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皇宮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秋日的蒼涼與蕭瑟所縈繞,彷彿沒有一絲的生氣。
只是許少人知道,在這層寂寥蒼涼的底下,其中暗暗隱藏着的,卻是蠢蠢欲動的殺機!
據說,邀影公主的死訊一傳開,原本就病臥榻間的酈國皇帝病情驟然加重,已深陷入昏迷不醒當中。
據說,邀影公主的死,與襄國皇子宇文魘有着莫大的關係,太子納蘭允宣一怒之下,將其打入天牢。然而,宇文魘非但不願認罪,還大喊冤屈,道是自己爲人所栽贓嫁禍。
據說,襄國國君得知自己的兒子在酈國爲人所陷害,龍顏震怒,連派三名使者前往酈國,聲揚着要酈國還自己兒子的清白。
據說,兩國相峙不下,隨時都有可能交戰,重演十七年前慘烈的歷史。
據說,還有很多據說……這些據說是否屬實尚未得知,且沒有一些時日是解決不乾淨的。
然而,邀影公主的入殮之事卻是不能再拖下去了。雖說如今正是秋高氣爽,但一具沒有了生命的屍體,仍是無法得以完好保存多少時日的。
因爲皇帝昏迷不醒,邀影公主徙葬之禮只得交由納蘭允宣一手CAO辦,造祠堂,追封諡號爲昭,以公主大禮厚葬之。宜準事故,輟朝一日,吹號鳴樂,全朝文武百官哀送,六宮泣淚別之。
徙葬那日,秋風瑟瑟,天空陰霾遍佈,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
雨水打在身上,一股幽冷之氣侵膚蝕骨,浸入血液當中,如何也揮斥不去。
衆人或爲一身素白,頭纏白絲,或腰纏白帶,以祠堂門口爲中間,兩邊跪地排成數列,垂臉哀悼。
納蘭允宣與衆親王站在最前,慕汐若等東宮衆昭訓站在納蘭允宣的身後,啜泣落淚,以帕小心拭之。
且不說這些眼淚的真與假,看到她們爲自己的親妹妹落淚,納蘭允宣在心裡怕是或多或少也是有些欣慰的罷!
滄離跪在人羣當中,並沒有看這些嚶嚶啼啼的
女人,而是雙眸微擡,情不自禁地只凝向對面前排坐在輪椅之上如玉般的男子。
十幾日不見,依舊那麼的蒼白,那麼的清寧,那麼的淡漠。
她發現,在心中,原來還是有在想他的。
一開始慕汐若說她有傷在身,並不希望她前來,但是滄離卻一再強調自己並無大礙,慕汐若拗不過她,也只好允了她。只是一再吩咐她要規規矩矩隨着衆人,不希望她再鬧失蹤亦或是招惹什麼麻煩了。
其實在慕汐若心底最不希望的,是讓納蘭允宣看到她纔對。
滄離並不清楚慕汐若的心結,只知道自己今日若是沒有來參加納蘭邀影的徙葬之禮,她日後一定會後悔的。
因爲,那個乾淨得不染纖塵的男子,那張恍若皎月般素白的玉顏,就在眼前。
如此接近,又如此的……遙遠。
遙遠到,她只能遠遠凝望,卻沒有辦法近身。
滄離不知道他有沒有發覺自己,也許已經看到了,卻也當做沒有看到吧。
他向來就有無視他人存在的本事。
只是他能無視她的存在,她卻沒有辦法做到不去看他,更沒有辦法不去看站在他身後的嫵媚女子。
滄離自然猶記得她,因爲她們是一齊進入靜安王府的。
琳琅......
凝眸睇着她放置在慕子幻輪椅椅背之上的柔荑,還有她時不時垂眸投向他的柔光,竟說不出的刺眼。
原來一直都並非她一人在努力,在她想盡辦法達到自己目的的同時,她人,又何嘗鬆懈過?
滄離不知道琳琅用了什麼辦法,以至於她終於能夠站在了慕子幻的身後,但是可想而知,她正努力朝着初入王府之時的夢想,一步一步地邁近。
就在這時,琳琅忽彎下腰來,附在慕子幻的耳畔,垂眸不知說了些什麼。
雖然慕子幻仍是一臉的淡漠,平靜如澄澈湖水的眸底未見一絲絲的漣漪。
但是,對
於琳琅那麼親暱的動作,他竟然神色未變......
不過十幾日,爲何她會有種恍若隔世的朦朧感覺?
“起棺!”
佇立在門口的公公溘然長嘯,尖銳響亮的聲音破空而傳,直上雲霄。
那邊的琳琅像是微微一怔,忙恭恭敬敬地站直,垂下眼眸。
四名內侍擡着上好的木棺走出祠堂,衆人或沉默肅然,或落淚慟哭,將這秋日的空氣努力渲染得愈發的傷感。
滄離微微掀起眼簾,眸光緊緊攫着那紫黑色的木棺,眸底幽光暗暗閃爍。
隨着木棺漸漸遠離,衆人紛紛起立,一個個微躬着身子,緊隨而去。
滄離緩緩站起來,感覺有兩道目光淡淡地投放於她的身上,回眸望去,卻只看到琳琅推着慕子幻遠離人羣,漸漸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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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的細雨,窸窸窣窣而落,墜入清澈的河水當中,打開一層層的小小漣漪。
桂花芬芳的淡淡清香,隨着溼潤的空氣,飄溢滿園。
男子坐在河畔的輪椅之上,空靈輕茫如煙的墨瞳凝着河中搖曳的漣漪出神,淅瀝的雨水無聲地打在他如無暇美玉般的臉龐之上,漸漸匯聚成晶瑩剔透的水滴,墜落......
滄離慢慢朝他走過去,隨手摺了一朵桂花,放在鼻息間輕輕嗅了嗅,脣角微微噙了淡淡的笑。
“琳琅呢?”在他面前蹲下,滄離將手中的桂花放在慕子幻的掌心,擡眸仰凝着他,清澈如泉的眸底氤氳了淺笑。
半晌,慕子幻微微回眸,淡淡的眸光睇了睇她,再然後垂眼,看着攤放在大腿上的手掌,指尖微微一動,若有若無地輕撫着那朵仍然飄逸着淡香的桂花。
“王爺知道奴婢要來,所以特地將她遣走了?”滄離低眼看着他輕輕觸摸的桂花,這時剛好有一顆雨水自他面龐墜落,打在他棱骨分明的手背上,很快就化了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