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驚呼出聲,便立即跪地,口中喊着,“娘娘息怒。”一邊又悄悄使着眼色給闖了錦言,可錦言這會兒也不知道是被打暈了,還是被打傻了,愣是傻傻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嬤嬤心裡嘆一聲,只得再喊一聲,“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給娘娘賠罪?”
發傻的小女人,這才瞬間回過神來,急忙伏地叩首,腦袋砸在地上咚咚的響,“娘娘恕罪,求娘娘饒命!”
這時,才終於知道害怕。
娘娘的喜好與飲食又豈是她能改變的?這砸她一下算好的了,若不是嬤嬤求着情,現在要把她亂出去亂棍打死了。
磕頭無數下,上首的宸妃終於長長的吐了口氣,魅麗冷酷的眼底閃着厭惡的光芒,“起來吧!你初來當差,本宮就只當教你個規矩!”
她這一生,最討厭兩種人。一種嚼舌小人,一種自作主張。錦言剛好,就犯了她的忌諱,也難怪她發這麼大脾氣。
錦言也真是好大膽,敢在娘娘面前,當着娘娘的面就這麼指手劃腳的多嘴,這以後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嬤嬤一邊搖頭,一邊又低聲訓斥着,“還愣着幹什麼?出去!”
這次惹了娘娘生氣,怕是日後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是,嬤嬤,奴婢謝娘娘不殺之恩。”
見嬤嬤解圍,錦言顧不得頭上的疼,急忙伸手去收拾了雜亂的長毯,倒退着出去,剛到殿門口,一聲尖細的聲音悠悠喊道,“皇上駕到。”
她一驚,手裡的茶碗再次“咚”的落地,宸妃鋒利的目光如刀劍一般倏然看過,錦言只覺得自己脖頸生寒,脊背發涼,慢慢軟了雙腿,直接又跪在了門口。
額頭的燙傷,紅暈未褪,梳得精緻柔順的髮髻上,還粘着一片百合不墜。這不期然的打眼看去,倒也別出心裁。
“宸兒,這宮裡什麼時候又來了新的宮女?朕怎麼從來沒見過?”
年輕的皇帝進門,初時先是聞到了清新的茶香,再順着香味去看,便看到了跪在門口正嚇得瑟然發抖的嬌俏小宮女。
他清亮好奇的話音一出口,便像是一道明媚的陽光,瞬間吹散了心頭的陰騖。錦言心裡的慌恐立時就像被撫平了一般,她口呼一聲,“奴婢驚擾皇上,請皇上恕罪。”
下意識便急忙出手,抓起了那隻落地亂滾的茶碗,又在那麼一瞬間的時候,她雙手伏地,叩頭見禮。
景元帝頓時啞然,有趣的問,“你是新來的嗎?叫什麼名字?你家娘娘難道沒告訴你,君前失儀是什麼罪嗎?”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宮女還沒調教好就放到宸宮,看來這宸兒,還真是沒消氣呢。
心裡想着這事,景元帝只以爲是宸妃故意在給他使小性子看,也沒在意。總歸他隨個問個宮女的名字,也沒指望她能答,便已經擡步,含笑向着內殿而去。
“奴婢……”錦言垂着頭,下意識就要出聲,卻被不知何時向前的嬤嬤輕輕一咳,壓下了嗓音道,“錦言,你真是找死麼?拿了茶碗,趕緊出去!”
見多了後宮風雲的嬤嬤,此時對着錦言前所未有的嚴厲,錦言心一慌,也瞬間想起了自己剛剛的失儀,頓時嚇得臉色又白,慌慌亂亂收拾了茶碗就走。
景元帝到了近前,笑着眉眼,又擡手捏了美人的下巴道,“宸兒,都一天了
,還在生朕的氣嗎?”
他的美人兒,總就是這樣的壞脾氣,小性子,有什麼不高興也敢跟他吵,跟他論,可他一年到頭總是孤零零坐在那至尊高位的金鑾殿上,一共也聽不到幾句實話,唯唯只有宸妃這裡,才能讓他感受到尋常百姓中的夫妻生活。
這是他最最貪戀的地方,也是他最最放不開的。
“哼!皇上有了新美,還能記得臣妾這等殘花敗柳嗎?”
見皇帝主動示好,宸妃陰騖的眼底,總透又嬌滴滴的透了幾分軟意,她是皇帝的寵妃,可寵妃如何嬌寵,也總是要有度。
宸妃聰明就聰明在,這個度,她掌握得剛剛好。既不會讓皇帝厭煩,又能讓皇帝總是對她新鮮。
“呵!你這小女人,現如今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朕只是要納個美人兒,你便要如此的拈酸吃醋,你這樣的,可讓朕怎麼好?傳出去,還不得說朕懼內?”
他眉眼溫和的笑着說,伸手將她從雲牀拉起,宸妃順勢起身,景元帝便坐了下來,伸手一撈,她便落在了他的懷裡,嬌嬌俏俏的小女人一聲嬌呼,景元帝已經笑着圈住了她。
嬤嬤與宮女見狀,早已便悄悄退了下去,帝妃之間的好事,不是她們能夠旁觀的。
門一關,屋裡地龍更暖,熱氣更加擾人。
兩人向後倒去,皇帝身上的味道撲出來,瞬間纏繞了兩人,隨着宸妃一聲低低的吟嚀,景元帝已經笑着輕啄她一記,堂堂帝王,竟是略有些討好的道,“宸兒,不生氣了好不好?那美人兒如果你不願,朕就不碰她,只是宸兒不要生氣,可好?”
