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晨曦祁靳奪窗而出之後,自行找了一處偏冷的山洞,運功調息,想強行將埋在體內瘋狂肆虐的媚藥逼出去。
可那是毒後所制的毒藥,豈是那麼容易就能逼出去的?好幾次,他全身氣血逆流,以致嘔血昏迷,差點死於山洞之中。當他將全身的毒驅除乾淨,已是五天之後的事情了。
雖然將毒藥驅出內體,可他這次卻仍是元氣大傷,內力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他原本打算回嵩丕山找妙真子療傷,可心裡終究還是放不下菩淚,所以他留下來了。
他知道經歷了那樣一件事之後,菩淚心中定是存了芥蒂,不想自己的出現爲她帶來困擾。因此,他並沒有出現在她面前,而是在暗中守護着她。
沒有祁靳的日子,菩淚整日鬱鬱寡歡,不哭也不鬧,就是常常望着某處發呆,半天也沒能回過神來。
見寶貝女兒不開心,最心疼的當屬百里沐也了。因此,他一得空便急急趕來雪海小築哄菩淚玩,還特地給她帶來了一些新鮮的玩意兒。看到這些未曾看過的東西,她一開始或許還會笑一笑,但笑過之後,便是漫無邊際的空虛和悲傷。
這些東西再好……也不是她的靳哥哥啊!不是靳哥哥,她不要!不喜歡!不愛!!
可是,靳哥哥已經不要她,不要她了……
菩淚白天雖然不哭,卻常常在睡夢中落淚,嘴裡不住地發着夢囈,不停地喊祁靳的名字。
這時,祁靳會出現輕柔地幫她把臉上的淚水擦拭乾淨,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她攬入懷中,她每喊一聲“靳哥哥”,他便輕輕地應着一聲“我在”。溫柔的聲音,溫暖的懷抱,溫馨熟悉的氣息將她漸漸安撫下來。
但夢醒,一切仍成空。菩淚還是未能等到她的靳哥哥,卻等來了百里菩菡的瘋狂報復。
那晚,十幾名身手了得的黑衣人無聲無息潛入她的雪海小築,將她擊暈之後裝在布袋中扛在肩上帶走。這些,自然全部落入一直守在外面的祁靳的眼裡。
並沒有打草驚蛇,他默不作聲地緊隨而上,一直追着那些黑衣人到了一片遼闊的浩瀚大海邊。
看到那些人擡起裝着菩淚的布袋就要丟進海中,他再也無法隱藏下去,驟然衝出,俯身朝那邊躍起。
動手搶過那隻布袋,他緊緊抱着懷中的人兒,仍是心有餘悸,僅僅差那麼一點,就那
麼一點……他就要永遠失去他的淚兒了!
“你們是何人?竟膽敢謀害菩淚公主?!”
黑衣人對他的質問聲置若罔聞,只互相對視一眼,便頗有默契地一擁而上,將他圍成一團與他纏打在了一塊兒。
祁靳的元氣尚未恢復,如今手抱着菩淚,又以一敵十,且對手一個個都身手不弱,對打起來自是無比的艱難。
就見黑夜中,刀光劍影,暗影浮動,時而有利器相接的錚錚作響,時而有利刃穿肉的聲響,夾着海浪呼嘯的拍岸聲,聲聲入耳,聲聲刺骨。
驀然,祁靳從半空重重墜下,斜倒在沙灘之上。妖嬈豔紅的血自他涼薄的脣蔓延而出,蜿蜒而下。
在他的胸口處,深深地紮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出處不是出自於那些黑衣人,而是……
“你不是淚兒——”他將手中的布袋推扔出去,眸中凝聚出一股凜冽的殺氣。
他話剛落音,那布袋便忽然蠕動了起來,很快,有人從中爬了出來,是百里菩菡。在她手中,拿着一把寒光閃爍的匕首,那上面冶豔的血,是祁靳的。
“這一刀,是還給你那日刺我的。”她輕撫着匕首上面的血,笑容邪毒冷豔。
“你把淚兒怎麼了?”
