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鄭氏的嫡長子,爲了給紈絝弟弟頂罪,甘願以身代之受罰。
滎陽鄭氏家主對此不說二話,不護着,倒是讓人再說不出什麼來。
大長公主剛要反對說話,金燕拽了拽她的衣袖,她偏頭看來,金燕對她搖了搖頭。
大長公主只能秦鈺聞言看向右相,“右相,你怎麼看?”
右相沒想到鄭孝純出來替弟弟頂罪,他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來,若說饒過鄭孝揚吧,她女兒被人打成了那副樣子,毀了容,關乎女子一輩子的大事兒,他怎麼也不能饒過,否則傳揚出去,右相府仁厚到了何種地步?以後人人都能騎到右相府的脖子上撒野了。若是不饒過吧?但是鄭孝純代替,他可是滎陽鄭氏的嫡子,這可怎麼罰?
尤其是鄭孝純剛與大長公主府的金燕郡主聖旨賜婚,有了姻親關係,而皇上對滎陽鄭氏至今也是極爲籠絡。
“相爺,您可不能心軟啊。您也看見了,碧兒都成了那副樣子了,以後還如何找個好人家出嫁?這一輩子可就毀了。”右相夫人說着,嗡嗡地痛哭起來,“不懲治,我難消心頭之恨。”
右相看了夫人一眼,嘆了口氣,對秦鈺道,“此事但憑皇上您做主吧。”
右相夫人一聽,立即對秦鈺道,“皇上,您可不能饒過了他,否則妾身就一頭撞死在這。”
右相惱怒,“你胡鬧什麼?”
右相夫人哭起來,“相爺,多少年了,您看我何時胡鬧過?若不是我的女兒無緣無故落這場大難,我這個當孃的親眼所見,比挖了心還痛,我能如此嗎?滎陽鄭氏明明就是教子無方,放出來禍害人,鄭孝揚這副囂張狂妄出手傷人的樣子,指不定禍害了多少人呢。”
“皇上,多年來,夫人也未曾如此失智過,多有冒犯,您看在她因女兒傷的份上,不予計較吧。”右相對秦鈺拱了拱手。
秦鈺頷首,“夫人因女痛心,朕自然能理解體諒。朕沒說饒過鄭孝揚,夫人暫且寬心。”話落,他對右相問,“鄭孝揚如今被綁在何處?”
“回皇上,是夫人命人將他關押了起來,臣還沒見到其人。”右相看向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恨恨地道,“在柴房裡,我命人看押着他了。”
秦鈺道,“將他帶上來,朕看看,不能先沒過目,就對他懲處定罪。”
右相頷首,對管家吩咐,“去將鄭孝揚帶進來見駕。”
“是。”管家立即去了。
不多時,幾名壯漢壓着綁着的鄭孝揚來到前廳。
秦鈺擡眼看去,只見鄭孝揚頭髮散亂,衣衫破敗,身上有幾道鞭痕,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幾乎看不出人樣。
謝芳華仔細打量進來的鄭孝揚,見他此時雖然髒破邋遢,但一雙眼睛卻是清亮有神,被人壓着推到前廳,腳步踉蹌間,但還是快速地將前廳一屋子人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她身上時,似乎頓了頓,便撇開了臉。
“弟弟?”鄭孝純幾乎認不出鄭孝揚,試探地喊了一聲。
鄭孝揚立即轉過頭去,見鄭孝純跪在地上,立即大叫,“大哥,你怎麼跪着?”
鄭孝純立即說,“這是皇上,還不拜見皇上。”
“孝揚,快拜見皇上。”鄭誠也連忙道。
“皇上?”鄭孝揚順着二人的視線看向秦鈺,今日秦鈺並沒有穿明黃色的帝王服侍,只穿了謝芳華做給秦錚的尋常衣衫,清雅貴氣,如一個翩翩貴公子。他皺了皺眉,“這是皇上?”
