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清看了兩眼,也收回視線。
二人繼續安靜用飯。
樓下依舊熱鬧哄哄,爭執得不可開交。
謝芳華並沒有心思理會燕嵐盧雪妍帶着這些護衛在這一處門面前和掌櫃的爭執什麼,只是想着,依照時間算來,除夕那日午時燕亭離開京城,言宸幫助他避開永康侯府追查的人馬,如今已經初三日夜,三日三夜來,就算前往漠北的路難走,他們怎麼也走出一千多裡地了。
李沐清見謝芳華若有所思,並不打擾她,幫她夾了兩塊魚肉放在碟子裡。
謝芳華擡頭看了李沐清一眼,沒說話。
李沐清對她溫和地笑笑。
不多時,樓下的聲音愈發激烈,似乎有要打起來的勢頭,李沐清蹙了蹙眉,見謝芳華放下了筷子,他溫聲道,“不吃了?”
謝芳華點點頭,“不吃了!”
李沐清也放下了筷子,斟了兩杯茶,一杯遞給謝芳華,一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謝芳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次看向窗外。
李沐清也看向窗外,只見早先只是爭執,此時已經有了劍拔弩張之勢,他將手放在桌案上叩了叩,對外面喊,“來人!”
一個店小二立即跑了進來,“公子!”
“樓下是怎麼回事兒?”李沐清問。
那店小二撇撇嘴,不滿地道,“回公子,外面的人是永康侯府的小郡主和范陽盧氏的小姐,沒有提前派人來咱們留香園預留落宿和席面。如今突然來了,說要包下咱們整個門面的所有客房。可是我們留香園已經客滿了,難道要將客人都趕走嗎?那以後還怎麼做生意了?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千金小姐。”
“包下整個留香園?”李沐清看着他。
“是!”店小二點頭。
李沐清思索片刻,問道,“若是包下整個留香園的話多少銀兩?”
店小二一愣,連忙回話,“要兩千兩銀子,可是不是銀子的事兒,已經客滿了啊……”
“你出去告訴掌櫃的,就說我說了,若是燕小郡主可以拿一萬兩銀子的話,那麼就將留香園包給他一日。”李沐清放下茶盞,吩咐到。
店小二聞言立即睜大眼睛,緊張地道,“公子,那咱們那些客人……”
“將包下留香園的所有銀兩,以五倍的方式退還給客人,請客人換個地方。”李沐清繼續到,“沒有誰會拒絕五倍的銀兩可拿,這個小城雖小,但是臨時找個客棧落宿也是有地方的。不至於出了咱們留香園就會落宿街頭。若是有客人實在不願意走,不願意拿五倍銀的話,就安排到留香園後院我的私宅裡。”
店小二躊躇地道,“公子,一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燕小郡主會願意拿嗎?”
李沐清笑笑,“永康侯府雖然日漸沒落,但是這個錢還是小錢,不想爭執一番還讓人爲了一萬兩銀子看扁的話,她會拿的。若是不拿,那麼就請她另換個地方。”
“是,小的這就下去!”店小二得了命令,“嗖”地轉身跑了下去。
謝芳華瞥了李沐清一眼,向來溫和外表無害的謙謙君子,若是誰認爲他好欺負,就錯了。
李沐清含笑看了謝芳華一眼,『揉』『揉』額頭,“聽音姑娘,若是你,我定然是不欺負的。”
謝芳華忍不住笑了一聲,放下茶盞,站起身,“多謝李公子賞我一分臉面。”話落,她轉身向外走去。
李沐清也隨即站起身,在她身後道,“此時下去,定然會與她們打個照面,不避開嗎?”
