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堯!”滄離盯着他一張妖冶的臉,如此說來,方纔那個輕佻的“慕子幻”也是他扮的?心中一股怒氣浮起,她恨恨地舉起手來,直接朝他出手而去,“我殺了你!”
“阿離這是惱羞成怒麼?”對於她一臉的恨意視若無睹,百堯手肘撐地,半躺在雪地上,笑得千嬌百媚,“阿離到底是怪爲師將你的秋塵越給毀了,還是恨爲師讓阿離徹底看清自己的心,也同時讓慕子幻看清阿離的心?”
滄離驀然一僵,朝着他劈出去的掌僵在半空,臉色煞白,她的心……她的心是什麼?
“阿離心裡面的那個人,其實是秋塵越,而並非慕子幻。”像是看清她的心思,百堯勾脣,笑睨着她,“對於慕子幻,說得好聽點,阿離是感激他對你的付出,說得難聽點,你就是同情他的遭遇。可惜可嘆,他即便付出了那麼多,也未能真正走入阿離的心。”
不!不是這樣的!她喜歡慕子幻!是真的喜歡!
她多麼想這樣大聲朝着百堯大吼出聲,可是,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對慕子幻的心……到底是什麼?
有些失神地迴轉過頭,卻發現方纔慕子幻所站的地方已經空寂一片,而那個飄渺猶如謫仙般的人,卻似化作一縷煙雲,當真消失得不見了蹤影。
望着空蕩蕩的雪地,望着他方纔所留下的腳印,滄離眸光漸漸恍惚,他走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這樣走了。
這一次,不需要她再說出什麼絕情的話,他應該也已經死心了吧?
只是爲何,她的心,疼得如此厲害呢?
慕子幻,是她最不願傷害的一個人,可她終究將他傷得遍體鱗傷……
“阿彌陀佛。”一個聲音的驟然間闖入,滄離側臉,卻見那個老和尚不知何時出現,就站在她的右手邊。依舊是盤膝而坐,這次手裡持着念珠,身旁卻是少了那麼些燒着燃香的紫色小香爐。
百堯原本笑得花枝亂顫的臉驟然一冷,他冷睨向老和尚,冷冷一哼,“陰魂不散的老禿驢!我本不想與你爲敵,對你處處忍讓,你倒好,得寸進尺糾纏不捨!既然你這個老和尚不講仁義二字,那我也無需再對你手下留情了!”
言罷,整個驟然躍起,直立於雪地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雪地之上的老和尚。
“百堯,你這個大魔頭作惡多端,塗炭生靈,老衲今日滅你是替天行道,自然無需對你講仁義。”那老和尚緩緩地站起來,對視着百堯的雙目空靈無物。
“哼,替天行道,你還是自求多福吧!”百堯冷然一哼,霎時間眸光寒冽,乍然揮袖,頃刻間,天地乾坤皆爲動盪搖晃,旁邊的松樹皆自雪地上連根拔起,以着排山倒海之勢朝着老和尚齊涌而上。
滄離微微閃身,一棵巨大的松樹自她眼前擦身而過,亦朝着老和尚襲擊而去。
她終於明白了,這裡確實是百堯所設的幻境,應
該就是他將她弄暈過去,然後將她強行帶進來的。
滄離心繫着慕子幻的去向,無心觀戰,亦不關心他們的輸贏,轉身就離開了。
身後天地混沌,仿若整個天地都要被轟炸了開來,可這些與她都沒有關係,她只知道,她現在必須要找到慕子幻!
可是茫茫天地間,到處都是皚皚的白雪與毫無邊際的松樹林,她找了許久也沒有尋到慕子幻的行跡。
他到底去了哪裡?
“阿離!”有人在身後叫住她,滄離迴轉過身來,看到傾天一臉焦灼地朝她大步走來,握住她的雙肩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滄離輕輕地搖了搖頭,忽然想到什麼,陡然擡眸,“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找到結界了。”傾天伸出手,拉住她就朝來的方向大步走,“百堯與那老和尚打得不分黑白混沌,戰得甚是激烈,瞧那架勢,怕是沒多久便會將整個幻境給毀的徹底。阿離,你快隨我出去,否則,你將會被禍及己身的!”
“不行!”滄離猛然自他手裡抽回手,“子幻他還在裡面,我必須要找到他!”
“阿離,現在已經顧不上慕子幻了,這裡的一切都是靠百堯的意念鑄成的,一旦他被那個老和尚殺了,整個幻境都會消失,我們也會跟着徹底消失的!”
“正是如此,我才更不能丟下子幻。”滄離擡眸,神色肅然地凝着一臉焦躁的傾天,“你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了嗎?”
