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一疼,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擠了進來:“沒死就起來,還有差事給你!”
唉,咱就是駕轅的馬,主子不讓歇,就得往死裡跑!
咦,不對啊!我好像生擒了王皓,我是忒母孛堇了,我不是駕轅的馬,我是大官人哩!
一個“鯉魚打挺”躍起來,嚇得圍觀者“霍地”向後退,彷彿見鬼了一般。
低頭尋覓,王皓還躺在地上,瞧樣子象是還活着。
第五風指着大大的戰利品,得意洋洋道:“他是我抓住的?”
宗翰問道:“哦,是嗎?你們誰看到了?”
都在搖頭,不是吧,就連蒲察斜哥、完顏婁室兩人也在搖頭,他們若是都不承認,這可怎麼好啊!
第五風急得直想哭,指着蒲察斜哥、完顏婁室,“你,你,你”地說不出話來!
本想破口大罵,想到兩人都是宗翰的愛將,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吧!
宗翰大怒,揮起馬鞭就是三鞭子,罵道:“看你的樣子,哪像個英雄好漢?給你五千人馬,立即展開追擊!無論做什麼事情,記住,你是從我身邊出去的就夠了!”
後背火辣辣的疼,第五風已經忘記了疼痛,蒙了!
給我五千人馬是什麼意思?承認王皓是我抓的了?承認我的功勞了?
那麼,我應該做萬夫長,怎麼才五千人馬啊?
第五風囁嚅道:“小的沒聽明白,大帥的意思是……”
宗翰展顏一笑,道:“本王言而有信,就升你爲忒母孛堇。眼下沒有那麼多兵,只能給你五千人馬,是不是嫌少啊?”
第五風訕笑着:“哪裡,哪裡!”心裡還真是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忽然,圍上來幾十人,就連完顏婁室、銀術可都赫然在列。
他象小雞一樣,被大家拋起來,落下,又拋起來,落下!
血往上涌,早上吃的牛肉乾化成牛肉湯也上來湊熱鬧,胸腔內的氧氣嚴重缺乏,眼前直冒金星,孃的娘我的姥姥啊,英雄的滋味也不咋地啊!
“第五風,第五風,第五風”的喊聲,比冬天的雷聲還要響亮!
“滄啷”聲響,刀劍出鞘,刺向蒼穹。
士兵們將身邊的東西盡情地拋向天空,他們在爲生擒敵軍主將的勇士喝彩,也是在爲勝利歡呼!
第五風飄啊,暈啊,美啊,最後連頭上的藍天都變了顏色!
他落在地上,雙腿發軟,不知搖晃了多久纔算立住腳。
宗翰的臉上掛着難得的笑,道:“感覺如何?”
第五風爽快地答道:“做個英雄,真美!跟着大王,痛快!大王的笑,比哭還難看!”
一句話,引來又一陣歡呼,宗翰竟不怪罪,笑得越發燦爛了。
捉了王皓是不假,做了忒母孛堇也是真的,但是,帶領五千兵馬上陣殺敵,可不是鬧着玩的。宗翰久習戰陣,自不會拿這種東西開玩笑,有心考較一番,遂道:“你想如何帶兵?”
第五風哪會帶兵?帶賊還差不多啊!
第五風機靈,那是經過無數次生死煉就的本事,一時間靈光乍現,想到一計:“小的向大王求一個人,有這個人幫我,自當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絕不會丟了大王的臉面!”
話裡套着話,還有一層意思:第五風能不能帶好兵,全在這個人身上。而且,第五風不是在爲自己帶兵,也是爲了周全大王的臉面呢!
“誰?”宗翰饒有興趣地問道。
“他!”第五風指着原來的頂頭上司:蒲察斜哥。
自從來到宗翰身邊,第五風就認識了蒲察斜哥。宗翰不止一次地誇獎過蒲察斜哥,許多本事不如蒲察斜哥的人,都升了官,而蒲察斜哥還是一個千夫長。這個人有本事,打仗有勇有謀,若是有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宗翰瞧着蒲察斜哥,道:“你的意思呢?”