謝芳華伸手指了指樓下栓着的兩匹馬,正巧被燕嵐那羣護衛包圍,她挑眉,“避得開?我倒是無所謂,若是李公子不想被她們知道這裡是你右相府的產業的話,可以避開。”話落,出了房門。
她雖然此時身份特別,但是對於燕嵐來說,她還不夠她因爲她的身份而費力躲藏避開。
李沐清笑着搖搖頭,“我是覺得依照她對秦錚兄上心的情形來看,見過你的模樣,此時你出去,勢必要與她碰上,被她好奇盤問一番,屆時被秦錚兄或者京城有心人知道你與我一起出城,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既然你不怕,我更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你說我不是聽音,只不過長得相似不就行了。”謝芳華不以爲意,快步下了樓。
李沐清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也跟隨她下了樓。
二人來到樓下的時候,掌櫃的正按照李沐清的吩咐和燕嵐講條件。燕嵐臉『色』鐵青,但已經不復早先的劍拔弩張,顯然不想讓人看不起,只能同意了。
盧雪妍一直站在燕嵐旁邊,對於燕嵐非要住這家門面的作爲不阻止也不跟着爭執,她的臉『色』分外不好,想來燕亭無論如何也不娶她,而且還因此棄了永康侯府離家出走,讓她這個范陽盧氏被捧在手心裡的嬌女分外頹敗和惹人笑話。
燕嵐遞給掌櫃的一萬兩銀票,掌櫃的接過,清點之後,對燕嵐和盧雪瑩道了句,“二位小姐稍等,小老兒去清理客人。”話落,轉身進了酒樓,迎面碰到謝芳華和李沐清出來,連忙恭敬地詢問,“您……現在就要離開?”
李沐清點點頭,對掌櫃的擺擺手。
掌櫃的意會,進了樓內。
燕嵐一眼便看到了從樓內一前一後走出來的謝芳華和李沐清,她頓時睜大眼睛,看着謝芳華,有些不敢置信,“聽音?李沐清?”
謝芳華看了燕嵐一眼,不理會,徑自繞過她去牽馬。
李沐清溫和地笑着招呼,“燕小郡主,好巧!”
燕嵐眼看着謝芳華從她身邊走過,回頭看她,只見不遠處的柱子旁栓了兩匹馬,她正在解繮繩,她立即轉回頭,問李沐清,“李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還和她?錚哥哥呢?”
李沐清看着她,認真地道,“小郡主,你怕是認錯人了,她不是秦錚兄的婢女聽音,她是我的一個朋友。”
燕嵐一怔,不太相信,“她……長得和聽音一樣!”
“這個世界上相像的人總是很多,而且如今天『色』黑了,你看着她們相像而已,但其實五官有很大不同的。”李沐清否認地搖搖頭。
“這樣嗎?”燕嵐再度去看謝芳華,見她已經解開了馬繮,翻身上馬,片刻不逗留,也不等李沐清,催馬離開,不多時,只留了一個背影,她疑『惑』地收回視線,問李沐清,“李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有些事情要處理,燕小郡主知道的,我爹只管做好官,不管右相府的產業。右相府所有產業都是我在打點。離京城很遠的一處產業出了點兒麻煩,我過去看看。”李沐清無奈地道。
燕嵐自然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大家閨秀,尤其是自小纏在他哥哥燕亭身邊,爲了多瞭解些秦錚的事情,所以,和燕亭交好的這些各府公子哥們的事情她都知道幾分。右相門風清貴,不屑銀錢污穢,但是這位李公子卻不是,不僅聰穎好學,而且也有經商天賦。若是他的產業出了些麻煩,他大年初三離京也不稀奇,遂點點頭,問道,“李公子,我哥哥與你交好,你可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李沐清搖搖頭,嘆了口氣,“燕亭兄早就有離家的想法了,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他既然下定決心離開,想必是做了萬全的準備,連我們兄弟幾個都瞞了他的行蹤。”
燕嵐有些苦悶,“家裡的祖母和我父母雖然……”她想說什麼,忽然想起了一旁的盧雪妍,立即改了話,“但漠北多麼遙遠,據說環境極爲惡劣,時常有狼羣野獸出沒,他好好富貴的日子不過,竟然……”說着有些氣怒,“都怪那個忠勇侯府的謝芳華!若不是她,我哥哥也不至於離家出走。”
李沐清眸光閃了閃,不接她的話,笑着告辭,“燕小郡主,你和盧小姐這兩日找燕亭兄想必很是辛苦,趕快去裡面休息吧!我還要趕路,告辭了。”
燕嵐點點頭,讓開路。
李沐清走到柱子旁,解下馬繮繩,翻身上馬,對燕嵐和盧雪妍拱了拱手,催馬離開。
不多時,馬蹄聲走遠,李沐清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中。
燕嵐收回視線,嘀咕道,“是我看錯了嗎?世界上真有兩個特別相像的人?她真的不是錚哥哥身邊的婢女聽音?”
