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有兩匹馬,當先一人是鄭孝揚,另外一人是輕歌。
三人正說着話,一陣馬蹄聲從遠處而來,不多時,衝進了別樁,馬不停蹄,又向這處院子而來。三人止了話,齊齊向外看去。
謝芳華想起他在滎陽鄭氏府宅對絕命李家的人發難之事,心下又生感慨。
李沐清聽罷後點點頭,淡淡道,“滎陽鄭氏出了個鄭孝揚,保住了世家門庭,絕命李家不識時務,沒有鄭孝揚這樣的子孫,只能認這樣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李沐清又詢問了關於絕命李家之事,秦錚將與對滎陽鄭氏和絕命李家的處置簡略地說了。
謝芳華忽然覺得好笑,她心裡明白,不止是她愧疚,秦錚也是有些許愧疚的,以後在李沐清的面前,他能讓的東西,也就讓了,比如呈口舌之快。
秦錚頓時不說話了。
李沐清聞言隨意地摸了摸那兩縷雪白的青絲,看着秦錚。
“便宜你了。”秦錚又輕哼了一聲。
李沐清輕嘆,“這個孩子,也是得天道厚愛,那麼險的機關,你身體又多經波折受傷。難爲他至今平安無恙。定然是個有福之人。”頓了頓,又道,“我做他乾爹,有福氣了。”
謝芳華逐一與他說了。
李沐清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反而對謝芳華詢問起何時查出有喜,幾個月之事來。
“勉強將就。”秦錚道。
李沐清挑眉,“那如今夠格了?”
秦錚輕輕哼了一聲,“若不是因爲你如此,你當我孩子的乾爹還不夠格呢。”
謝芳華頓時失笑。
“既然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這樣的話,就更不必說了。”李沐清勾起嘴角,掃了秦錚一眼,慢慢地道,“再說下去,你身邊的男人該醋了。”
謝芳華無奈地笑了,“你何必說這些話來寬慰我?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
李沐清搖頭,打斷她的話,“你對我不必愧疚,論起深重來,這怎麼敵得過秦錚兄爲你所做之事。我也是爲了我們南秦江山,我右相府幾代相爺門第。你怎麼能死?”
謝芳華壓制着心中的難受,“你雖然如此說,但我心中還是……”
李沐清聽罷後,雲淡風輕地伸手碰了碰額前的兩縷白髮,隨意不在乎地笑了笑,“只要你平安,這兩縷頭髮不算什麼。自此後,這也算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了。以後走到哪裡,不用我拿出代表身份的令牌,有人就會一眼認出我來。也不是壞事兒,省了許多麻煩。”
秦錚坐在一旁,沒做言語。
踏入內室後,謝芳華將如何從絕命機關出來,又如何爲了隱瞞背後之人,設下了棋局,假死之事,逐一說了。即便已經過了多天,她心中依然有愧。
他側過身子,請二人進屋。
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沐清看着謝芳華如花笑顏,似乎如青蓮徐徐綻開,他薄脣動了動,好半響,露出溫暖的笑意,“你竟然有喜了。”頓了頓,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謝芳華露出笑意,十分之溫暖,將細雨的微涼一下子都驅散了,她對李沐清道,“這個孩子生下來,你做他的乾爹吧。”
李沐清一怔,又轉頭看向謝芳華。
秦錚抿了一下嘴角,對他道,“她懷孕了,不能染上涼氣,我們裡面說。”
“是啊,你怎麼會輕易的死了呢。”李沐清看向秦錚,對他道,“有你在,她自然會無事的啊。”
謝芳華心下一酸,上前了一步,對他道,“自然不是夢,我怎麼會輕易地死了呢。”
二人來到門口,秦錚撤了傘,李沐清忽然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伸手揉揉眉心,對二人露出笑意,“原來不是夢。”
李沐清便靜靜地看着二人走來。
二人一起走了過去。
秦錚面色瞬間舒緩了,點了點頭。
謝芳華偏頭看他,他清俊的容顏在濛濛細雨中,有些許的緊繃,她心有所感,緊緊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對他露出笑意,“人醒來就好,我們過去吧。”
秦錚似乎感覺到她心裡情緒的波動,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這厚重甚至是超越了生命。
謝芳華眼圈涌上溼潤,又壓下,心中五味陳雜。這個曾經對她說,不做他的哥哥,卻要護着她的男子,一路走來,待她極厚重。
李沐清額前兩縷白髮,在微風吹過房檐時,如雪一樣的白。
除了滴滴雨聲,四周都靜靜的。
隔着濛濛煙雨,一個站在屋門口,兩個人站在院門口的雨傘下。
李沐清本來看着天空,在二人剛出現在門口時,似有所感,收回視線,向他們看來。
秦錚也隨着她一起停住了腳步。
謝芳華忽然停住了腳步。
來到李沐清所住的院落,便見李沐清倚着門框,站在屋門口,微微仰着頭看着外面的天空,濛濛細雨落下,他周身散發着淡淡的寧靜如這天空下的微雨的氣息。
謝芳華無奈,只得被他罩在傘下,跟着他一起前往李沐清的住處。
秦錚卻隨手接過來,撐在她頭頂,只道,“走吧。”
謝芳華向外看了一眼,搖頭,“不用打了吧。”
秦錚和謝芳華剛踏出房門,侍畫便遞過來兩把傘。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濛濛細雨,小橙子沒撐傘,衣服上也只落了點點印記。
二人起身,簡單地梳洗,穿戴妥當,出了房門。
謝芳華點點頭。
秦錚慢慢地坐起身,對她道,“我們梳洗一下,現在就過去。”
謝芳華轉頭看向秦錚。
“是,剛剛醒來。”小橙子立即回話。
謝芳華立即睜開了眼睛,騰地坐起了身,急聲問,“你說李沐清醒了?”