小泉子立即站出來,大聲說,“聖駕在此,還不叩見?不得無禮!”
鄭孝揚聞言伸手一指謝芳華,“那她是誰?皇后?”
小泉子心裡咯噔一下子,立即說,“這是英親王府小王妃。”
鄭孝揚眨眨眼睛,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了,就是那個差點兒做了皇后的小王妃?使得皇上和英親王府小王爺廝殺爭鬥的小王妃,忠勇侯府的小姐,天下皆知。”
小泉子臉色一沉,頓時怒道,“鄭孝揚,你當街打了右相府小姐,還不快跪下了認罪。”
鄭孝揚收了笑,直着腰板,囂張地說,“我又沒錯,憑什麼認罪?”
小泉子一噎,看向秦鈺。
秦鈺對於鄭孝揚的放肆倒是沒惱沒怒,看着他,淡聲詢問,“你打了右相府小姐,使之破了相,如何說沒錯?”
“她當了我的路,不該打嗎?”鄭孝揚哼了一聲。
“擋了你的路就該打嗎?”秦鈺挑眉,“路人人得以走,擋了你的路讓過就是了,也沒必要打。”
鄭孝揚嗤之以鼻,“在滎陽,我一直這樣走,沒人敢擋我的路,如今她擋我的路,被我打了,活該。”
“孝揚,不準胡言亂語。”鄭孝純聞言大急。
“大哥,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什麼時候胡言亂語了。”鄭孝揚看向鄭孝純。
鄭孝純一噎。
“滎陽是滎陽,這是天子腳下,能一樣嗎?你在天子腳下放肆,如今到了皇上面前,還一樣大言不慚,着實可恨。皇上,您看看他,若不重處他,何以儆效尤?”右相夫人大怒道。
鄭孝揚忽然轉頭看向右相夫人,惱怒道,“就是你,若是你不撞壞了我的情人花,我怎麼會出手打你?本少爺從來也是講道理的,我怎麼不打別人,偏偏打你?我還沒找你要情人花呢?你女兒的破臉值幾個錢?我的情人花可是無價之寶。”
“情人花?”秦鈺忽然挑眉。
謝芳華也看着鄭孝純。
英親王妃也一怔。
客廳內的衆人知道些情由的,都齊齊一驚。
大長公主訝異地脫口說,“秦錚不就是去採情人花了嗎?怎麼這裡還有情人花?情人花這麼多?人人都可以採來?”
“誰說情人花人人都可以採?我守了半個月,才採到情人花,想拿給大哥看看,誰知道剛進京,就被一輛突然從斜角竄出來的馬車給撞壞了?”鄭孝揚惱怒地道,“而且這位夫人還一副嘴臉質問什麼人衝撞右相府的馬車。如今還口口聲聲要重處我,正好皇上在這裡,那麼我就問問,右相府就是這樣以強欺弱,以大欺小的?”
“我怎麼沒看到你的情人花?”右相夫人也怒道。
“你沒看到嗎?你現在就去你的車軲轆上看看,是不是還沾着碎花?”鄭孝揚怒了,“本少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說一不二,從不虛言。”
“你少胡言亂語,我根本就沒看到你的什麼情人花。”右相夫人不認。
“你沒看到,難道本少爺的情人花就白被你撞壞輾壓了?”鄭孝揚也怒了。
“管家,去將那輛馬車帶到這裡來。”右相夫人吩咐管家。
管家連忙頷首,“是,相爺。”
“小泉子,你也隨管家去。”秦鈺吩咐小泉子。
“是,皇上。”小泉子也立即去了。
秦鈺見二人走了,緩緩開口,“口說無憑,若是真有實據,再說不遲。”
右相夫人住了口。
鄭孝揚用鼻孔哼了一聲,走上前,“大哥,你跪着做什麼,起來。”
鄭孝純無奈地看着鄭孝揚,搖搖頭,“弟弟,不準胡鬧。皇上面前,不得放肆。”
鄭孝揚翻了個白眼,“天子面前,也要講究禮法吧?我雖然一直以來總是闖禍,但這次的事情真不怪我。”話落,忽然委屈地說,“我守了半個月的情人花呢,一路上還有一個小子在屁股後面追着我搶,我跑死了三匹馬,纔將他落下。”
“你這半個月不在家,不知去向,竟然是去採情人花了?”鄭孝純看着他,“你怎麼這麼胡鬧,據說情人花生長在那天險之地,你若是有個好歹,你讓我和父親如何去跟九泉下的母親交代?”