身邊無人說話回答她的話。
留香園的掌櫃的從裡面走出來,笑着招呼燕嵐,“燕小郡主,裡面的人都願意騰出地方,您帶着人進去休息吧!”
燕嵐的確是累了,點點頭,對身邊招呼,“妍姐姐,我們進去吧!”
盧雪妍沒有說話。
燕嵐走了兩步,沒見盧雪妍跟上她,疑『惑』地回頭,見她看着長街盡頭的暮『色』神『色』不明,她納悶地喊了一聲,“妍姐姐,你在看什麼?”
盧雪妍驚醒,收回視線,連忙搖搖頭,溫婉地笑着道,“沒看什麼。剛剛離開的那兩個人……”她想說什麼,頓了頓,問道,“你認識?”
燕嵐點點頭,據實以告,“那個男子是我哥哥的好友,右相府的公子李沐清。那個女子我不認識,怕是認錯人了。”
盧雪妍看着她,有些好奇,“那位就是右相府的李公子?傳說京中幾位貴府的公子裡面,論溫文爾雅、君子之風的話,非李公子莫屬了。”
“就是他!”燕嵐點點頭。
“的確是有君子之風,言談話語讓人舒服。”盧雪妍道。
燕嵐認真地看了盧雪妍一眼,對她道,“妍姐姐,你不是對李沐清一見傾心了吧?”
盧雪妍聞言嚇了一跳,立即反駁,“怎麼會……”
燕嵐扁扁嘴,對她道,“若是會也沒什麼,我也不笑話你。我哥哥如今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回來,就算找回來了。你們家怕是也被我哥哥的態度惹惱了,不見準再同意將你嫁給他。這門親事兒怕是結不成了。”
盧雪妍抿起嘴角,垂下頭,低聲道,“你哥哥只是看不上我,倒也沒錯。”
“若不是他很早之前就看上了忠勇侯府的謝芳華,除了她,其餘女子在他眼裡都不是女人外,怎麼會看不上你?”燕嵐恨恨地道,“我就不明白謝芳華哪裡好了?病病殃殃,連參加個宮宴都沒等到開席就犯病回府了,那副德行,竟然得我哥哥唸了多年,爲她離家出走。更甚至竟然讓錚哥哥不惜得罪皇上也要娶她。”
盧雪妍看着她,“那日忠勇侯府的謝芳華我也見了,雖然病病殃殃,但的確與衆不同。”
燕嵐哼笑一聲,“她哪裡與衆不同了?不過就是穿了一件誰也穿不起的火狐披風,被謝氏的潑天富貴給栽培養育的,就是籠子裡的金絲雀,穿戴的好看罷了!只知忠勇侯府榮華富貴,不知道忠勇侯府頭上早已經懸的劍柄!等哪一日皇上滿門抄斬了忠勇侯府,她就不會再得意了,仗着自己比宮裡皇后公主們還尊貴的身份居高臨下看人眼底了。”
盧雪妍一驚,連忙捂住燕嵐的嘴,四下看了一眼,低聲道,“嵐妹妹,這話我們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在外面『亂』說。萬一被傳了出去,會惹禍的。”
燕嵐立即住了嘴,拿開盧雪妍的手,看了她一眼,“怕什麼?多少人都心裡明白的事兒。還怕被說?”雖然如此說,但是聲音到底是低了很多。
盧雪妍雖然剛從范陽進京城沒多久,但對京中各府邸的關係和各人物之間的糾葛都瞭解了個七七八八。尤其是對於燕嵐喜歡秦錚,而秦錚又和謝芳華被聖旨賜了婚,另外燕亭也喜歡謝芳華,因她離家出走,這才讓燕嵐更加對謝芳華不滿含恨。所以,知道她的心思,見她聽勸地不再大聲說此事,便順着她點點頭。
“走吧!我們進去!”燕嵐想起秦錚,心頭一陣煩悶。
盧雪妍跟着燕嵐往酒樓裡面走,到門口時,她忽然問,“剛剛那個女子,你說認錯人了?你將她認錯誰了?”