“放心,父皇那麼寶貝她,我還不敢拿她怎麼樣,也只有你纔會……關心則亂!”菩菡冷笑,“我覺得,此刻你更應該關心的,是你自己的安危!你猜猜,我會用什麼方法把你加諸我身上的恥辱一一還給你呢?對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渾身無力,筋骨酥軟啊?忘了告訴你,在我這把匕首上面,可灑了不少的軟筋散呢。所以啊,你如今便是刀俎之肉,不具有半分的抵抗之力,只有等死的份兒!”
本以爲會在他臉上看到一絲懼色,本以爲他會倉皇求饒,但,那張染了血的俊顏依舊淡泊如水,哪裡有半分的慌亂之色?
“死到臨頭了,還故作鎮定!祁靳,我說過,我會讓你後悔的!”
“你爲何不說話?本公主命令你說話!”菩菡惱怒至極,上前就揪住他的衣襟,眸中全是冰冷的恨意,“你爲何不求饒?你現在是死是活全由我決定,你求饒啊!你向我求饒,說你對不住我!說你喜歡我!說我比百里菩淚好一百倍!你說啊!只要你說了,我就放過你!”
祁靳擡眼,皎如秋月的雙眸淡淡地看着她,脣角
微微上揚,那是一種極其譏諷的笑!
他在嘲笑她,即便到了此刻,他還是在嘲笑她!!
只覺得胸臆凝聚了一股恣意燃燒的怒焰,在體內瘋狂焚燒,將她最後的一絲理智都燃燒殆盡!
“好!好!好!既然你想死,本公主成全你!”將他狠狠推開,菩菡退開兩步,恨恨地吼道,“你聽好了,我成全你!!”
就這樣……那一夜,祁靳被那些黑衣人殘戾地廢掉武功,被挑斷腳筋,琵琶骨被兩條粗大的鐵鏈穿透,然後綁於巨石之上……石沉大海!
待菩淚聞訊趕來時,只看到,金色的沙灘上,到處都是殷紅妖冶的血,觸目驚心,恍若黃泉路上詭譎的彼岸花,開得絢爛,開得妖異,卻是如此的……摧人心肺!
這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整顆心被狠狠地揉碎,欲哭……無淚!
沙灘上,他那把隨身佩戴的寒刀被砍成兩段丟棄在那裡,沒了魂,沒了靈,就像刀的主人……
她不知道祁靳是怎麼死的,但她記得他說過的一句話:刀在,人在;刀毀……人亡。
菩淚病倒了,並且一病便是三個月,她躺在牀上,無歡無悲無笑無淚,恍如失了魂的傀儡。同時倒下的,還有漣國的皇后佟憐馨。內心的愧疚和失子之痛像紫藤的劇毒般,迅速腐蝕了她的心,她終於再也無法支撐。
御醫對她們的病束手無策,只因爲,她們得的,都是心病。
生命之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同時倒下,百里沐也一夜衰老了十年,鎮日彷徨於愛妻和愛女的病榻前,無心問政,從而在不知不覺中疏忽了國事。
待驚察,已晚矣。
祁靳並沒有死,他被及時趕來的妙真子救活了。被挑斷的腳筋雖被妙真子妙手回春修補回來,卻只能艱難邁步,而武功將永世難以修復。
沒了武功,他便開始發了瘋地練習他的臂力,發了瘋地練習他的眼力,發了瘋地練習如何丟擲飛鏢。
他知道,要想守在菩淚的身邊,就必須要擁有保護她的能力。
在山上療傷了整整七個月,待他趕下山時,漣國卻已被祈國一舉攻破了。百里沐也和佟憐馨死於殘酷的極刑,百里菩菡淪落爲祈宮奴姬,而百里菩淚爲追兵追殺,下落不明。
直至在一個小村莊,她爲漣國百姓出賣受了重傷,最終……爲他所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