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聽到鄭孝揚的話,臉頓時紅了,但她捨不得放開秦錚。
這些時日以來,她實在是受夠了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日子,尤其是今日,找他找不到,強烈地感覺他出事時,簡直是度日如年,心急如焚。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他,她如何能捨得鬆手?
鄭孝揚笑話就任他笑話去吧。
她這樣一想,不但不鬆手,反而又將秦錚摟緊了些。
秦錚低頭看着懷裡的人兒,這些時日不見,她又清瘦了,身子輕盈,腰肢不盈一握,在他懷裡,輕軟得不行。他也摟緊她,又怕她受不住,手又輕微地放鬆些,低頭嗅着她身上清冽的帶着隱隱藥香的氣息。
聽說她在府中碰了金玉蘭出事兒,他就恨不得趕回去。
聽說京城有人作亂,炮角樓刺殺,他就惱怒地想着不知道秦鈺將她護住沒有。
聽說她出了京城,到了平陽城,他就想着,她會不會着急來滎陽城。
本想立即處理完滎陽城的事情去迎她,可是卻不成想中了圈套,掉入這個機關陷阱,一時無法出去,他又氣又怒的地想着她找不到她該是多急?
沒想到,她竟然也掉下了這個機關陷阱。
正如她所說,無論在哪裡,只要她找到了他,只要他與她在一起,總是好的。
這一刻,她就在他的懷裡,輕盈嬌軟,他能強烈地感受到她這副清瘦不經一握的身子裡裝得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感情,明明是清冷的人兒,這一刻,他是如此地強烈地感受到她的愛,她的情緒,她深深的心意。
許久,他輕嘆一聲,帶着濃濃滿足,“上天厚待我秦錚。”
上天是厚待他的。
上一世,他悔恨得恨不得自殺,師傅卻告訴他,能夠逆天改命,但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但他想着只要能復生她,重活一世,無論什麼代價,他都在所不惜。
這一世,她與上一世,很多地方,全然不一樣,但待他的這顆心,卻從來沒變。
他不僅娶到了她,還能得她更深深的愛。
上天對他焉能說不是厚待了?
他忽然覺得,此時此刻,就算死,也是值了。
至少不枉這一世了。
“嗯,上天厚待你,也是厚待我的。”謝芳華將身子往他懷裡埋了埋,緊緊地貼住他,感受他的真實和心跳,覺得心裡分外的踏實。
秦錚聽到她的話,心底翻涌出強烈的情緒,輕輕擡手,將她埋着的頭擡起,低頭去吻她。
謝芳華立即伸手擋住,偏頭去看鄭孝揚。
“別理他,就當他死了。”秦錚拿掉她的手,低頭,準確地吻在了她嬌軟的脣瓣上。
謝芳華呼吸一窒,心砰砰跳起來,臉更是紅了,若是這樣當着外人的面擁抱,因久別思念,還說得過去,可是竟然……竟然吻她……她就算再厚的臉皮,也是做不出來的。立即伸手推他,偏頭躲避,細若蚊蠅地道,“不行,明明沒死,我當不了他死了。”
“要不我現在就殺了他?”秦錚沒吻到,心下不滿。
鄭孝揚氣結,沒好氣地道,“秦錚你可真沒良心,若不是爲了救你,我至於也被困到這裡嗎?”話落,他哼道,“你們愛做什麼就做當什麼,小爺閉上眼睛,你們就當我死了算了。”
謝芳華臉如火燒。
秦錚立即道,“若不是你廢物,連自己家裡有這樣精絕的機關都不知道,爺會中了計?被掉入這裡,沒找你算賬就便宜你了。你還好意思說是爲了救我?爲了救我,爲何沒將我救出去,反而跟你困在這裡十多個時辰了?”