“妍姐姐,我剛剛說你對右相府的李沐清一見傾心,你還不承認。我們剛纔說話時可是都說了那女人的名字了。你卻都沒聽進耳裡去,一定是一直看着李公子來吧?纔沒注意我們說什麼。”燕嵐忽然揶揄地看了盧雪妍一眼,見她臉『色』泛起紅暈,她心情忽然好了點兒,說道,“那個女人長得和錚哥哥身邊一個多月前新收的一個婢女聽音很像,簡直就像是一個人。但是李公子說不是一個人。只是他的朋友。”
“錚二公子新收的婢女嗎?”盧雪妍沒見過聽音,疑『惑』地道,“世界上真有長得很相像的兩個人?但她若是錚二公子的婢女的話,怎麼會和李公子是朋友?”
“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要知道,錚哥哥很寶貝疼寵他新收的那個婢女,年前狩獵,盧雪瑩就因爲說了她幾句話,惹惱了錚哥哥,錚哥哥一怒之下就將她推給他向來不和的大哥爲妻了。而且還讓英親王妃聯合了很多夫人做媒促成了此事,連皇后都下了懿旨,皇上和英親王當時都束手無策,只能促成了此事。所以啊,我覺得我也是認錯人了。錚哥哥怎麼能讓她和別的男子跑出來外地?再說世界上的確是有很多相像的人,一母雙生那些人不都是長得一樣嗎?”
盧雪妍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燕嵐打消了疑慮,不再說話。
二人一起進了留香園。
謝芳華自然不會理會燕嵐和盧雪妍在她離開後私下說些什麼,她只一心趕路,出了城門後,快馬加鞭。
李沐清想着如此天幕漆黑,夜晚夜『色』濃郁,伸手不見五指,多少女子夜晚都不敢走夜路,就算走夜路,也如燕嵐和盧雪妍一般身後跟隨很多護衛,可是偏偏,走在前面的那個女子絲毫不怕,短短的功夫,她先走了一步,就將他甩得沒影了。不由搖頭,同時催馬快追。
深夜時分,來到了下一個城池。
謝芳華遞了通關文碟,守城的士兵多看了她幾眼,到底還是因她特殊的令牌放了行。
李沐清總算是在這空檔追上了謝芳華,他身下的寶馬已經是汗水淋淋,而他也是滿頭大汗,相反,謝芳華和她騎的馬卻是隻出了些微薄的汗水,更顯精神抖擻。
李沐清訝異,溫聲詢問,“同樣是一段路程,我竟奇怪了,你是怎麼做到讓人馬不累的?”
謝芳華聞言對他道,“李公子,你這是要讓我教你馬術?”
李沐清眨了一下眼睛,“確實有這個想法。”
“那你得先拜師!”謝芳華轉回頭沒什麼情緒地道。
李沐清沉默了一下,莞爾一笑,“我是想學馬術,但是不想拜你爲師。”
謝芳華聳聳肩,“那就算了!你就在後面慢慢地追吧!”話落,提醒他,“不過我要提醒你,你的馬頂多再跑百里,就受不住了。這裡到清河還有最少兩百里,你自己看着辦吧!”話落,她催馬走遠。
李沐清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抿了抿脣,伸手入懷,放出了一枚信號彈。
不多時,一個黑衣人出現在李沐清的身邊,“公子!”
