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的”,一路出宮門而去。武月寒似乎也壓根不在意,身後有什麼侍衛暗衛的跟着,他只是同錦貴妃一起坐在馬車裡,核仁也在裡面坐着,三個人,三個表情,三種心思。
武月寒輕輕鬆鬆,像是拉着自家姐妹出宮遛彎一樣,半點都不在意。錦貴妃扶着肚子,倒是也不着不忙,臉上不曾有半點害怕。反倒是核仁,像是被劫持的是自己一樣,一會鼻尖上就出了汗,不時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想要出手救人,自己又沒那個本事,只好耐着心思等待。
“喏,說你呢,你既然是娘娘的貼身丫環,上次也見你很是勇敢,怎麼這次倒是半點不敢往前衝了?”
進了馬車裡,便無所謂什麼刀劍在手了。在他武月寒看在,無論是錦貴妃,還是核仁,根本都沒有半點的抵抗力。
任他施爲,喊救無門。
“這次跟上次情況不一樣。上次的時候,娘娘並沒有被人用刀指着脖子。”
核仁吐了口氣,到底還是膽大的說着話,其間將視線瞟向自家主子,也實在心裡替主子捏了一把汗。
那麼大的肚子,萬一出點事,可要怎麼辦纔好?
錦言揚眸笑笑,自是替自家丫頭說着話,“上次的事情,武公子指的是荷花別院的事吧?其實那時候我一直在想,當時的你,也並不想想要傷我。否則的話,你也不會刻意的護着我。”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武國公篡養的死士比較厲害,武月寒當時是想要放她走的,只可惜並不能如意。
武月寒歉意道,“娘娘既然便好。有些事情,月也是身不由己。”
“唔!我懂。你的身不由己。便是緣於你的出身罷的。不過說來也是,任誰從一個私生子的身份,驟然回身王府,那府裡的下人,也是會個個不服的。武公子急於想要做出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肚子挺得高高的女人,淡淡半眸,輕垂着說話,核仁呆呆的張大了嘴巴,傻傻的看着,好半天,才嚇得一身冷汗的道,“娘娘……”
娘娘平日裡說話,根本不會這樣子激進的,可今天這是怎麼了?
核仁急得還想再說,錦言卻暫時並未理她,而是將一雙明亮的目光,重新又落在同樣一臉驚詫的武月寒臉上,並且依然不放鬆的追問着道,“武公子以爲本宮的分析,是對還是錯?本宮倒是覺得,這是實情。”
“娘娘,你……”
心中的傷疤被人揭起,武月寒猛然又寒了臉,驟然要起身,起到一半時,纔想起,這是在馬車裡,又死死的將心裡的火壓住,一字一頓的道,“娘娘!有句話,月某還是要提醒一下的!就算娘娘之前對月某有過一念之恩,可是在月某這裡,娘娘也依然不是能夠無所底限的!”
這一輩子,他最最不能讓人提起的地方,便是他的身份。
可偏偏,錦貴妃就是戳着他的痛點來死死的來回輾壓,這又如何能讓他不怒?
衝怒之下,他自然也不會有任何的好臉色。
更甚至,
他就在想,他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麼?父親一心希望着想要將錦貴妃抓做人質,要挾皇上,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暗中相救,這最後到頭來,他卻兩面都不討好?
心思浮動間,馬車忽然軋過一塊石頭,踉蹌着猛晃一下,核仁手疾眼快扶住娘娘,武月寒也下意識擡手去扶,可伸手到了半空,又猛的僵住,緊接着,又漸然收回。
臉上神情迅速變得平靜無波,他掀了簾子向外看,皇帝派來的侍衛暗衛,也依然跟得很緊,他也照樣的不在意。
只是吩咐着車伕,“十字街口!”
現在的十字街口,便是從前斬首示衆的菜市場,錦貴妃從小也是在宮外長大的,這個地方也是知道的,她怕倒是不怕,只是很好奇。
抿了抿脣,問出了聲,“怎麼會選在這裡?”
這樣的地方,多不吉利。
武月寒冷冷一笑,“貴妃娘娘身份尊貴,平時也自然是不願來這種地方的。只是這個地方,娘娘今日卻非要來不可。有人要見你。”
因爲貴妃之前的得罪,武月寒心中是極沒好氣。
錦言也不在意,只是將事情的重點,凝結到他的最後一句上,“有人要見我?是誰?”
“等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男人抿緊了脣,不肯再多說,錦言皺眉思考着,這之後,倒是再沒有人說話。核仁一直將心繃得緊緊的,倒是讓錦言好一陣安慰。
一直到了十字街口,疾進的馬車才漸漸停了下來。馬車外面,寒秋將手擡起,“停!”