鄭孝揚嘎嘎嘴,瞥着他問,“你如今不是有正事兒要幹嗎?揪着我這點兒事兒做什麼?趕緊閉嘴,該幹什麼幹什麼,爺不看就是了。”
話落,他當真靠着牆閉上了眼睛。
謝芳華一個沒忍住,猛地咳嗽起來。
秦錚立即緊張地問,“你可受傷了?哪裡難受?”
謝芳華咳嗽了好幾聲,勉強止住,見他緊張得不行,連忙搖頭,氣虛地道,“我沒事兒……”
“讓我看看。”秦錚立即將她推開寸許,低頭仔細打量她。
只見她臉色潮紅,氣虛不穩,氣息微濁,看起來十分難受的樣子,他立即佯怒道,“還說沒事兒?就算我不懂醫術,也知道你身上是帶着很重的傷勢的。”
謝芳華無奈地看着他,拉過他的手,握住,被他推開的身子又傾向前,貼在他耳邊,小聲說,“我真沒事兒,畢竟當着人的面,我臉皮可沒你那麼厚。”
秦錚心跳慢了半拍,無語片刻,低聲說,“他不看。”
謝芳華依舊搖頭,臉都快燒着了,“那也不行。”
秦錚見她執意不讓他一親芳澤,嘀咕道,“謝芳華,你真的想我想得緊嗎?爺都懷疑了。”
謝芳華又氣又笑,“自然是想你,想的心都快疼了,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兒。”
“好吧。”秦錚聽她這樣說,心裡算是好受些,嘆了口氣,伸手抱住她,嘟噥道,“真礙事兒。”
謝芳華無語,不再言語。
鄭孝揚聽得清楚,氣得夠嗆,他都說了當自己死了,這還不行?
這裡就這麼大的地方,且四周是封死的,他若是能躲開,早就躲了。他這條命珍貴的很,總不能真因爲礙他們你儂我儂的事兒就自殺吧?
那他的未婚妻怎麼辦?
那麼可憐兒的未婚妻!
不,是可人兒的未婚妻!
還等着他回京呢!
他見二人不再做令人臉紅心跳的事兒,只得睜開眼睛,沒好氣地翻白眼,“既然你們不做什麼,我也不用當自己是死人了。你們膩味完了,趕緊的,想辦法,我們好出去,總不能一直被困在這個鬼地方被困死。”
謝芳華聞言伸手推秦錚。
秦錚不鬆手,聞言冷哼一聲,“怎麼想辦法出去?要能想到辦法,早就出去了,你當爺還和你待在這裡?”
鄭孝揚挑眉,“這不是小王妃來了,天下傳揚,小王妃,驚才豔豔,智慧無雙,文武雙全,她如今來了,定能想到辦法?”
秦錚失笑,低頭看着謝芳華絕美的臉,聲音驀地溫柔,“天下傳揚得你這般才名絕頂嗎?我怎麼不知道?”
謝芳華無語,伸手掐他腰,“你都破解不了,出不去,我想必也沒辦法。天下傳揚什麼,怎麼能信?你問我做什麼,我也不知道。”
秦錚好笑,又悶哼了一聲。
謝芳華手勁本來沒用多大,聽到他悶哼,頓時鬆開手,立即緊張地看着他,“你受傷了?”
秦錚點點頭,雲淡風輕地道,“受了些傷,不打緊。”
謝芳華立即伸手拉過他的手,給他把脈,這一把脈,心頓時又沉又驚,“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說不打緊?”
“應該沒你身上的傷重。”秦錚握住她的手,不可一世地輕嗤,“若不是受了傷,區區這滎陽府宅的暗道,焉能算計到我。”
謝芳華又伸手推他。
秦錚不滿,“你總是推我做什麼?”