“給我換一匹馬!”李沐清吩咐道。
那人看了大汗淋漓的馬一眼,點點頭,退了下去。
李沐清等了片刻,不多時,那黑衣人牽了一匹馬來到他面前,他接過馬繮繩,翻身上馬,沿着謝芳華離開的方向尾隨而去。
寅時一刻,二人一先一後來到了清河。
城門口,謝芳華回頭看了一眼追上來的李沐清,掃了一眼他已經換了的馬,對他又認識了幾分。右相雖然秉持文士之風,但到底李沐清與他爹不同,怕是整個南秦的各個城池,李公子都有他自己的勢力。
李沐清對謝芳華笑了笑,抹了抹額頭的汗道,“很久未曾賽馬了,這一回來清河,可謂是過了癮。”
謝芳華不說話,見城門打開,她鬆開馬繮繩,對馬兒道,“去城外找草吃,順便等着我。”話落,隻身進了城。
李沐清怔了一下,也有樣學樣地鬆開了馬繮繩,對他的馬道,“馬兒,你跟着它。”話落,也跟隨謝芳華身後進了城。
謝芳華瞅了李沐清一眼,沒說話。
李沐清對她笑了笑。
守門的士兵奇怪地看了二人一眼。
此時正是黎明前夕,城內家家戶戶都關着門,店面未曾營生,商旅小販也未有人走動。除了城內巡夜打更的人外,整個城裡分外安靜。
謝芳華走到一處背街處,對李沐清道,“我要去崔氏!你也跟去?”
李沐清無奈地看着她,“我說聽音姑娘,我這大老遠地一路騎馬隨你而來,自然要你去哪裡我去哪裡,與你相互有個照應,也好將你平安護送回京,有個交代。”
謝芳華看着他,“你知道我要去崔氏做什麼嗎?”
李沐清搖搖頭。
“清河崔氏嫡出一脈,二老爺家的小兒子染了血毒,我去給他治病。”謝芳華道。
李沐清顯然是早就做好的心裡準備,聞言到是不曾驚異,只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據說中了血毒者無解。你能治得了血毒?”
“總要試試。”謝芳華看向崔氏所住的一條街,漫不經心地道。
李沐清笑了笑,“現在就去?那就走吧!”
謝芳華偏頭看着他,眸光神『色』難辨,語調平緩卻是有些冷冽清冷,“清河向來被皇室看重,歷代皇后王妃大多出在清河崔氏,與皇室牽扯甚深,二老爺續娶的夫人的母族是當今皇上已亡的親母族妹。此番要救的人,也就是她的小兒子。換句話說,破解血毒之法,皇上也很想得到。但是我還不想被皇上知道我能解血毒。所以……”
“所以,我必須守口如瓶!而且不能讓清河崔氏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李沐清接過話,看着謝芳華,眸光輕閃,“我們需要易容?而且還必須要悄無聲息地去,悄無聲息地離開,全身而退?”
謝芳華笑了笑,“李公子聰明!”
李沐清失笑,“難得你誇我!沒問題!易容術我雖然不精通,但也是會些。”話落,她看着謝芳華,“或者,你易容術若是精通的話,幫我易容吧!”