“末將聽大王的!”
總是這樣,短短的一句話,透出無限的忠誠!唉,還真有些捨不得呢!
宗翰解下自己的佩刀,交給蒲察斜哥,道:“馬兒長大了,就要到大草原上去馳騁;鷹兒羽翼豐滿了,就要飛上藍天。我的斜哥智勇雙全,沒什麼能難得住你;這把刀跟隨本王幾十年,比你的歲數還要長些,今天送給你,多殺幾個高麗棒子,莫要辜負了它!”
蒲察斜哥跪倒在地,接過寶刀,磕了三個響頭:暫別故主,投向更爲廣闊的天空。
於是,萬夫長第五風、軍帥蒲察斜哥走馬上任,作爲第一隊,追擊高麗逃兵。
都元帥命令:越境追擊,他打到我們東京,我們就打到他們西京,甚至開京。一定要把敵人打疼、打怕,打出百年和平。
第五風不解地問道:“何不滅了高麗?”
宗翰不屑地說道:“高麗窮鄉僻壤,滅了倒是包袱。”
瞧他的神色,高麗在他眼中,難不成就是菜板上的肉?
一路狂追,來遠城本來已被敵軍佔領,也許是聽說前線敗了,就連二王子都成了女真人的俘虜,那守個什麼勁啊?難道留下里當俘虜嗎?兵敗如山倒,高麗棄城逃命。
高麗出征時,信心爆棚;一旦遭到毀滅性打擊,信心掃地,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此劇烈的轉換,唉呦,又有幾人能承受得了?
第五風部,均爲女真騎兵,乃是帝國精銳,見着人就砍,追上人就剁,一路狂奔,勢如破竹。
餓了,就在馬上嚼幾口炒麪;渴了灌幾口水,並不歇馬,總之就是追啊!
第二日拂曉前,飲馬鴨綠江。
王氏高麗傳承二百餘年,建四京:開成府曰開京;東州樂Lang府爲東京;金州金馬郡,號南京;鎮州平壤,爲西京。王宮位於開京,而若論城市規模,富庶繁華,首推西京。
爲防備北方的侵擾,高麗於鴨綠江東岸,建安朔鎮、朔寧鎮、清塞鎮、平虜鎮、興化鎮等城鎮,皆有軍兵把守。欲進兵西京,首當其衝的就是興化鎮,然後是朔寧鎮,安朔鎮、清塞鎮、平虜鎮可以繞過不打,也要防備被敵軍截斷歸路。
“報,忒母孛堇。東京都統銀術可率領一萬騎兵已經到了來遠城。”探馬帶來的是好消息。
鴨綠江上,人潮涌動,三座浮橋擠滿了人,高麗人只有一個念頭:逃得越遠越好呀!
第五風看看蒲察斜哥,對方鄭重地點頭,飛身上馬,拔出佩刀,使出吃奶的勁兒,喝道:“今天,你們得聽我的;捉住高麗王,我就聽你們的!弟兄們,殺啊!”
“阿骨打!”
“阿骨打!”
馬蹄隆隆,金國鐵騎開始衝鋒。
“颼颼”,箭矢遮蔽了天空僅有的光芒,浮橋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栽進江水裡。聲聲巨響過後,水面上盡是一蓬蓬的水柱,然後便是殷紅的血。
血染清江!
前面的騎兵衝到橋前,“譁”地向兩邊張開,一刻也不停地射出箭出,爲後面的兄弟清理前進的道路。
江面上漂浮着一叢叢污濁,江水越發地紅豔!
“阿骨打!”