謝芳華嘆了口氣,“我身上帶着藥,給你取藥,你先放開我。”
秦錚聞言抱着她不動,不鬆手,孩子氣地道,“不要,我就想抱着你,藥不着急吃。”
謝芳華嗔了他一眼,被他孩子氣的話和動作弄得心坎裡都裝滿了水,軟軟的,她放軟聲音,輕柔地說,“你先放開我,吃了藥,我們趕緊想辦法出去,不是我自己來的滎陽城,還有李沐清、秦鈺給我的小橙子、侍畫、侍墨,以及謝氏暗探、皇室護衛,衆多人,他們見我掉下來,一時救不出我,又不知道這裡的情形,一定急瘋了。”
“他們急就急,也沒什麼。”秦錚不滿,“爺好不容易見了你。”頓了頓,吃味地道,“你是我媳婦兒,別人再急也沒用。”
謝芳華聞言,又是無語,又是好笑。
鄭孝揚聞言,一連翻了好幾個白眼,不敢置信地說,“這是秦錚?英親王府的錚小王爺?人人懼怕和閻羅王的錚小王爺?那個短短時日就剷除了滎陽鄭氏所有暗樁的錚小王爺?那個從掉進這機關陷阱裡就一直陰沉着臉如下暴雨的錚小王爺?我莫不是認錯人了吧?”
秦錚冷哼一聲。
謝芳華笑容蔓開,心化得要滴水,又對秦錚道,“若是我們不盡快想辦法出去,外面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兒?尤其是秦鈺送我到平陽城,臨走時,交代了李沐清,每日要給他傳一份書信,對他交代我的情況,一旦秦鈺得到消息,知道不但你出事兒了,我也出事兒了,一定會坐不住,立即從京城趕來。如今京城正是肅清備戰之時,他焉能不在京中坐鎮,否則羣臣無首,更是亂套了。”
秦錚冷嗤,“爺離京時,就對秦鈺說了,讓他務必好生照看你,但是你看看他,將你照看得渾身是傷,爺見到他,一定找他算賬。”
謝芳華無奈,“這也怪不得他。”
秦錚慢慢放開手,“他的江山天下,不怪他怪誰?”
謝芳華見他鬆手,也顧不得再與他拌嘴,連忙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瓷瓶,倒了三顆藥丸,遞給秦錚,“快吃了。”
“你餵我。”秦錚張開嘴。
謝芳華沒意見,伸手捏了藥丸,塞進他嘴裡。
最後一顆藥丸吃下時,秦錚順勢含住她手指。
謝芳華剛退下熱度的臉又騰地紅了,一雙眸子瞪着他,惱也不是,笑也不是,表情十分生動,她想着,人常言,久別勝新婚,果然如是嗎?
秦錚允了兩口,才慢慢放開她的手指,滿意地對她動了動眸光。
謝芳華一下子被他眸中的光華給吸住了,一時一不開眼睛。
所謂,此時無聲勝有聲,便是如此了。
鄭孝揚大咳了兩聲,耐不住地開口,“小王妃,我也受傷了,受的傷可比他重?你給我好好脈,給我顆藥吃唄?再說,你下來時,可砸到我身上了,將我好不容易歇回了一分的傷,又砸重了。”
謝芳華聞言,回過神,回身看鄭孝揚,果然見他臉色極其白,比秦錚的還白,想起她剛剛掉下來時,的確砸到了人家身上,連聲對不起都沒說,連忙走過去,歉然地說,“鄭二公子,真對不起,我也沒料到掉下來會砸到你身上,我這就給你把脈。”
秦錚伸手,沒抓住謝芳華,遂作罷,任她走向鄭孝揚。
鄭孝揚見謝芳華走過來,話語如此客氣,頓時笑了,語調雖然沙啞,但歡快地道,“小王妃客氣了,別說是給你當墊子,被你壓在身上,就是被你踩在腳底下,也是我的福氣。有勞了。”
秦錚冷哼一聲。
“小王爺牙根疼嗎?今天總是聽見你哼哼。”鄭孝揚挑眉看向秦錚。
秦錚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警告道,“規矩些。”