謝芳華認真地看着李沐清,沒說話。
“我爹可能對皇室忠心,但我未必,你該相信我。”李沐清看着她道,“從除夕夜晚,我幫你拿了那本皇上也要的《心經》,也算是欺君之罪了。所以,你到無需顧忌。”
“我不明白李公子爲何要幫我!”謝芳華看向漆黑的天幕。
李沐清斟酌了一下,褪去溫和,鮮有的清然,“大約是日子太無聊了,想做些什麼。你做的事情正巧都有趣,我便跟着做了。到不爲別的,你無需有負擔和想法。”
“日子太無聊了?”謝芳華收回視線,謝雲繼也說日子太無聊,他們果然都是富貴舒坦的日子過久了,想過不舒坦的日子嗎?她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要聽我的。”
“好!”李沐清頷首。
謝芳華背轉過身子,對着牆壁,在黑暗的陰影下,從懷中掏出東西,在臉上頭上一陣忙活,她的動作極快,又是揹着身子在陰影下,所以,李沐清只能看到她的手在動,卻看不到她做什麼,有些好奇,但又覺得很有意思。
不多時,謝芳華住了手,脫了外衣,轉回頭。
李沐清雖然自詡鎮定沉穩,但看到她在他眼前扎眼就由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女換成了一個年老邁邁的老丈的模樣,頓時睜大了眼睛。
“你過來,我幫你!”謝芳華對他招手。
李沐清回過神,仔細地看了她片刻,他自詡聰明,但也尋不到絲毫破綻,他不由敬佩,走近了些,唏噓道,“你若是不開口說話,我還真以爲你不是我認識的聽音姑娘了。”
謝芳華不答話,開始給他易容。
李沐清靜靜地站着,只感覺一雙纖柔的手在他臉上貼了一層薄薄的東西,那東西纖薄得讓人想到某種東西,頓時蹙眉問,“你用的是不是人的……”
“不是,蠶絲做的而已。”謝芳華道。
李沐清輕舒了一口氣,“不是就好!否則我估計幾天吃不下飯。”
謝芳華嗤笑了一聲,“李公子的手裡應該不是從來沒死過人吧?還怕這個?”
李沐清頓了一下,“那是不同的。”
謝芳華不再言語。
過了片刻,謝芳華將李沐清收拾妥當,對他道,“手拿出來!”
李沐清看了她一眼,慢慢地將手伸出遞給她。
謝芳華給他的手也帶了兩個絲薄的膜,眨眼間,一雙漂亮的手就變成了一雙枯槁的手。
李沐清嘴角抽了抽,見她幫他做完一切放開他,也將自己的手易容一番弄成枯槁的模樣,他盯着她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自己,以他的聰明,雖然沒有鏡子,但是也發現了特別之處,就是她將自己易容成了一個老丈,將他易容成了一個老婆婆。他忍不住道,“我們……這是什麼關係?”
謝芳華做完一切,見再無破綻,向崔氏走去,一邊走一邊道,“隱世的老夫老妻!”
李沐清身子猛地僵住。
“有問題嗎?”謝芳華回頭看了他一眼,“若是有問題的話,你可以不跟着我去。”
“自然……沒問題!”李沐清搖搖頭。
謝芳華轉回身繼續走。
李沐清沉默半響,挪動腳步跟在了她的身後。
走了兩條街,來到一處綿延足足有一里地的府宅院落後門,謝芳華前後左右看了一眼,從懷中掏出攀牆鎖,輕鬆地上了牆,轉眼便跳進了宅院。
在她進入宅院後,攀牆鎖從裡面扔了出來。
李沐清立即接過攀牆鎖,輕鬆地上了高牆,也跳進了院落。
謝芳華選擇的這一處落腳之處正巧有一棵樹木,二人落地之後,站在了樹下,本就天幕昏暗,又因爲樹蔭遮掩,所以,又因爲動作輕巧,似乎沒驚動府中的護院。
謝芳華站在樹下,靜靜地觀察這一處宅院,猜測哪個是主院。
李沐清低聲道,“清河崔氏我以前來過一次,我知道主院在哪裡。”
謝芳華偏頭看他。
“我雖然沒來過二老爺的院落,但是去過清河崔氏族長的院落。清河崔氏是幾百年的望族。每房每院按照最初的設定,都是相同的。”李沐清解釋。
“那你帶路!先去找二老爺!”謝芳華低聲道。
李沐清點頭,當先向一處院落悄悄走去。