鄭孝揚撇開臉,“大哥,從小到大你都是這句話,就沒點兒新鮮的?我已經說過了,我若是死了,就去九泉之下見母親,跟她團聚,也沒什麼不好。”
鄭孝純一噎。
鄭孝揚想擺手,但是後背被繩索綁住,解不開,他轉向秦鈺,“皇上,可以給我鬆綁吧?我又不是犯人。綁的我胳膊都麻了。”
“皇上,不能給他鬆綁!”右相夫人立即反對。
右相看了一眼他夫人,說道,“如今皇上在這裡,滎陽鄭氏的鄭公、大老爺、長公子都在這裡,事情該如此解決,也不是綁着人能解決的。”話落,他對皇上拱手,“給他鬆綁吧。”
秦鈺輕輕一揮手,一陣疾風掃了過去,綁着鄭孝揚的繩索齊齊切斷。
鄭孝揚頓時眼睛一亮,“皇上好俊的功夫。”
秦鈺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鄭孝揚抖掉繩索,鬆了鬆被綁僵的筋骨,上前一把拽起的鄭孝純,“大哥,起來。”
鄭孝純無奈,被他拽了起來。
鄭公此時開口道,“孝揚,你做的錯事兒,你大哥要替你頂罪。”
鄭孝揚聞言頓時不幹了,“我都說了我沒有做錯,你頂個什麼罪?”
“右相府的李小姐如今破了相,十分嚴重,女兒家最重樣貌。就算是撞壞了你的情人花,也可以找右相府討要,不該出手傷人。”鄭孝純對鄭孝揚敦敦教導,“我一直對你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嗎?”
鄭孝揚伸手捂住耳朵,抱頭蹲在地上,“你說吧,怎麼訓我,我聽着。”
他抱頭尊在地上,動作連貫,一副做習慣了的樣子,準備接受鄭孝純長篇訓導。
鄭孝純見他如此,一噎,氣得沒了聲。
鄭孝揚等了半天,不見鄭孝純再訓他,他偷眼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像是個孩子,“大哥,你不訓我了是不是?那我就起來了啊。”
鄭孝純頭疼地揉揉額頭,沒說話。
右相夫人見鄭孝揚如此,氣得七竅生煙,指着他,對右相說,“相爺,您看看,咱們碧兒如今臉上還血淋淋的呢,如今他這裡到沒事兒人一樣了。”
右相沒說話。
這時,右相府的管家和小泉子命人擡着車來到了大廳門前,與他們一同來的還有李沐清。
李沐清待衆人走後,吩咐人照看李如碧,安排妥當後,才趕到了前面,恰巧碰到了右相府的管家和小泉子,便檢查了一遍馬車。
小泉子進來稟告,“皇上,確實是有一株被車軲轆碾壓碎的花的渣跡。不過奴才不認識情人花,不知道是不是情人花。”
“就是情人花!”鄭孝揚立即說。
秦鈺站起身,偏頭看謝芳華,“你可認識情人花?”