又是一陣呼喊,蒲察斜哥一馬當先,殺上浮橋。手中的大槍“突突”亂顫,將擋路的傢伙一個個撥到河水裡,倒在地上的人,在他的眼裡也算不得人,馬蹄踏過,就將成爲泥土。
虎狼一般的女真騎兵,衝過鴨綠江,趕鴨子一般,跟着逃跑的潰兵,殺進興化鎮。如果不是敗兵的緣故,興化鎮或許可以抵擋一下的,此刻守將成爲俘虜,還一臉的委屈。
隨便殺了幾個硬骨頭,把這小子嚇得半死;再抽上幾鞭子,這個叫崔成延的傢伙就跪倒認了老子。
此人出身高麗四大家族的柳、崔、金、李之一的崔姓,其父竟是朝中中書侍郎崔洪宰。不過,這小子命賤,乃小老婆所生,父親的爵位沒他的份兒,只能在邊境受苦。本希望在這裡混幾年,回京之後,隨便找個好差事,過逍遙的日子。誰想,一朝淪爲階下囚,再無自由可言了。
第五風逼着崔成延寫了決心書,這就算捏住了他的***,如同當年在開封府大堂上,他被聶山捏住了***一樣。想到聶山的黑臉,第五風心中一緊,***都跟着疼呢!
留下受傷的兄弟堅守,咱們接着追啊!
高麗進攻女真的原因,直到戰爭之後都沒有弄清楚:據說,高麗王王楷一日夢到佛祖,佛祖對他說:女真外強中乾,可尋機而起,再現當年高勾麗的輝煌,將燦爛的王旗插上高麗人心中的聖山:長白山。王楷是虔誠的佛教徒,佛祖的話豈能不聽?再加上祖宗經營二百年,國富兵強,即使不能徹底打敗女真人,拿下遼陽府還是有可能的吧?
翼陽公王皓的母親是王楷寵愛的貴妃,王后剛剛薨逝不久,她是最有可能繼承王后之位的。太子王晛頗感艱難,遂向父王請旨,願伐金國立功立威。王皓哪能讓他得逞,毫不猶豫的搶了太子的差事。據說,王皓領兵上路之後,太子一夥在府邸內舉酒相慶,喝了三天三夜呢!當然,這是小道消息,當不得真的。
還有一種說法,高麗出兵還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女真盤剝太甚,一年六次進貢,每次都說高麗的貢物太少。三月進貢,因風雪耽擱了幾日,大臣竟遭到毒打,副使被活活打死。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高麗順天伐罪,要替天行道了。
高麗全國兵馬約十五萬人左右,分爲中央軍和地方軍兩部分:中央軍由二軍六衛組成,約五萬人,由大將軍、上將軍指揮;地方軍隊由各道節度使統轄。此次出兵,五萬中央軍出動了三萬,地方兵馬出動了六七萬,合計十萬左右。按照高麗人的想法,女真正在燕京附近與宋國鏖戰,精兵強將都在那邊,一時抽不開身。金國衆將,也只有宗翰、宗望還過得去,但是,宗望已經死了,宗翰老得已經上不了牀了。所以,只要我高麗雄兵一到,女真必當迎風而降的。春天了,南風吹,也許可以一直吹到金國上京會寧府的。
崔成延也不是完全沒有本事,這不臨時把手下集合起來,又收集了一些散兵,湊了三千人,提出了響亮的口號:高麗是高麗人的高麗,女真是高麗人的兄長。朝廷出了奸臣,忤逆了兄長的意思,所以兄長打了咱的屁股。我們是負起拯救國家的重擔,回京城,清君側,收民心,徐圖自強,再震雄風。
崔氏在高麗有很高的號召力,一時間應者雲集。
誰想,第五風一個即興之舉,竟造成了連鎖反應。四大家族不是隻有崔氏有人在軍隊裡當官,還有柳、金、李姓的無數子弟擔任高低不一的官職。憑什麼你崔姓就能如此威風?你他媽棒子大啊?