謝芳華跟在李沐清身後。對他的背影多看了幾眼,有誰能知道右相府的李公子除了文武全才外,竟然還懂得夜行探路之事?比起平民家的孩子來說,富貴家的孩子其實才更不容易。
清河崔氏,幾百年的名門望族,府中的護院自然是不少的,而且私自暗中養了府兵。所以,自然也堪比京城各大府邸的府宅,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幸好李沐清和謝芳華武功都極好,顯然都是夜行之能手,所以,很輕鬆地避開了府兵,來到了二老爺的主院。
主院分外安靜。
李沐清在院外停住腳步,看向謝芳華。
“你在這裡等着!”謝芳華對他低聲囑咐了一句,越過她,進了院子,很快便來到了門口,從懷中拿出一根簪子,輕輕一跳,門栓被挑開,她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李沐清見謝芳華如此輕易地便打開了門鎖,搖了搖頭,似敬佩,又似嘆息。
主屋的大牀上睡着兩個人,一男一女,幸好是冬日,蓋得算嚴實。
謝芳華來到牀前,挑開簾帳,伸手快速地點了那女子的『穴』道。
“誰?”那男子忽然醒來,只見眼前一抹黑影,頓時驚得低喝了一聲。
“二老爺,老夫是受人之邀,前來給你的小公子解血毒的。”謝芳華立即轉換成蒼老的聲音,“你可還記得和謝世子立的約?別驚動了別人!”
那二老爺本來要喊叫人,聞言頓時啞口,不敢置信地看着謝芳華,“你……不是三日嗎?我入夜纔到家,你……這麼快?”
謝芳華點點頭。
“你……你怎麼救?”二老爺坐起身。
“老夫自有辦法,只要你配合就行!”謝芳華道。
“怎麼配合?”二老爺顫抖着問。
“有三點!第一,我需要一間暗室;第二,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這件事情;第三,按照約定所說,哪怕你死了,這件事情也不能透『露』絲毫。否則,你清楚後果。”謝芳華比劃了一個殺的手勢,警告道,“我既然能悄無聲息地進入你的家宅,你的房間,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殺了你。當然,殺你太容易了,主要是可以殺你家宅一門。”
“我信!”二老爺連忙道。
“你最好信!”謝芳華背轉過身子,走出裡屋,隔着門口的簾幕道,“你快些起身準備。老夫的時間有限,只一日,沒那麼多時間耗在你這裡。”
“你既然是謝世子派來的,憑藉謝氏和忠勇侯府,我自然不敢不信。你放心,只要能救活我的兒子,我是文人,最講究信諾。”二老爺一邊說着,一邊起身快速地穿衣。
謝芳華不再說話,等着他。
不多時,二老爺穿戴妥當,看了一眼裡側她的夫人,擔憂地道,“你將她怎麼了?”
謝芳華重新走回到牀前,從懷中掏出一顆『藥』,掰開二夫人的嘴,給她塞了進去,二老爺想要阻止,她道,“只不過是昏睡的『藥』,讓她可以睡一日一夜。你的夫人太礙事兒,等我治好你的兒子,她自然也就醒來了。”
二老爺聞言點點頭。
“走吧!你帶路!”謝芳華道。
“我的書房裡有一間暗室!”二老爺走到門口,伸手向一處地方一指,低聲道,“那裡就是我的書房,你先過去,我這就去悄悄去帶犬子送到書房的暗室裡。”
謝芳華頷首,出了房門,對守在門口的李沐清示意,李沐清看了二老爺一眼,跟着謝芳華向書房走去。
二老爺自然也看到了李沐清,他定了定神,仔細地打量了二人一眼,見二人裝扮顯然就是一對老夫妻,雖然老邁,但是走起路來輕巧無聲無息,顯然是武功高絕。南秦歷代帝王崇文尚武,文武兼備,舉國民風也是如此。江湖上時常會出現一些能人異士,武功高絕隱世之人頗多。依照忠勇侯府的勢力來說,請來這樣的兩個人來解血毒,他自然絲毫不稀奇。
眼看那二人輕巧地避開府衛,去了他的書房,他立即向他小兒子的院落走去。
不多時,便來到他小兒子的院落,推開門走了進去,驚醒了看夜的人,只聽那人立即出聲喝問,“誰?”
