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會久的,如果是平貴妃下的毒,她焉不會有人來打探,我就等着吧,總之,我只是個宮女,如果我把生死看得淡薄,我就什麼也不怕了。上面還有七皇子擔着呢?上官雩說,毒素暫時壓住,沒有在臉上身上發展下去,但是在身體內也得儘快地排出,不然,壓制得久了,就連這一種方法也不行。
只是,一直批不到毒素的來源,這也是一個問題。
門扉輕輕地叩響着,傳來儒雅好聽地聲音:“初雪,你在嗎?”
是林珣,我有些興奮,可是,看着滿院的人神色都有些沉重,我興奮的心又壓了下去。
我輕聲地迎着:“林畫師,我在,不過今天有些不方便。”
“初雪,沒事,我就送幅畫給你?”清朗的聲音,依然帶着笑意。
我扶着腰,慢慢地走了出去,小心打開半邊門,就看到他如玉一般的臉寵了。帶着一些歉意地笑:“對不起,林珣,今天寧妃有些不舒服,我大概不能出去了。”
他輕笑,眼睛純淨如水:“初雪,你精神不太好,可也得小心顧好自己的身子。”
我點點頭,朝他笑。
他將手裡的一卷畫給我:“對了,還有一個盒子,給你好好畫畫,裡面是我曾用過的筆。”他將一個筆盒一併給我,然後笑着轉身離開。
合上小門,我卻有些頭皮發麻,看着七皇子和上官雩,他們是什麼眼神?像是我勾勾搭搭一樣。
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抱着畫和筆盒,往房裡小步地走去。
七皇子看着我帶着一抹知了的笑:“原來,林畫師和冷宮的宮女也走得這般近?”
“我們是同鄉。”我淡淡地說着,對着七皇子長長的躬身:“奴婢先告退?”
“等等,難道本王連這畫,也沒有看得權力。”七皇子挑着眉看我。
他就是這般的跟我過不去一樣,我什麼也沒有打算的,我不過是一個宮女,我認得清我的身分,他意想如何呢?還恨着我沒有照顧好寧妃的身子嗎?
不由我自主,一邊的月公公就拿了我的手上的東西呈上去給七皇子。
我有什麼辦法?我不過是宮女,這些東西皇子能看得上,應該是我的榮幸,不是嗎?
而上官雩,那臉色,卻是那般的難看,緊緊地瞪着我。
我不說話,也沒有看他,我轉過臉,看着滿樹的小白花輕輕的飄飛。
我想,做花,或許比做人舒服多了,什麼也不必去想。
我明明欠了很多債,我還也還不清。可是,我還是一直欠着,還是一直要人幫助着,我多稚弱,我倪初雪一入宮,屁大的事,都得求人。
是他的眼光,讓我生氣了。
我告訴我自己,沒有權利這樣跟他生氣,我還是做不來,要討好上官雩,要順着他的心。
他就要成親了,我的事,我不想讓他多插手。
我想,林珣多少知道寧妃的事的,不然不會叫我別下感情。
七皇子展開畫,
嘖然出聲:“不愧是宮廷第一畫師,畫得真不錯,連本皇子看了,都覺得對着畫中女子頗有好感。”
我看見,上官雩的臉卻是越來越緊,我心揪緊了。這林珣,送的是什麼畫給我啊。
月公公又打開了筆盒,呈現在眼前的是,是上等的紫毫筆,大頭,尖頭,長的,短的,應有盡有。
我心裡多悲落呼,我的筆,我都收得緊緊的,我覺得他們都是有生命的。
“真是一份大禮,如此合適嗎?不要告訴本王,連執畫的玉佩,他也贈送於你了。”他眼裡,寫滿了一種挑釁的意味。
我自問,我沒有得罪過七皇子吧,爲什麼要這樣咄咄逼人。
我如不給,我算什麼呢?我是藏着偷偷畫嗎?手在衣襟內摸索了一會,我抓到那個圓潤的玉佩,雙手呈上,淡淡地說:“請七皇子過目。”
他臉色有些難看:“這等低下之東西,竟也叫本皇子過目。”狠狠地將手裡的畫一丟,散落的畫卷中。
畫着一個少女,無憂無慮的支着額,柔和自在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尤其是眼裡的神采,那般的隨和,那般的與世無爭,任人看了,都會覺得清寧。
這畫裡的人竟然是我。
畫中的人自得,自在,舒心地輕笑,而現實中的我,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畫得真好,真的好傳神,和真的幾乎無異,大概,他最擅長的就是人物畫。
連發絲最細微的地方,都沒有放過。
可是,現在不是讚賞的好時間。我撿起畫,慢慢地卷好,將月公公遞上來的筆盒也都收在手上。
上官雩別過頭去,沉默着,那放在身側的手,指節已經攥得青白,渾身上下,似有種怒氣在流動。
我朝七皇子福福身子,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一眼上官雩的身子,輕輕地進了那小房。
然後,我聽見,有人大腳踢樹的聲音。
七皇子意味深長地說:“該用膳了,月公公,讓人端些膳食進來。回宮。”
那聲音,我知道,必是深有別的意思。
一會兒,宮女送來了膳食,我卻無心用膳,和陳嬤嬤伺候着剛醒過來的寧妃娘娘用膳。
神色氣色,都好了不少。七皇子讓人送來的是流食多一些,湯湯水水的。
我沒有多大的欣喜,寧妃需要的,並不是急病的時候這些東西,更多的是想要看看自己的皇子,還有,平時多來看看她,多關心她。
要不然,她也不至於此。
多少年了,她在冷宮,如此的反反覆覆,現在才知道不能這樣那樣,是不是太遲了呢?是因爲,沒有人在乎她,只想着,她身體就不好。從來沒有去想,她精神如何,藥量如何,治療如何?爲什麼總是不好?