第二日,天色剛亮,小橙子便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稟告,“小王爺、小王妃,李大人醒了。”
秦錚勾起嘴角,笑容蔓開,偏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記,之後,閉上了眼睛。
謝芳華似有所感,身子向他懷裡靠了靠,將頭埋進他的臂彎裡,繼續熟睡。
他坐了許久,站起身,走到牀前,挑開帷幔,裡面的人兒睡的極熟,他輕輕地脫了外衣,慢慢地不弄出動靜地躺在了她的身邊,將她抱在了懷裡。
他沒有道理比他們差。
他愛的女人,是這樣的堅強,他的孩子,是這樣的堅強。
秦錚坐在窗前,看着她,透過帷幔,他目光溫柔,幾乎要滴出水來。
她睡的很快,幾乎是身體剛躺去牀上,便睡着了。
謝芳華一時無語,又有些好笑,但想着如今已經知道有了孩子,而且這副身子這麼差,確實該顧忌剋制不該再折騰了。便點點頭,將帷幔放下,身子轉向裡側,睡了。
秦錚揉揉眉心,有點兒痛苦地道,“我怕我現在隨你上牀後亂來,還是你先睡吧,你睡着了,我自然就剋制不想亂來了。”
謝芳華不解。
秦錚放下茶盞,對她道,“你先睡,你睡着了,我再睡。”
“那還不快上牀睡。”謝芳華催他。
秦錚道,“困。”
沐浴後,謝芳華上了牀,見秦錚坐在桌前,喝着茶,沒打算上牀的樣子,不由喊他,“你不困嗎?”
回到房間後,秦錚吩咐人擡來溫水沐浴。
謝芳華偏頭看了他一眼,無奈地笑着點了點頭。
大約待了半個時辰,秦錚還是忍不住開口,“回房吧,仔細染了寒氣。”
兩個人不說話,默默地看着天空,夜風靜靜,有些許清涼,不如白日裡的燥熱。
只要這樣想着,就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他們的孩子。
把他從小沒從英親王那裡得到的東西,都會悉數的給他的兒子。
他相信,秦錚也會如她一樣的。
她會陪着他,教導他,他可以和他的父親一樣的任性張揚輕狂,這個小生命是這樣的來之不易,她會好好的保護他,珍惜他,疼愛他。
不要像父母一樣,丟下她和哥哥,要和秦錚一起,看着他成長,娶妻,生子。
無論如何,她要活着。
這個孩子的到來,讓她對未來生起憧憬和希望以及鬥志。
以前的時候,她看天,從來都是爲了觀看星象風雲,上一世,她覺得,上天對她不公。如今卻覺得上天對她實在太過厚愛,她心裡全部都是對上天的感激。
謝芳華笑着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擡頭去看天上的星星。
雖然這樣說着,但是摟着她腰的手一點兒也沒放鬆。
秦錚聞言點頭,“那好吧,我試着不緊張。”
謝芳華握住他的手,“我自己會小心的,會把他平安生下來的,你不要太緊張,看着你緊張,我也跟着你緊張。”
秦錚也無奈,小聲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一想着你肚子裡如今有了孩子,就不由得緊張。爹孃都在京城,爺爺、子歸兄都不在身邊。你又是這副身子骨,我心裡沒底。”
謝芳華無奈地看着她,小聲說,“你用不着這麼謹慎,如今月份這麼淺,你就這樣的緊張,以後呢?”
秦錚自然陪着她,小心翼翼地帶着她上了房頂,手一直攬着她的腰,分外小心謹慎。
謝芳華下午大睡了一覺,晚上自然睡不着了,拉着秦錚,一起上房頂上看星星。
當日夜,秦錚的書信送往了京城。他自然沒對秦鈺提謝芳華懷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