“我們此行的目的……我知道,我們是來救慕子幻的!可是……”傾天仍是不肯妥協,“可是前提必須是能夠保證我們還活着啊!”
“怕死的話,你自己先走。”滄離神色一冷,轉身便離開。
“阿離!”傾天在身後叫喚她,見她並沒有因此而停住腳步的意思,不由地一時氣急敗壞,大步追上前來,“我一直想問你,慕子幻到底是你的什麼人,值得你要這麼以命相救麼?”
是啊,慕子幻是她的什麼人?這問題若是放在前幾日,她或許還可以肯定地答出來,可是現在,她的心很亂很亂。答案,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滄離回過臉來,擡眸,深深地望着傾天,“如若我遇到危險的話,子幻第一個想到的必定是我的安危,而並非他自己的性命。”
譬如在靜安王府,她那晚蠱毒發作,整個人無意識地倒躺在溪水當中險些被淹死時,他的身體孱弱且陰寒,本是受不得凍的,可是他依舊毫不猶豫趟進溪水當中來救她。
再譬如,那日在蓬萊峽谷的山頂之上,她被傾天打得墜下瀑布,他原本可以不用管顧的,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跟隨着跳了下去。
他爲她付出了這麼多,如若她的性命能夠換來他的平安,她又有什麼覺得可惜的呢?
“阿離……”傾天凝着她倔強的雙眸,無奈地嘆息,只得妥協,“罷了,
我跟你一起找他吧。”
可是,百堯設的幻境大得可怕,且還像迷宮一般,哪裡都長得一樣,要找到慕子幻又談何容易?
滄離與傾天在偌大的松樹林當中兜兜轉轉,只除了聽見自遠處發來的驚天動地的戰鬥聲音,這松樹林當中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人的痕跡了。
慕子幻他到底去了哪裡?
滄離眸底的擔憂愈發的濃郁,忽然駐足,擡眸對傾天說道:“傾天,這樣子亂找下去並不是辦法,要不我們分頭找吧!找到子幻的話,把他帶來這裡,我們在這裡聚頭,然後一起離開這鬼地方。”
“不行,萬一我找到了慕子幻,卻把你給弄丟了,反而得不償失了!”傾天堅決不同意,“你必須跟我待在一塊兒,不管最後找沒找得到慕子幻,我們要在這幻境破滅之前離開。”
“我說過,找不到子幻,我是不會離開的。”
“你——”
“你們不用爭吵了。”百堯的聲音忽然幽幽飄傳入耳,滄離與傾天同時回頭,卻見他斜倚着一棵松樹,滿身可怖的血跡,原本妖冶靡麗的臉慘白無色,碧眸較起平日亦顯得黯淡無神。他右手緊緊捂着左胸口處,卻仍然不斷有觸目驚心的血自那裡爭相涌出,整個人無力地靠着身後的松樹,似連站都站得不穩了,可見他傷得委實不輕。
“嗔癡大師呢?”見他活着站在此地,滄離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由脫口問出。
“那個老禿驢?”百堯冷然一笑,碧眸卻是猶如毒蛇吐出的毒汁般可怖,“爲師能平安站在這裡,阿離這麼冰雪聰明,難道還猜不出結果嗎?那老不死的,自然已經被爲師給殺了。”
見滄離面色微微發僵,百堯勾脣,努力地綻放着魔魅妖嬈的笑,“怎麼不問問慕子幻?你一直留在這裡不出去,不正是爲了尋找他?”
恍若雷殛,滄離不禁攥緊雙掌,臉色陡然一白,“子幻他……你知道子幻在哪裡?”
“這裡的一切都是爲師設下的,我當然知道你們每一個人的動靜了。看到我這一身的傷了沒有?這有一半都是拜那個臭小子所賜的!”百堯捂着胸口處的傷口,脣角在笑,眸底的碧光卻是閃爍着徹骨的冷毒,“那個病秧子看起來孱弱無害,卻沒有想到纔是最陰毒的一個!大蛇不打七寸,他倒好,專挑痛處下手!且不論我現在的骨頭裡面被他嵌入了多少枚銀針,我這胸口的傷也是他弄出來的,他不急着取我的性命,卻是想要把爲師痛死,你說他毒不毒?”
“子幻他現在在哪裡?”對於他的一番訴苦一點也提不起興趣,滄離神色幽寒地看着他,冷聲問道。
“這病秧子把爲師弄得這麼痛,現在渾身所有的骨頭都要斷裂開了,阿離,你說爲師能放過他嗎?”
百堯緩緩地勾脣,慘白的臉上綻放出過於妖媚的笑意,將他整個人都籠在一層冷媚而詭譎的氣息當中,“阿離,一切,都還沒結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