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宮裙,不施粉黛,娘娘的容顏本就非是絕色,這一眼看過,卻莫名有着幾分雍容之貴氣,那是一種從骨子裡散出來的氣勢與優雅。
王嬤嬤心下一顫,慌忙道,“老奴不敢。”
“那便是了,該你管的事,你細細管得好了,不該你管的,手別伸那麼長。”
娘娘話說得這樣明,王嬤嬤早已嚇得臉色煞白,她強撐着驚恐不讓自己嚇得發顫,磕了頭,起身侍立一邊,素白用過了蔘湯,默不作聲的收碗,娘娘下巴一擡,淡淡的道,“王嬤嬤,你先出去吧。等小公主醒了,本宮自會喊你。”
王嬤嬤應聲,知道娘娘這是藉機在敲打她,慢慢應聲退了出去,素白看着王嬤嬤出了門,不解的道,“娘娘,這王嬤嬤有問題嗎?”
“沒有。”
錦言笑了,又看一眼小公主睡下的偏殿,“不過就是有些依老賣老而已,仗着小公主的喜歡,敢對本宮置疑。”
素白道,“那麼這樣說來,娘娘是在敲打她了?”
也是,宮中老人如果個個都像這個倚老賣老,那這主子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素白想着,莫名又想核仁,頓時又笑了一下,錦言瞧她笑得奇怪,便看她一眼,像是解釋一般,也慢悠悠的笑道,“不過你們兩個是不一樣的……核仁那丫頭更是什麼話都敢說的。”
可話雖如此,身爲奴婢的本分,還是要守的。
做爲娘娘身邊的貼身姑姑,娘娘給的體面,她們在人前人後的受了,那麼在主子面前,她們依然還是奴婢。
“奴婢謝娘娘。”
素白收拾了喝剩的蔘湯出去,拉開門的瞬間,有風從門縫裡灌進來,雖然被屋裡的地龍給悄然分解,但依然是有些了絲涼意。
錦言順着看了出去,核仁與和公公在殿外袖手而立,依然在輕輕的說着話,見素白出來,核仁臉一紅,低低的道,“你該回去了,要是皇上問起不見人,可要怪罪我們娘娘了。”
小和子笑一下,認真的看着她道,“皇上知道我是來這裡,便不會怪罪的。”
再者說,皇上對娘娘的寵,已經到了天下皆知的地步。也斷不會因爲這麼一點小事,就會對他雷霆之怒。
“你們聊着,我去廚房了。”
素白端着收拾的湯碗離開,核仁點點頭,“好,雪大路滑,小心一些。”
“娘娘重回錦宮,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小和子不知想到什麼,又加了一句,核仁看了看他,不說話,其實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小和子將目光看過來,仔細認真的盯着她瞧,她心中剎那猛跳,沒來由的就有些臉紅。她將頭一扭,有些不太好意思。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
看過了人,也心安了,小和子終於將目光收回,又低低的提醒一句,“可還是要多注意一些的,謝巫大人最近夜觀天象,有隱星浮動……娘娘或許,比以前會更加危險的。”
所謂的提醒,便也只有這麼多了,再接下去的事情,他也不好再多說,畢竟家國天下,並不是他一個小小太監可以妄議的。
核仁一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立時就氣得柳眉倒豎,咬
牙惱道,“你的意思是說,欽天監的那個謝巫,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娘娘嗎?”
一直就是由於他的從中作梗,處處說她們家主子是妖女是禍水……要不然的話,主子又豈能白受這一些年的苦?
流言猛於虎,自古便如是。
皇上就算是最初時不信,聽得久了,也便信了。
“嗯,就是這個意思,不過這事,你知道該怎麼說,千萬要小心。”
左右看了一下,最後叮囑,和公公拉上衣領,邁步走入雪地中,核仁道了聲“小心”,便身一轉,快步進了內殿,素白去廚房還沒有回來,娘娘也不喜太多人伺候着,此時整個錦宮內殿,便只有娘娘一人出神的半倚在殿內的美人榻上,手裡握着一盞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核仁進門,就有些急燥,“娘娘,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閒心在這裡發呆?”
這丫頭跑進門就低低喊着,似乎是天要塌下來似的,錦言不由好笑,隨手將茶遞了她問,“瞧你這毛毛燥燥的樣子,這是出什麼事了?外面雪寒路滑,本宮不過就是發個呆,也能讓你這麼唸叨?”
話雖如此,可到底還是慣着她的。
多年的主僕情份,生死相隨,她早已將核仁看成了她的親人。
核仁急了,“娘娘,難道你這些日子就沒有聽說過,謝巫那個妖人又要出來妖言惑衆了嗎?奴才剛剛聽說的,他居然向皇上進言說什麼隱星浮動……這隱星是什麼?明明就是暗指娘娘嘛!”