二老爺一怔,看清守夜的人,頓時蹙眉,“意芝?你怎麼在這裡?”
“父親?”那人一愣,看着二老爺,“您怎麼這時候來了?”
“我……”二老爺剛要回答,想起謝芳華的告誡,立即反問,“我問你怎麼在這裡?”
“我不放心弟弟,怕下人照顧不好,便自己在這裡守着了。”崔意道。
二老爺聞言緩和了神『色』,有些感動地拍拍崔意的肩膀,對他擺擺手,“你弟弟會好的,你去睡吧!”話落,他走到牀前,見小兒子昏昏沉沉瘦成皮包骨的模樣,幾乎落淚,停留半響,伸手扶起他,放在了自己的後背上。
“父親?您背弟弟要去哪裡?”崔意芝並沒有離開,見二老爺如此動作,立即詢問。
“你別問了,快去睡,只當什麼都不知道。”二老爺對他命令。
“父親,我既然碰到了,怎麼能當做不知道?”崔意芝不贊同地看着二老爺,“您從昨日深夜回來就怪怪的,說弟弟會好的,會有人來救他,是不是救他的人來了?”
“讓你別問就別問了,聽話!這件事情不是你能過問的。”二老爺瞪了他一眼,見他垂下頭,他緩和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意芝,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別看爹日日捧着書本,被人稱作書呆子,但是有些事情,爹不是不懂,若是真不懂的話,也就不配做這清河崔氏的嫡子了。這件事你別『插』手了。你從現在起,好好地守在你弟弟這裡,任何人來了,都不讓探視。知道嗎?”
“我娘呢?”崔意芝擡起頭,看着二老爺。
“你娘睡着呢!我給她吃了昏睡的『藥』,大約會睡一日夜。”二老爺道。
“難道您連我娘也不相信?”崔意芝抿脣,語氣有些質問的味道。
二老爺腳步頓了一下,脊背有些許僵硬,沉默半響,微微嘆了一口氣,“你娘……權利心太重了。有些事情,爹不是不知道。”話落,他向門外走去,語氣有些昏暗地道,“你向來很是聰明,相信你也不是不知道。”
崔意芝本來還想說什麼,聞言住了口。
二老爺揹着他的小兒子很快便出了房門。
崔意芝在昏暗的房間站了片刻,來到牀前,輕聲開口,“來人!”
“二公子!”外面一人應聲出現,低低地應了一聲。
“咱們府中來了何人?”崔意芝看着窗外濃郁的夜幕詢問。
那人搖頭,“回二公子,未曾見到有人來咱們府。”
崔意芝眯了眯眼睛,“不可能!”
那人沉默不語。
“暗中去盯着,看我爹去了哪裡,回來告訴我。”崔意芝吩咐。
“是!”那人出了院落,跟隨剛離開的二老爺而去。
不多時,那人回來,低聲稟告道,“回二公子,老爺帶着三公子去了書房。的確如公子您所說,咱們府中是來了兩個人,但是屬下查探不到那兩個人的任何消息,只遠遠看到了兩個人影。武功顯然很高,避開了咱們府中的所有府衛。屬下怕被他們發現,沒敢靠近。”
“你沒靠近是對的。”崔意芝站在窗前思索片刻,吩咐道,“將府中再安排多一倍的人手,尤其是密切注意書房和我爹的動向,另外在府外也安排人手,今日一日外加晚上一夜,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來稟告我知曉。”
“是!”那人垂首應聲。
崔意芝擺擺手,那人退了下去,他看着窗外,久久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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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牆:安靜地午後,LV2,貢士:“告訴自已:不管如何,勿忘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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