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離開
**
到了晚膳時間,山寨中開始了“祭竈神”儀式,在一片忙亂之中,楚景淮攜白姝卿走到段延身邊,跟他道別。段延很意外,他看了白姝卿一眼才頷首,語氣裡有些“聚散終有時”的遺憾之情,“明日一別,段某不知何日方能與林兄弟和林夫人相見,你們出發時段某便讓洛風帶上幾位兄弟護送二位出山,日後二位若不嫌棄,來賞雪時不妨到這決明寨坐上一坐。”
“如此,多謝。”楚景淮慢慢說道。白姝卿雖未講話,卻因段延這番話生了些離別之意,眼眶中熱燙的眼淚打着轉兒硬生生被自己逼回,末了只是輕輕向他點了點頭。
手腕上同時一緊,白姝卿擡眸看了楚景淮一眼,在他臉上卻尋不到任何異樣,不知道方纔是真實還是隻是自己的錯覺。
衆人拿“祭竈糖”敬獻祭竈,正忙碌間忽聽得寨門前傳來馬的嘶鳴聲,山野空曠,這聲音聽進人耳朵裡令人沒來由的駭怕。這山寨由於位置偏僻,平時極少有外人會來,這幾日忽然平白出現如此多的外人,大家一瞬間變得警惕,連看向楚景淮跟白姝卿的眼神裡也多了分埋怨不滿。
楚景淮猜測來人該是嘉懿帝派出尋找二人的手下,遂走上前去與段延低聲解釋了幾句。段延先是一愣,很快微笑着點頭,楚景淮便與白姝卿一道向寨外走去,段延緊跟其後。
已有下人跑來向段延稟報門外有不速之客,段延只是朝那下人微一頷首,回頭溫言安撫了衆兄弟的情緒,命人打開寨門。
寨門緩緩打開,在空寂的夜色裡發出令人屏息的聲響。
門外足足有數百人,黑夜中整整齊齊站着,竟有種黑雲壓城的緊迫感。僅列在隊伍前的數十人手中握着火把,火光映照在四周白皚皚的雪上,黑夜恍如白天。中間一人正騎在馬上,黑夜中看不清面容卻依舊氣宇軒昂、氣勢迫人。
那是白跡。
“三哥——”白姝卿認出來人,立馬撥開楚景淮牽着她的手向白跡奔了過去。白跡這會見到他二人平安無事,心中驚喜,動作迅捷地躍下馬,穩穩扶住了情緒失控向他跑來的人。
白姝卿這時見到白跡,整個人頓時被與親人久別重逢的喜悅吞沒,被她下意識隱藏的天性暴露出來——她被他扶住以後並未停住動作,而是乾脆撲進了白跡懷中。不顧那麼多人在場。包括楚景淮在內。
白跡先是一愣,旋即開心笑了,伸出手拍了拍白姝卿的肩膀,“幾日不見,卿兒竟如此掛念我?”
白姝卿絲毫不彆扭,在他懷中拼命點頭,臉頰上的淚滴落在白跡硬實冰冷的鐵甲上,她竟覺得那是溫熱的。溫馨重逢的氣氛並未持續多久,因爲很快,她已被人捏住後頸提離了白跡的身邊。
不必想白姝卿也知道是誰動的手,她也不側身去看他,只顧跟面前的白跡說起話來。
“三哥身上可有受傷?”
“你三哥是什麼人,哪能那麼容易便被人所傷。”
“那大哥那裡情況如何?”
“大哥他一切安好,這會正趕來與我們匯合,你與王爺可有受傷?”
白姝卿點頭,“我身上的傷倒沒什麼,楚景淮胸前中了一箭,差點便出事,好在段大哥跟他的兄弟們及時出現,我們這才得救。”說罷側開身子,將視線完完整整放在段延身上。
白跡順着白姝卿的視線望過去,便見一位男子淡淡笑着向他望過來,他未開口白跡已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從容不迫。知道對方不容小覷,能夠收斂鋒芒待在這深山之中便更不簡單,但畢竟他對卿兒跟王爺有恩,白跡暫時不好在他身上調查什麼。
對段延正式道了謝,對方卻只是微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段某應有之義。”段延見到白跡跟他帶來的人,心中更加確定楚景淮身份必不簡單,他受人囑託救了人,卻不想令決明寨捲入外界的紛爭之中,那是他對已故父母親的承諾。他這會只想着立刻將二人送走,免得多生枝節,搭上自己數百位兄弟的命。
白跡不意在此處便將二人尋到,身上所帶財物不多,他幾乎將身上一切值錢的物什解下交給段延聊表謝意,段延自然客氣地婉拒,後來實在推不過便半推半就地收了幾樣。白姝卿看了看,那裡面有三哥最喜愛的一枚翡翠玉佩。
終於得見來尋人的三哥,白姝卿不願在此處多留,在下人的幫助下很快收拾好行裝,連晚膳都未來得及與段延他們一道用,便與楚景淮一同鑽進了白跡尋來的馬車裡。
出發前段玥看着楚景淮,眼眶紅紅,似有千言萬語想說,最終卻只是一句,“林公子,保重。”楚景淮回了句什麼白姝卿未聽清,只是見段玥躍動在火光中的臉上似有了一絲釋然的表情。
坐在回寧安的馬車裡,白姝卿撩開簾子看了眼身後,寨門已經在慢慢合上,門後的人已經向裡行去,這裡很快便會恢復屬於它原本的平靜,就似他們從未來過一般。
她轉過頭,安靜出神地盯着眼前的簾子一搖一晃。這段日子過去,那麼他們呢?他們以後又該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