一邊說,又氣得跳腳,咬着牙恨道,“這謝巫真就是時刻不能安穩,從前娘娘在明月宮,他連個屁都不放一個,這娘娘纔剛剛又回錦宮,他就又跳出來咬人……娘娘,是不是咱們都太好欺負了,這纔會讓這些個流言蠻語總是要打滅不淨的冒出頭來?”
如此中傷,真是讓人恨極!
核仁跺腳,又咬牙,氣極道,“不行,這事奴婢必須要再去找人探個明白,要不然的話,再讓皇上心裡有什麼猜疑,那娘娘就又要受苦了……”
一次又一次的誣衊,出手,她們也都忍了,可這一次,她是真的再忍不下去。
拂了袖子,氣沖沖轉身出去,錦言喊了一聲沒喊住,那丫頭風風火火轉眼跑得沒影了,錦言皺眉,“來人!”
一聲喝落下,寒秋無聲的身影從殿門外進來,“娘娘。”
他抱拳施禮道,“可有何吩咐?”
錦言半起了身,看着外面的飛雪惱道,“馬上追出去,將核仁那個丫頭給本宮帶回來!”
真是膽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她敢就這樣冒冒失失的出去,外頭指不定有多少人盯着。
這分明是正好入了那人的圈套!
“是,娘娘!”
寒秋領命,立時轉身出去,錦言這才吐了一口氣,將略顯疲累的身子再度倚靠在身後榻上,這邊還沒來得放鬆心情,耳邊驟然一聲女兒啼哭的聲音,幾乎要刺穿了耳膜了一般的響了起來。
她嚇了一跳,猛的坐起身,“太平?”
平日裡習慣了耳邊清靜,女兒忽然驚天動地的哭了起來,她硬是愣了片刻,才急忙下了地,連鞋都顧不得套,急步進了偏殿之中。
粉色的宮帳,挑着繡金邊的花色,屋裡所有鋪設用度,都是極盡華美奢侈,連點燭的燭臺,都是純金打造的靈鶴模樣,也足見當朝皇帝對這位小公主的喜愛之情。
只不過,所有這一切東西在她蘇錦言眼中,那都是一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死物而已。
進了偏殿,又幾步到了牀邊,一把挑起那粉色的帳掛在勾上,小公主張着嘴,“哇哇”哭着,只短短時間就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似乎再晚來一會兒,就會哭暈過去了。
錦言一顆心,立時就重重的刺疼了起來。
“太平,娘在這裡,不怕,不怕啊!乖!”
伸手將她抱了起來,一連聲的哄着,可這小祖宗哪裡會認她?
她認是誰給她奶吃,誰就是她最親近的人。
於是越發的哭得厲害,她要找嬤嬤,嬤嬤。
錦言哄着哄着,額上便也出了汗,身體本就不好,這麼一急,眼就有些發黑,腿一軟,差點就跌在地上,再把懷裡的小公主給扔了。
“娘娘!”
素白這時剛好從廚房回來,一見這情況,趕緊就過去,低低的道,“娘娘,讓嬤嬤回來吧。小公主初來乍到這環境,是認生的。”
這時候,最好是要找她熟悉的人過來,比如說嬤嬤。
“可我是她的娘啊,她總不能一輩子都跟着嬤嬤的,她必須要適合,要熟悉的。”
錦言怔怔,她也沒帶過孩子,可她的孩子,是公主。
公主是可以嬌慣的,可她想養出的公主,卻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可是娘娘,水滴石穿並非一日之功,小公主她真的還小啊!”
素白勸着,又無奈。之前與娘娘說過的話,可真是白說了啊,娘娘這麼性急想要把小公主從小就培養得懂事,獨立……可這事,真的是不能操之過急的。
哭聲依然在繼續,錦言也依然在哄着,像是沒聽素白的勸說一樣,她真的不甘心---她的時間不多,她等不起,真的等不起。
“娘娘,公主還小,請娘娘將小公主交於老奴吧!”
王嬤嬤跌跌撞撞哭着進來,跪在地上猛磕着頭,小公主的哭聲,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不停的向她的心上猛戳着一般,她真的忍不住了。
娘娘不適合帶孩子的,就沒見過這麼狠心的母親。
“娘娘。”
素白也在勸着,眼見得小公主已經哭得斷斷續續,哭聲也越來越弱,小臉越來越白的時候,素白都差點要上去搶去了,娘娘才微微嘆息一聲,有種失望加失落的感覺,將小公主從懷裡遞出來,“喂她吃奶。等她不哭了,你再給本宮抱過來!”
她的女兒,必須由她來養!
狠狠心,離開了這偏殿,鼻間便嗅到一陣淡淡茶香,是蜜棗茶的味道,她一怔,耳邊已有小太監的聲音含笑說道,“娘娘,皇上來了。”
皇上?
她一怔,急步出去,施禮請安過後,便詫異問道,“皇上,怎麼這時候過來了,也不提前告訴臣妾一聲,也好準備一下。”
“有什麼可準備的?若是朕不來,朕的小公主豈不是要哭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