馬車簾打開,先行出來的人,是核仁,然後是錦言,最後纔是武月寒。
冬日的天空,倒是天氣很暖,湛藍如碧,只是這人的心情,就很不美妙了。
下了馬車,武月寒一眼看過去,不由得笑了,“早就聽說,寒大人最近是做了太監的,如今一見,果然不假。只是不知道寒大人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的不愛惜自身,會不會也對不起恩師的栽培?”
他這裡所謂的恩師,自然暗指的是武國公。
錦言眉一皺,剛要出聲,後腰一把匕首頂過來,武月寒涼涼的道,“娘娘,請稍安勿燥。”
將要出口的話語,只是又狠狠的嗯回了肚子裡。就見寒秋臉色不變的上前一步,“放開娘娘,我來替她!”
寒秋這一輩子,前半生風光,後半生,只剩下行屍走肉般的忠貞了。
哪怕是死,他也無所懼怕。
“你?就憑你一個閹人,也敢用自己的命,來換娘娘的命?我告訴我,你這樣的人,十個都抵不上她一個!”
武月寒不屑的說,見寒秋終於變了臉色,他更是快意一笑,“哈!原來堂堂寒秋大人,也會覺得憤怒麼?那倒是極好的。正好,我爹也想要見見你,既是你願意跟貴妃娘娘一起出生入死,那就過來吧!唔!記住,把身上的刀劍除了,自廢雙手……本公子現在手中有人質,再多加你一個,會覺得很費勁。”
語氣輕鬆說着這樣兇殘到極致的話語,武月寒是真的變了。
曾經那個淳樸善良賣糖人的小哥呢?眼下看來,這便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
“寒秋,本宮命令你,回去!”
錦言突然說,她冰冷的容顏閃着戾氣,一字一頓與寒秋道,“你的大仇未報,難道就真想要這麼死了嗎?回去!你是本宮的人,沒有本宮的命令,你就給我好好活着。”
因爲三清的死,錦言也是極爲同情他的。
“娘娘有難,奴才又何敢旁觀?”
寒秋卻堅決道,“爲娘娘而死,是奴才的榮幸!”
“愚蠢!”
猛然再度一聲厲喝,錦言後腰上抵着利器,再加她有孕在身,也根本不可能於瞬間就做出有利的反擊。可她現在,也是真的心急。
抿了抿脣,她又看向核仁,“你也跟他一起回去。本宮給你的命令,守着他……他若敢出半點事情,你也跟着他一併受罰!明白了嗎?”
她目光冰冷,示意着核仁過去,核仁呆呆的看着她,眼淚往下流,不願意聽命,“娘娘,奴婢不要回去,奴婢要陪着娘娘……”
錦言深吸一口氣,心中真是急死了,“蠢貨!寒秋還不能死,你不明白嗎?聽話,回去。”頓了頓,又向寒秋道,“本宮將核仁交給你,若是你敢出半點事情,本宮就讓她受同樣的懲罰。若是你死了,那麼,她也就活到頭了!”
事出無奈,她只能想出這樣的權宜之計。只盼着寒秋不是那麼太愚忠。
他活着,對皇上有很多事需要交待,而錦言想着自己的時候,倒是沒想太多。
她心中直到現在,除了皇上,也依然還是皇上,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終於,核仁看懂了娘娘的意思,她眼含着熱淚,磨磨蹭蹭的過去,然後就聽武月寒一聲輕笑,微揚着下巴道,“既是娘娘發話了,本公子就給你這個面子。寒秋,你不止是個叛徒,還是個懦夫……往後退!”
慢慢挾着貴妃往後,寒秋帶着人,卻動也不敢動。
錦言微微搖頭,示意他們不必追來,而寒秋等人也有點忌憚於武月寒的手段,只好就呆在原地不動。
而直到眼前的兩人,慢慢消失在眼前的一塊牌匾之後的時候,寒秋才倏然提身,急步而去。然而到了近前,卻是連半點人影都沒有。
一時間,心中驟然急跳,連心都要“怦怦”的跑出胸口。
“娘娘……這,娘娘他們人呢?”
核仁急步過來,急得都要哭了。
與此同時,武月寒已經收了匕首,扶着貴妃,早已轉過了這處牌匾背後,慢慢的向着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而去。
之前在轉過牌匾的那一剎那,他直接使了功夫,將娘娘飛快的帶離。眼下,倒是有心情慢慢走了。
“你要帶我去哪裡?”
看着眼前的小路越來越荒涼,錦言冷靜的問。她有身孕,早就累得不行。這會能一直堅持着,是緣於她過人的意志力。
武月寒不答,只是道,“他要見你,等到了,自然就會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