鄭孝揚翻了個白眼,“這纔是我認識的秦錚,剛剛以爲不是你呢,真是換了個人一般。果然是揹負天下深情盛名累累的英親王府錚小王爺。”
秦錚不再理他,一直看着謝芳華。
謝芳華已經按在了鄭孝揚的脈搏上,須臾,眉頭蹙起,對鄭孝揚道,“你的傷的確比他的傷重。似乎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周而復始,有的傷勢,竟然有十年有餘了。”
鄭孝揚驚詫,“小王妃醫術果然無雙,這都能診得出來?不錯,我這些年,一直是舊傷未去,又添新傷。”
謝芳華聞言點頭,也不多問,從懷中拿出一個錦囊,從裡面選出三個玉瓶來,遞給鄭孝揚,“每個瓶子裡有三十顆藥丸,你每日早晚從中各取一顆服下,待出去後,我再給你開個方子,你配合着藥方服用,三十日後,定然傷勢就能清了。”
鄭孝揚伸手接過,站起身,恭敬地對謝芳華一禮,“這藥物一定珍貴極了,多謝小王妃,我這舊傷新傷十餘年,也不是沒請過大夫,都說病根自此就落下了,如今你卻能給我清除,可見此番,被你砸了一下,也是值了,我這是因禍得福。”
謝芳華笑了笑,“鄭二公子客氣了,你和秦錚是故交且不提,只說你以後好生地對金燕。她雖然看起來是個極其剛性的女子,但心也是極軟的,只要你對症下藥,她定然也會對你好的。我和秦錚不知道還有沒有命等到你們大婚,這先權當是賀禮了。”
鄭孝揚莞爾一笑,“金燕郡主自然是極好的,皇上不要這美人心,我鄭孝揚白撿了個便宜,自然會惜福。”話落,他抖了抖玉瓶,看着她道,“小王妃何必這麼消極?我也有一味好藥,不敢保證能保住你的命,但能保證你活過去今年底,或者更長一些,興許是沒問題的,我一直以來,可是不捨得給自己用的,這個不算賀禮,只當禮尚往來了。”
謝芳華一怔。
鄭孝揚打開玉瓶,從中一個裡面拿出一顆服下,又對她笑道,“所以,到時候,賀禮還是要一樣給的。”
謝芳華好笑,痛快地點頭,“若是我們更活得更久一些,賀禮自然少不了二公子的。”
鄭孝揚看了一眼秦錚,眨了眨眼睛,“你的賀禮是你的賀禮,小王爺的賀禮是小王爺的賀禮,可不能混爲一談。到時候,還是少不了你們都要給賀禮的。”
謝芳華聞笑着頷首,“這些都好說。”
“怪不得人人都喜歡小王妃,盛名傳天下,果然名不虛傳。小王妃真是一個好說話好相處的人。”鄭孝揚將玉瓶塞進懷裡,對秦錚道,“這天下間的女子,鮮少有人能如小王妃吧?恐怕都不見得有。這天大的便宜,是小王爺撿了。”
秦錚懶懶地看了一眼鄭孝揚,對謝芳華招手,“過來。”
謝芳華走了過去,對他道,“滎陽鄭氏的機關,怎麼這般厲害?連你們二人都能困住?我掉下來時,想跳出機關,都做不到,這機關比皇宮的機關看起來還要精密。”
“這是絕命李家設的機關,是天下第一能工巧匠之家,對機關精通代代相傳,可謂天下無雙。曾經南秦先祖請過李家建造皇宮的機關,但被李家推辭了,說李家的機關,不適宜生,只適宜死,不適合皇宮,南秦先祖便作罷了。”
“原來是絕命李家,怪不得這般厲害,看來這是個絕陣機關了。”謝芳華自然聽過這絕命李家的名號,心下發沉,“傳言,絕命李家的機關,一旦開啓,十死無生。”
秦錚嗤笑一聲,“天下都這樣說,但也不見得真是。”
“李沐清既然來了,我們出不去,他在外面,定然會想辦法去找絕命李家的人。”鄭孝揚忽然一拍手掌,“是了,據說絕命李家和右相府是一李家,只要他在,我們就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