軟軟的吻,再次在她頰額輕啄一記,宸妃兩次得好,也忍不住展了笑顏,卻又不滿的撅着嘴道:“皇上,您又來惹宸兒生氣了……不是說過了嗎?以宸兒這裡,不許再提別的女人。”
嬌嬌媚媚的小女人,就像是那熟透了的水蜜瓜一樣,未用已甜。景元帝愛極了她這份水做的嬌媚,一番親熱過後,宸妃已然秀髮四散。
年輕的皇帝笑了笑,大手將她的髮絲往腦後別了去,揚聲喚了門外的奴才送水進來。兩廂安穩着,清理好身體,重又神清氣爽的躺在了一起,景元帝道,“宸兒,眼看臘八將至,年關也到,宮裡的事,宸兒有什麼打算嗎?”
夜深深,帳暖情迷,年輕的男女被浪翻騰,自有道不盡的纏綿旖旎。
眼下地龍正暖,更鼓尚早,宸妃着實累得不行,聞言,只是迷迷糊糊的道,“年關之事,有皇后娘娘賢惠打理,臣妾也幫不上什麼忙的。”
自古寵妃與正宮,從來就是勢不兩立的敵對陣營,這時候讓她去幫忙,怕要被人指着鼻子罵逾越了。
宸妃纔不要去做這樣費力不討好,又十分打臉的事。
年關是大傢伙的,臉面是自己的。
“好。宸兒不愛,那就不去。”年輕的皇帝攬着她的身子說,剛剛沐浴後的清香鑽入鼻子,如玉的肌膚又滑又嫩,皇帝忍不住眸光又暗,可看她這樣子,實在乏得緊,也不忍心再折騰她。
再次輕聲喚了太監進來,問了時辰,纔剛剛亥時,便笑着道,“今日倒是歇早了。”
伸手在女人的臉上輕輕拍一下,宸妃迷糊的嘟囔一句,軟軟的小模樣也當真喜人,景元帝心下喜歡,哄着她道,“宸兒,乖,喊朕的
名字,朕想聽?”
俯身下去,他晃着女人的身體,難得孩子氣的作怪,卻也是愛極了她半夢半醒之間的嬌憨與柔媚。
宸妃被他吵得不行,只好強撐開枯澀的雙眼,糯糯的喊了聲,“哲烈,臣妾困,再睡會可好?”
景元帝姓溫姓,名哲烈,號景元。
大曆國度,是以溫姓傳天下,宸妃進宮,一路從美人升到妃位,也不過用了區區兩年時間,對此,朝中大臣,也多有微詞,但奈何皇帝喜歡,一切的不滿聲,都只能消諸於風中。
殿內春光旖旎,殿下風雪撲臉。
錦言哆哆嗦嗦的跪在廊下,正被嬤嬤責罰。
初次當值就這麼自作主張,又手腳忙亂,這以後,宸宮還能留得起嗎?
“你該知道,此次是皇上救了你。若不然,你此刻早已被亂棍打死了!”
嬤嬤嘆着氣,一邊說着,一邊又嚴厲道,“你也別怪嬤嬤心狠,這一次不罰你,多少人看着?自此之後,多加些小心吧!”
頓了頓,又看她額頭的傷,被滾燙的茶水砸得一片紅,終是忍不住心軟,偷偷去拿了傷藥給她塗了,又恍然看到了她的臉,厲聲喝問,“這是怎麼回事?”
娘娘並沒有打人,這臉上的指印從哪裡來的?
“嬤嬤,是……是奴婢不小心,被,被蚊子咬了,所以自己打了的。”
錦言咬着脣,胡亂的找個理由,嬤嬤定定的看着她,忽的嗤笑一聲,“這蚊子,倒是不怕死。”
話說完,再沒看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飛落的雪花依舊寒涼,有一些調皮的如同孩童一般,鑽過廊下,落在脖間,錦言打着寒戰,胸口有些揪扯的疼。
到底,還是弄砸了這一切。
按說這樣的大雪天,夜間應該是沒什麼事的,可偏偏皇后那邊突然生疾,並派了小太監前來請皇上移步過去,樑總管無奈,只得上前喚醒了纔剛剛睡下的年輕皇帝。
“何事?”
軟玉溫香的高暖雲牀,皇帝纏綿過後,那一番慵懶低沉的嗓音,更加的魅惑人心。
樑總管不敢怠慢,立時將皇后的事情報過,景元帝眸光漸漸變得清明。看一眼身邊睡得正香的美人兒,他頓了頓,慢慢起身,又落下帷帳,樑總管急忙進來,目不斜視的爲聖上更衣,梳洗。
片刻,風姿挺拔的一代帝王再次變得目光銳利,天威難測。
“走吧。”
甩甩手中袍實袖,景元帝大步而輕巧往外而去,樑總管匆匆應是,無聲的步子也隨着急急退下,溫暖如春的宸宮殿門,慢慢被合上。
宸妃慢慢睜開了眼,眼底一片迷醉的嫵媚,漸漸變得扭曲,冰寒。
廊下,錦言只知道身邊有人如風一般的飛步而過,凍得發熱的身子便也隨着慢慢的倒下。
景元帝腳步掠過去,忽又頓住,“剛剛廊下可跪着一人?”
餘光掃了那麼一眼,似乎有道身影,但一轉眼的功夫,怎就沒了?
樑總管立時去看,片刻來稟,“皇上,是有一人,但已暈過去了。”
“既如此,那走吧。”
既是能跪在這裡,大概就是被嬤嬤罰了的,心裡惦記着皇后的事情,景元帝的步子邁得很大,很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