要救國,大家一起救嘛!衆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力量大,只有四大家族同時動起來,才能救高麗呢!
於是,柳、金、李三家,各有代表站出來提出:成立救,協助女真兄長,打到開京去,剷除奸臣,挽救全高麗。
哈哈,看着這些高麗人,第五風這個樂啊!當漢奸,不,他們不是漢人,他們是高麗人,應該是當高麗奸,還如此爭先恐後,真不是一般的賤啊!人家原意出賣和靈魂,咱再推三阻四,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三月二十二日,高麗救正式成立,人數八千以上,救都指揮使由崔成延擔任,並於當日,隨第五風的女真騎兵,南下朔寧鎮。
朔寧鎮守將是李氏家族的精英,也要救國,不戰而降。
這時,後方消息送過來,銀術可已經開始渡江。再無後顧之憂,第五風狂飆猛進西京平壤。
他手下的這些兵,半數以上參加過當年前的汴京大戰,長途奔襲那是家常便飯。到達平壤的時候,前出的探馬回報:一隊人馬正由南面徐徐而來,平壤城城門大開,鼓樂喧天,文武官員在城門外站得甭直,好像在迎接大人物呢!
第五風連忙移到南面來。
媽的媽我的姥姥啊!可不是嘛,幾百人在護城河外站得甭直,南面旌旗招展繡帶飄揚,瞧這架勢,莫非是高麗王到了?
蒲察斜哥看得雙眼放光,如同夜晚的孤狼:“孃的,幹了!”
當然要幹,要狠狠地幹!
歇息一刻鐘,喝點水,吃點乾糧!
“阿骨打!”
女真騎兵突然從側翼發起攻擊,高麗人猝不及防,亂作一團。
四千餘名女真人,宛如四千頭狼;而南來的萬餘高麗人,就象一萬頭可憐的羔羊!
馬刀無情地劈下,弓箭連環射出!
喊殺聲震天,哀嚎聲遍地。
看到一名殺紅了眼睛的士兵,正要向一名如花女子行兇,第五風厲聲罵道:“***的,殺女人作甚?女人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殺的!傳我將令:男的儘管殺,女人都要留下!”
“男的,殺:女的,留!”
第五風就是最高指揮官,他的話就是最高命令,被無條件地執行着。
追出五六裡,收兵北來。
救在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了,平壤守軍見證了女真勇士的強橫戰鬥力,再加上救的勸說,舉城投降。
事後,第五風才知道,剛纔遭遇的真是高麗王王楷一行。高麗王是來西京助陣的,卻差點成了女真人的俘虜,他一定不解:女真人怎麼來得這麼快,比敗兵還要快嗎?
高麗王跑了,丟下了自己的女人、兒子、女兒、臣子,自己帶着一千多人跑回了開京。戰果還在統計之中,第五風在崔成延的引導下,來到西京的行宮,指着奇珍異寶,罵道:“看看,你看看。這樣的王,還要他作甚?好好幹,高麗的希望在你身上,我決不會虧待你的!”
說罷,拿起一對兒綠玉鐲,塞到崔成延手裡,順便把他打發了出去。
乖乖,媽的媽我的姥姥啊!
咱們發財啦!
第五風看看這個,摸摸那個,都是好東西,都喜歡啊!
原來,咱做賊的時候,弄上這裡的一件東西,何苦再做賊啊!誰他孃的不願意當好人,非得做賊啊?
這麼多好東西,該如何是好啊?
再看看那些女人,包括王皓的生母崔氏,據說還是崔成延的姑母。三十多歲的人了,皮膚那個嫩啊!怎麼看怎麼不像三十多歲的人,看得第五風心潮澎湃,便想成就千秋好事。
到底是蒲察斜哥明白事理,悄聲道:“這個女人那,還是不要碰的好,否則,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啊!”
第五風已經把手伸出去了,聽到這話,生生頓住,喟然長嘆,手捏了一把美人的嫩臉,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