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之前,位於如今寧波沿海穿山半島的盡頭,有九座無人居住的海島環列,這些島嶼與陸地之間有灘塗相連,是被河流的出海口以及海潮沖刷分割而成。古時荒島上樹木參天,飛禽走獸出沒,山澗中梅樹叢生,冬季梅花滿谷、初夏梅子壓枝。
至明代時始此處有人跡,明軍在島上設炮臺抗倭寇,漸有居民遷入、設置所,是此叢島最早的開發。至清初此叢島又被稱爲梅子山,島上有廟,廟中有匾曰“漢室孤忠”。到了近代,由於三百多年的開荒造田,島上梅花已砍盡伐絕,形成了連片的村莊與田地,但仍然是偏遠之地。到了二零零八年,這一帶設立了保稅港區,迎來了新一輪的開發建設高潮。
與易斌有合作的岸達公司就在梅子山有一個項目,毗鄰封閉管理的核心保稅區,之所以選在這裡搞投資,是看中當初保稅港區立項,趁着預期中的開發熱潮拿了一塊地,地價相對便宜。另一方面,他們也衝着這裡的優惠政策,當地有規定:在此註冊的商貿服務企業、所得稅、增值稅、營業稅三稅相加或營業稅達到一定規模的,可享受種種補貼,增值稅優惠百分之二十、所得稅優惠百分之三十六、營業稅優惠百分之六十。
岸達公司在這裡投資的是一個大型倉儲項目,是保稅港區的配套,又搭車套了一個地產項目,其實主要目的還是衝着地皮去的。藉着開發建設的熱潮,不僅倉儲項目本身能夠盈利,地產投資也可以升值。
但是這個項目投資大了點,地產市場前兩年整體環境不是太好,再加上岸達公司將主要資金抽到蘇州去開發“岸達園林”項目了,這裡的開發一度中斷,只是建成了幾個大型倉庫,北邊還有一片土地並沒有立即動工。
到了去年。隨着市場漸漸轉暖以及其他項目的資金回收,這個項目又逐漸啓動,它北側那一片是荒地,雜樹叢生長滿了次生林。土地開挖平整、預埋管線的時候出了好幾次工傷事故。一開始並沒有引起工程方的太大警惕,但後來岸達公司卻不得不認真對待。
事故的原因認真查起來,都存在安全措施不到位、施工人員不按安全規定違規操作等因素。這樣的事故出了好幾起,處理起來賠償很頭疼,就算施工人員自己的責任,可一旦鬧事,項目方也得認慫。更何況安全防護方面也有漏洞。
再這樣下去,處理事故的成本已經超過了追加安全防護的成本,項目方也加強了安全防護與檢查工作,可仍然接連出了好幾次事故。雖然每一起事故本身都有客觀原因,但總是接連不斷就有點難以解釋了,當地便有神神叨叨的傳言出現。
岸達公司也私下請了幾拔和尚道士做法消災,項目方與工程方甚至還因爲賠償問題起過幾次衝突。岸達公司認爲分包商請來的施工隊伍不符資質,施工過程中違規操作太多。在春節前結完賬就打發走了一批,工程暫時停了下來。可就算年後請別的工程隊,如果再出事怎麼辦?
岸達公司老闆心裡也沒底。上次他們想請梅蘭德沒成功;成天樂也沒第一時間過來,卻派來了吳賈銘。除了吳賈銘之外,岸達公司也請了別的方面的專家來“考察”,因爲當地很多小道流言傳的是神乎其神,讓他們也很是不知所措。
吳賈銘在大年初八那天趕到了項目現場,經過一週左右的調查,把事情搞清楚一個大概。起初時,工程承建方確實不太注重安全,可能是出於降低成本的考慮,有很多安全措施都沒做到位了;而且施工隊伍也沒有正規的資質、安全意識很淡薄。
反正在別的地方他們也是這麼幹的。並沒有出什麼大事。可是到了這裡就不走運了,連續出了事故。事故責任賠償累計起來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啊,而且後續的麻煩很多。後來承建方不得不追加投入,安全配套措施和安全管理制度都有了,但還是出了幾起事故。
這裡各方的責任都有,吳賈銘一一調查。發現每個獨立事件好像都沒有什麼異常之處,差點以爲這是巧合、他是白來了一趟。結果在一次偶然的散步中,他卻發現了不對勁。
那是一天午飯後,吳賈銘獨自在工地周圍走了一圈。還沒有開工,周圍堆放着零散的建築材料,工地裡還養了兩條大狼狗。吳賈銘吹了聲口哨,就把兩條狼狗招了過來,一左一右跟着他走。可是走到工地北側一處灌木叢生的荒山坡時,那兩條狗卻沒有跟在他身邊,而是從旁邊繞過去了。