謝芳華點頭,“認識。”
秦鈺當先走了出去,謝芳華隨即站起身,跟了出去。
來到門口,一輛車被衆人擡着,擺在門前。
謝芳華圍繞着車轉了一圈,從車軲轆的夾縫中抽出一片碾碎了的花葉,仔細地看了片刻,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嘆了口氣,“雖然妹妹被破相十分令人氣憤,但是右相府不欺人,該如何就如何。”
謝芳華頷首,對秦鈺等衆人道,“這確實是情人花的花葉。”
鄭孝揚此時大聲嚷嚷,“看看,我沒說謊吧!我辛辛苦苦摘的情人花,試問,這麼一株情人花,天下買得到嗎?值多少錢?”
右相夫人怒道,“就算我們的車輾壓碎了你的情人花,不知者無罪,誰知道你手裡拿着情人花,你也不該傷我女兒。對你來說,情人花無價之寶,對我來說,我的女兒還是我捧在心尖上的無價之寶呢。”
“我破了她十回的相,她的臉能救好,我的情人花卻還不回來了。”鄭孝揚也怒道。
“誰說我女兒的臉能救好?小王妃在這裡,都已經說了,只能恢復十之八九。”右相夫人道,“試問天下,還有誰的醫術能救得好?你給我找來。”
鄭孝揚立即道,“她的臉還沒恢復十之八九呢?那麼我的這株情人花呢?就剩下這麼一篇花葉了已經被碾碎了。能恢復十之八九嗎?”
右相夫人氣得一噎,“我好好的女兒,能與你的破花相比?”
“你的女兒不見得有我的花值錢,不就出身高貴點兒嗎?若不是出身右相府,他值什麼錢。,白給我都不要”鄭孝揚哼了一聲。
右相夫人氣得臉色鐵青,一把拽住右相,“相爺,你看看他,還不懲治了他。若不懲治了他,人人都覺得我們右相府好欺負。”
右相一時也說不出什麼,情人花卻是是無價之寶,天下有情人據說夢寐以求,而他的女兒在他的眼裡自己也是無價之寶。若只是鄭孝揚無緣無故地打人傷人,那麼右相府佔理,可是如今,毀了他的情人花,這如何理清這筆賬?
他無奈地道,“我早已經說過了,此事由皇上做主,你別再多言了。”
秦鈺看向謝芳華,“李小姐的傷十之八九能治好,是不是?”
“嗯,我只能說盡力而爲。”謝芳華道。
“花雖然無價,但是女子容貌也是無價。”秦鈺斟酌片刻,對右相道,“朕思索再三,怎麼罰,怕是右相府和滎陽鄭氏都不甚滿意。朕覺得,不如就做個和中。”
“怎樣和中?”右相夫人心提到了心口,生怕秦鈺饒過鄭孝揚,立即問。
秦鈺不答右相夫人的話,轉頭問滎陽鄭氏的鄭軼和鄭誠,“二公子還未娶妻吧?”
鄭軼和鄭誠齊齊一怔,搖頭,“此子頑劣,長兄還未娶親,他自然還未娶。”
秦鈺笑了笑,“那正好了,二公子還未娶親,右相府李小姐還未有婚配。不如朕做個說和,既然出了這個事情,就將右相府的李小姐許給鄭二公子吧,一個賠人,一個賠花。滎陽鄭氏二公子雖然頑劣,但朕看着也算是頭腦清明之人,滎陽鄭氏和右相府門楣也算相配,誰也不辱沒了誰。不知兩府意下如何?”
右相聞言一愣,右相夫人也愣了。
滎陽鄭氏的鄭軼、鄭誠、鄭孝純也愣了。
鄭孝揚頓時大驚,立即反對,“我不要,我纔不要娶破了相的女人。”
秦鈺面色一沉,“破了相的女人也是你破的相,後果自然該你承擔。”
“我可消瘦不起。”鄭孝揚一仰脖子,“這個方法不行,我不聽從。我纔不要娶那個女人。”話落,又補充,“大不了我的花不用她賠了,也把我的臉毀了陪給她,我也不要娶她。”
右相夫人本來還起了做考慮的心思,見鄭孝揚如此,勃然大怒,“我們右相府的女兒金嬌玉貴,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想娶,我的女兒死也不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