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若繼續沏着茶,期間擡眸瞪視了滄離一眼,嗔笑道:“小丫頭休要裝模作樣!你若不知他已經離開,又怎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走進清樂閣?”
“我既敢堂而皇之地敲暈他,又有何不敢堂而皇之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真是越發的膽大了,連堂堂太子都敢下手!”慕汐若哂笑一聲,脣角所勾勒的弧度卻漸現苦澀,“可今日早上,我卻越發的戰戰兢兢,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太子殿下對郡主發脾氣了?”滄離放下手中的茶杯,挑眉。
“這倒沒有,允宣哥哥是個是非分明之人,自是不會遷怒於我。只是早上醒來時臉色很是不好,怕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呢。”
“真是不懂得消受美人恩!”指尖若有如無地敲着杯身,滄離微揚的脣畔勾靨出遙遙不可及的飄忽,似遙想,又似輕嘲,“本以爲,他會對郡主一夜照顧之恩感動不已呢,卻原來也不過如此。”
“你還好意思說!是誰忽然這麼給弄暈了都不會高興,何況他還是心高氣傲的當今太子?如何受得了這窩囊氣?”慕汐若佯怒地嗔視了她一眼,“所幸他愛極面子,不願將此事外揚,不然你如今哪還能在此悠閒地喝茶閒談?今後若見着了他,你還是要當心些好!”
“太子殿下又不是靜安王府的常客,今後能不能再見都不知道,郡主多慮了。”
慕汐若恍惚悵然,輕聲嘀咕,“世事無絕對,誰又知道,你的將來不會與他牽扯上呢?”
“郡主此話何解?”滄離微眯雙眸,眸光凌厲地凝着她。
“沒事。”慕汐若驀然回神,脣畔微染起清淺笑意,“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對了,你還沒有說,你今日來清樂閣找我有什麼事呢。”
聞言,滄離面上的淺笑漸漸消失於脣畔,微微低眸,美目光華巧轉,思緒之中,似是攏了半世的煙雨。半晌,她擡起眸來凝視着慕汐若,神色凝肅,“主要是心中有疑惑,特地來向郡主求解。”
“什麼事你儘管說便是,我定知無不言。”
“郡主看看這張圖…
…”滄離自袖珍當中拿出方纔在案桌底下撿來的一塊紙片,放在桌面上攤平,“郡主可覺得這雙眼睛看着眼熟?”
慕汐若聞言,旋即低下頭細細端看,很快,她便驀然一怔。神色怔忡地擡起頭來看了看滄離,又垂眸紙上狼毫勾勒出的栩栩瞳眸,半晌,便掩嘴笑道:“這不明擺着是你的眼睛嗎?你至於大老遠拿過來向我求證麼?不過我倒是頭一回發現,墨繡你的眼睛長得真好看!像夜空裡的星辰一樣,璀璨動人!這着畫之人更是用心,你老實說,這畫兒是誰畫的?”
“如果我說……這畫中之人,並不是我呢?”滄離怔怔地開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慕汐若也是一愣,“這眼睛明明就是……對了,這畫兒怎麼只剩下一個對眼睛了?誰把它給扯碎了?其他部分呢?”
“其他部分被藥汁溼糊了,看不清了。”如若可以,她也多麼想看清這一幅完整的畫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一個擁有着與她一模一樣眼睛的女人,她的臉,又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桐川……這個女人,她只隱隱覺得,自己與她有着什麼關聯。
她很想問一問慕子幻,這個叫做桐川的女人到底是誰,可是她又知道他不會說的。所以,她只能過來嚮慕汐若求證了。
“藥汁?”慕汐若怔了怔,在這靜安王府裡跟墨繡時常接觸,又要整日喝藥的,除了……“難道,這畫是……子幻哥哥畫的?”
滄離微微失神地頷了頷首,然後擡眸緊攫着她的眸,“郡主,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桐川的女人?”
“桐川?”慕汐若微微蹙顰,努力地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眸帶歉意地看着滄離,“我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更別談認識了。”
“那麼……”滄離看了看慕汐若,猶豫着開口,“郡主不是承認過太王妃並非你的生母麼?那郡主可知道你的親生孃親是誰?”
慕汐若臉色驀然一白,“你的意思是……”
“並沒有!”滄離神色淡然地打斷她自然而成的遐想,“只是我現在思緒太過混亂,有太多的結解不開,所
以想要一個一個地理順。”
在這世上,能夠讓一個女人刻骨銘心地恨着另一個女人,最大的可能,莫過於因爲一個男人。搶夫奪子,這足以讓一個女人記恨上一輩子。
其實,按照太王妃心底對桐川的痛恨,再加上慕汐若生母不明的情況,要說桐川是她的親生母親,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事情尚未查明,滄離並不想讓慕汐若早早地代入情感。
“這樣啊……”慕汐若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神色明顯一黯,“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孃親是誰,只是在三年前,甫我聽到她密謀着要害我萬劫不復時起,我就深信她並非我的生母!天底下任何的父母,都不會密謀着讓人去奪走自己女兒的清白之軀!”
講起往事,慕汐若臉色慘白,渾身輕顫,說不清是痛得深一點,還是恨得更深一點。
但很明顯,此事對她而言,是一個難以醒來的冗長噩夢!
“三年前,父親戰死沙場,子幻哥哥開始接手父親生前的一切。甚至於,天子對於父親之死深感惋惜和痛心,安慰慕家遺孀遺孤的同時,還特地頒旨封了子幻哥哥爲靜安王,封了她爲太王妃,而我,則是清樂郡主。
可是,她似乎並不開心,且見允宣哥哥與子幻哥哥的來往日益緊密,她就越發的緊張,越發的不安,整日憂心忡忡。我知道,她愛子幻哥哥,自小以來就很愛很愛,她不想他再捲入皇家的爭鬥,不想讓他捲入朝廷的政事當中,因爲她怕子幻哥哥會重蹈父親的覆轍。
我自小便與允宣哥哥有了婚約,而她,害怕我嫁給允宣哥哥之後,會讓子幻哥哥更加難以與皇家脫乾淨關係,竟歹毒狠心到……僱人潛入我的閨中,意欲行不軌之事毀我清白!那時我才僅僅十五歲啊!若不是我當時早有防備,強烈反抗,撞倒桌子的響聲驚動了樓下等候着的家奴,後果將……我懷疑,邀影公主的突然悔婚,與她脫不了干係!”說到驚痛之處,慕汐若忍不住潸然淚下,她雙掌掩面痛泣不已,恨聲連連,“我恨她,真的恨她!若非顧及着她是子幻哥哥的孃親,此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