吳賈銘就是犬妖,他立刻意識到,如果此地沒有異常的話,兩條狼狗不會做出這種動作的,那完全是一種自然的本能,似在迴避某種其他動物的領地。
並不是說那兩條狼狗比犬妖吳賈銘的嗅覺還靈敏,而是它們對這裡的環境更熟悉,曾經遭遇過什麼事情。而吳賈銘混跡人世的已經很久了,思維方式早已超脫族類,行事的習慣也與普通的狗很不一樣,平時不會注意很多獸類本應注意的細節。
有此發現,他立刻展開神識以仔細查探,果然聞到了一絲淡淡的氣息。也幸虧成天樂派來的是犬妖吳賈銘,換別人沒有他這麼靈敏的嗅覺還不太容易發現痕跡。這氣息非常淡,卻籠罩在這一片荒坡上不散,是黃鼠狼留下的,而且很不尋常。
這麼淡的、連一位犬妖不注意都沒發現的氣味,假如真是普通的黃鼠狼留下的,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痕跡了,但這氣味偏偏感覺又很“新”。而且它的分而的範圍很清晰,就像用線畫出來的一般整齊,走出某個區域一步就聞不到了,這顯然包含着某種法術的特徵。
吳賈銘探明瞭這個區域的範圍,發現有好幾起事故都是在施工進入這個區域的邊緣時發生的,導致的結果就是——這片山坡到現在爲止都沒動過。吳賈銘又施展神通搜了半天,卻沒有發現留下氣味的那隻黃鼬。它有可能躲得很深、隱藏的很好,也有可能那黃鼬根本不在這裡,只是在適當的時候過來搗亂。
吳賈銘既然來了,也想顯顯手段,發現了這裡的異常,就想把那留下特殊氣味的黃鼬給找到,就算不是爲了收服,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也好。假如黃鼬就是躲在這片山坡下的洞穴中,吳賈銘倒是有辦法把給它逼出來,不必動用挖掘機把整片山坡都掀開,用他那根狽牙法寶就行。
在吳賈銘看來,這裡就算有一隻修行成精的黃鼬,也是尚未度過魔境劫化爲人形的小妖,否則早就混入紅塵中逍遙去了,何必還守着這一塊山坡?他對工地負責人打了招呼,說自己要查探風水地氣,不能被打擾,當天夜裡把所有的人都撤出去、連狗都牽走。
吳賈銘夜裡獨自來到那片山坡前,拔出狽牙法寶發出衝擊元神的吠吼之聲,攏聚法力只針對那一片範圍,震吼卻能深入地下。只要那成精的黃鼬躲在這裡,就一定能被逼出來。這裡確實潛伏着一隻黃鼬妖,但吳賈銘卻沒想到,對方的手段比他更高明!
那妖修並沒有現身,吳賈銘甚至都不知它藏身何處。對方運轉法力對抗吳賈銘的犬吠,同時潛伏在暗中還擊——它放了一個屁!
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這一屁之威。黃鼬的屁很難聞、要多難聞有多難聞,被那股臭霧沾上,氣味甚至好幾天都洗不乾淨。以吳賈銘的修爲,當然不會直接被一般黃鼬屁霧沾身,可那黃鼬妖施展的是一種天賦神通,強烈的刺激性氣息中還帶着迷幻的效果。
吳賈銘恍惚間就覺得山坡上有煙塵滾滾,還能聽見金戈鐵馬齊鳴,彷彿有千軍萬馬衝着他殺過來了。更要命的是,這黃鼬妖放的屁,最主要的威力已經不是難聞的氣味,而能沾染元神進而污穢身心。
吳賈銘當時就覺得頭暈目眩,暗叫一聲不好,揮舞狽牙法寶撒出一片獠牙虛影,在此掩護下轉身就跑。這也不能怪吳賈銘沒用,對方這一招恰恰是他的剋星,嗅覺太靈敏有好處也有壞處,他既能察覺到對方的存在,又最怕這種強烈的氣息攻擊。
吳賈銘的嗅覺已經超出族類的本能,形成天然的元神反應了,被這種氣息污穢元神需要趕緊運功消去。總之他回去之後至少有兩天沒吃下去東西,聞見什麼都想吐,等成天樂得知消息趕到寧波,吳賈銘還是臉色還是一片煞白,一聞到特殊的味道就止不住的噁心。
……
成天樂曾在電話裡責問吳賈銘:“我告訴過你不要輕舉妄動,先搞清楚什麼狀況再說,你怎麼就冒冒失失的出手了?”
吳賈銘喘着氣答道:“我就是爲了搞清楚狀況啊,我不敢肯定究竟有沒有妖修搗鬼,先想試探一下。而且判斷出現了失誤,本以爲可能是尚未化爲人形的小妖,沒想到它的天賦神通將我剋制的那麼厲害!我沒有惡意,只想逼它現身問清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