她眼神就那樣看着我們,靜靜地,有些氤氳之氣在浮動着,盈盈就欲滴出淚。
我輕輕一笑:“寧妃娘娘身體要快些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咬着脣,輕輕地笑着,像夏花一般的燦爛妖嬈。笑得晶瑩剔透,笑得淚珠紛落。
我
也笑了,笑得心裡發酸。
陳嬤嬤拍拍我的肩,指着窗外的人,朝我慈和地笑。
唉,我心裡重重地嘆氣。
他沒有用膳,宮女都有些懼怕地站在一邊,那放着不動的飯菜,豐盛地擺了滿滿一圓桌。
上官雩就站在那顆花樹下,正面看着門,背對着房,一手緊緊地抓着那花樹。
風吹動紛紛落落的白花,他身上,發上,都沾上了。
我走進他:“上官大夫。”輕輕地一叫,他沒有什麼反應,指關節更是用力地抓着樹。
我轉過身子去看他,他薄薄的脣舌抿成蒼白的線,似乎是氣白的,連臉色都陰森沉黑的可怕。
我擠出慘淡的微笑,心裡有些怪自己,上官雩哪裡對不起自己了嗎?欠他的恩,就是要命,給了他,也還不清啊。
他生氣,不是沒有理由的。從林珣送畫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就開始變了。
對於男人的情緒,我不是很瞭解,可是我敏感地又知道他生什麼氣。
“上官大夫。”我深深地一躬身以示感謝,我感覺到他冒火的眼眸,要把我的頭髮燒焦了。
輕輕一垂頭,我淡淡地說:“謝謝。”然後端了我的午膳,往後門退過去,到了後樹林裡。
別人不懂,他懂。有宮女在的地方,就是七皇子的耳目,七皇子對我可看得緊了,怕我起了企圖之心,我焉能讓他的耳目知道我要說的話。
說得多了,只會讓七皇子更能牽制着我。
我猜找了個涼爽的地方坐下,他很快就出來了。
那冒着光的眼睛,還憤怒着呢?
我朝他輕輕一笑,平淡的說:“請上官雩大夫過來用膳吧!”
他滿臉的不解,但是,他是何等聰明之人,怎麼會不知道我在院裡的意思。可是,氣焰還是沒有消。一屁股坐在我身邊就直說:“林珣是誰?”
我一手輕輕地揉着腰,一手把午膳給他:“林珣是宮廷畫師。”
看到他火冒三丈的樣子,我聳聳肩:“是我的同鄉,剛好也是秦淮的,有那麼一次和他比試,他放水。所以,比較熟,他也是一個比較好相處的人。”
“就這樣?”他不相信的看着我的臉,似乎要把我臉毛細孔都看透一般。
我誠懇地點頭:“是這樣。”驚心的那些就不必說了。
“就這樣能送你畫,能送你珍貴的筆?”語氣裡,擺明了就是不信。
我輕佻眉:“我也送你畫,我也送你筆啊。”
“我和你不一樣的。”他壓下傲氣地煩躁地說着。
我輕輕地笑:“上官雩,有一種人,叫做知己,俗話說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你說,在這後宮中,要遇到又同鄉是不易,遇到知己是不是更不易呢?”
“別給我笑。”他冷冷地說着。
我收起笑容,有些無奈地看着他:“上官對不起,今天,我惹你生氣了。我畫一幅天珠送給你好不好,那天珠可漂亮了,只可惜,寧妃娘娘這裡的天珠讓人毀了,不然,你可以看上一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