈魂,一套只有技術的節目可能只有技術分,但再完美,藝術表現力的空白也無法征服裁判,征服觀衆。
到了國家大劇院,何翩然被這裡的氣氛感染,她忽然想是不是觀衆來看她們比賽時也是這種心情?今天她可以完完全全做一次欣賞的觀衆,這種體驗也算是難忘。
世界三大芭蕾舞團名不虛傳,演出經常至極,何翩然和許伊對很多芭蕾技術動作的處理也有了新的認識,這些陸上舞者表現出的難度不比他們冰上差,最重要的是,在舞蹈方面,何翩然覺得場上的每個人都能當她的老師。
一場演出看得兩個人都是熱血澎湃,回去的路上,許伊一直在興奮地聊那些可以轉化成花滑的動作,“你經常當做銜接的阿拉貝斯克,我覺得也可以再進化一下!像芭蕾舞的那種編排……”
兩個人正在滔滔不絕,忽然地鐵上有人打斷她們。
“你們兩個是花樣滑冰的選手吧?我好像在電視上看過你們!”
“是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女單世界冠軍何翩然!”
“世界冠軍?好厲害!”
“這是冰舞的許伊!我記得!想不到真人比電視上更好看!”
……
地鐵裡炸開了鍋,要簽名的擠成一團,更有一個帶小孩的媽媽把孩子拿到何翩然的面前問她:“你說我的孩子有沒有學花滑的資質和天賦。”
“這個……得等她長大點纔看得出來……”何翩然看着襁褓裡的嬰兒,覺得自己一定笑得十分勉強。
走出地鐵,北京深秋已是寒風陣陣,何翩然和許伊兩個人總算逃出包圍圈,都是長出一口氣。
“你剛剛還沒說完,怎麼銜接?”何翩然突然想起剛纔許伊的話。
“就是……哎呀好麻煩!我說不好,回去給你演示一下!”許伊組織了一下語言,最後還是決定用動作。
兩人沒回宿舍,直接殺到了訓練樓,這裡只剩幾個窗戶亮着,漆黑的夜裡白熾燈光亮閃爍,她們手裡都有舞蹈室的鑰匙,直接看門進去打開燈,前後兩面牆鏡裡立刻把兩人倒影進來。
更衣室是每個訓練隊固定的,換好了衣服,許伊開始給何翩然展示自己的思路。
“我覺得你的手臂,特別是在這次的自由滑裡,可以再軟一點,幅度大一點,像這樣……”許伊腦子裡想法很多,都是剛剛看芭蕾舞時冒出來的,“就是這個阿拉貝斯克,你感覺一下!”
何翩然試了一下,雖然沒有冰上的條件,但是感覺非常自如流暢,效果也更好了狐女仙途全文閱讀!她也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心得告訴許伊,“我覺得雙人舞那段,你和大叔也可以試試,重心下沉後再擡起來,兩個人保持距離再到一起,還有手臂動作,那個叫什麼我忘了,但就是這樣……”
兩個人講了半個多小時,興奮勁兒都還沒過去,喝水的功夫,許伊笑着對何翩然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會編舞的嘛!”
何翩然一愣,還從來沒人這麼誇過她,一直以來她都以認真完成編舞的每個指導爲人稱道,但不知爲什麼,在剛纔,她竟然渴望改變羅倫斯的幾個動作,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而且,她對選曲也沒有自己的意見,基本上是編舞選什麼,她就努力完成什麼,這次演出莫名喚起了她心底的某種東西,她忽然覺得,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像李之森所說,是一個藝術家的本能。她也想到伊維特已經可以自己給自己編舞,又想到她的節目都是那麼出色,心裡咯噔一聲,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許伊,你說……我們自己編排一套節目試試看怎麼樣?”何翩然脫口而出。
“你說真的?”許伊眼前一亮,“好啊!我們一起!編一套我們兩個人滑的節目!”
“就來這個《天鵝湖》吧!”何翩然摩拳擦掌。
“我沒問題,不過我們誰扮演王子?”許伊問道。
“不用這麼墨守成規,我們兩個一個白天鵝一個黑天鵝,要王子幹什麼?”何翩然笑着說,“我覺得完全可以不拘泥於平常那些編排的思路,就是當做一個表演滑來試驗,想怎麼編就怎麼編。”
“好!等編好後我們演給大家看!”許伊伸出手來,何翩然自然地笑着拍過去,擊掌而過。
何翩然的訓練時間被削減,但許伊依然訓練任務繁重,所以何翩然一有空就坐在教室裡沉思,把想法記在本子上,想了想又覺得不好,劃掉。同時她還學習怎麼使用音樂剪輯軟件,專門買了一套正版的柴可夫斯基《天鵝湖》,每天晚上和許伊一起聽,兩個人商量採用哪段音樂,再加以整合,配樂不能剪輯太碎,也不能完全採用一段沒有變化的曲子,何翩然又把自己之前所有節目的配樂拿來聽,把這些樣本當做老師,最後,兩個人總算搞出了一段水準很專業的配樂。
接下來就是編排。
“我們誰是白天鵝,誰是黑天鵝?”何翩然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你這麼老實,當然你是白的我是黑的,不過這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我們反過來,我跳白天鵝,你跳黑天鵝?”許伊一向大膽敢想。
何翩然也是這麼想的,每次突破帶給她的快樂都難以用語言表達,這次滑自己的作品,她更想與以往詮釋的形象再不同一些。
角色敲定,接下來的就是動作安排,何翩然被限制大部分時間不能上冰,所以很多動作都是在陸上完成,只能用晚上大家都去吃飯的時間偷偷跑去體育館在冰上排練。滑自己編排的節目感覺非常好,訓練幾次下來就有比之前編舞更事半功倍的效果。她和許伊的配合也因爲生活在一起幾年而培養出默契,一點不比雙人選手差。
何翩然最激動的,還是她第一次發覺自己有如此多的想法,而正因爲有了這些想法,她也有了自己想滑的曲子,自己想選的風格。
中國杯比賽前一週,陳教練給大家開例行會議,會後,許伊叫住大家一個也不許走,都去訓練場上。
“這段時間你怎麼都鬼鬼祟祟的?”舒涵看了她一眼,“還有風扇,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啊?”
“去了你就知道啦!”許伊衝何翩然眨眨眼,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