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丕慶訓練結束的最後一秒,指揮官們齊刷刷地給他打了一個A+級別的評分,這一評級雖然並不是最好最出類拔萃的,但出現在公丕慶的身上,的確是很讓人意外。
因爲在今天的訓練當中,其他三位超級戰士們的評分纔是齊刷刷的三個“A”,公丕慶能在煉獄難度下拿到一個A+,其難度是要比地獄模式裡的S評分還要難的,而且他們也都知道,公丕慶的表現分完全可以評爲S,只不過是因爲他沒有打完全部關卡的緣故,所以才導致他的評分爲A+,如果他一開始就大步流星地沿着冰原的方向向前走的話,現在應該就已經打進極寒之國的主城裡了,那樣他就相當於是完成了任務,相應地也就會獲得S甚至是更高級別的評分……
當許多人還沉浸在公丕慶那爆發式的恐怖最後一擊中時,四號訓練室的大門打開,公丕慶拖着一副疲憊的身子從訓練室裡現身;雖然在訓練中他的衣服早已損毀,但現實中他的衣服還完好地穿在身上,因爲訓練中的環境是由人工設備進行模擬的,但模擬並不會對他們的身體和衣服造成實質性的影響,因此他的衣服還留在身上,在訓練中的傷也在全息投影關閉之後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那些粘在他全身各處的電極。
公丕慶從衆多觀戰者們中走出,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訓練會引來這麼多人圍觀,但他現在真的沒有力氣來跟這些同事朋友們嘮嗑了,連續五個小時的持續作戰已經耗空了他的體能,甚至他現在都放棄了對食物的需求,只想要回到自己的寢室裡好好睡上一覺。
直到他走回自己寢室的過程中,他的內心裡其實是充滿了恐懼的,因爲在這次訓練中他經歷了太多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幕,在他的自我認知觀念中,他還是那個住在西關仁愛精神病院裡的精神病人,今天他所經歷的這些關卡別說是打夠五個小時,哪怕是隻給他裡面的一隻小怪他自己可能都打不過,但今天呢,他在女王的指導下居然真的打到了最後,而且最後還成功地滅掉了極寒之獄裡將近半數的犯人……
最因爲女王在最後三秒鐘的時間裡對他說過的一句話——“馬上就要升級了,真的不想再殺點了麼?”
女王說這句話的時候大概就已經用了一秒鐘的時間,他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用最後兩秒鐘的時間滅掉那些怪物犯人們的,那時候的他在女王的指引之下釋放了自己的混沌形態,當他的身體化爲一團縹緲的分子時,他彷彿整個人都融入到了這個世界當中,他能夠感知到自己身邊的一切——看守之眼身旁存在的意念波動、怪物犯人們的心跳與血液流動以及它們心中的恐懼,甚至是空氣中的每一縷氣息都在他的感知當中……
他就是在這樣全知全能的感官當中,用一擊又一擊混沌形態下的重擊擊殺了看守之眼,又在最後兩秒鐘的時間裡爆發,擊斃了他所朝方位的所有怪物犯人……
但這也就是他內心的恐懼所在,因爲今天的這些訓練過程都太過順利了,在他的世界裡,前兩次被打出來的那個才應該是他自己,但當女王充當了他的戰場指揮後,他就跟開了掛似的先是在那冰原上大開殺戒,後來又在極寒之獄裡大開殺戒,女王所說的每一個指令他都能聽懂,就好像他只是女王手裡的一個遙控玩具,女王讓他怎麼樣,他就能怎麼樣,獲得了最終勝利的同時,卻也失去了真正的自我……
最後,他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之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沉重的身子倒在了牀上,卻沒有跟之前似的因爲疲憊而睡過去,相反的是,這次,他還格外的清醒,彷彿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他,一個經過了五個小時的訓練之後已經累得快要死掉,另一個依舊戰意正濃,完全沒有疲倦的意思……
“怎麼樣?我說聽我的沒錯吧?現在指揮部裡的那些老爺們估計都要被你的表現給驚呆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找人來讓你過去開會,然後在會上好好表揚表揚你。”正當他昏昏欲睡之際,女王的聲音突然從他腦海當中傳來。
他恍然大悟,腦袋裡頓時如同醍醐灌頂般全明白了過來——原來他體內那個戰意正濃的一方其實是女王,而那個快要累死了的纔是真正的他!不知不覺間女王就已經成爲了他生活甚至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沒有女王的話,他今天的訓練根本就不能正常進行下去,他只會跟前兩次一樣進入訓練——然後被打出來,再進去,再被打出來……
“表揚就表揚吧,我想睡覺,你也不要跟我說話了,我太累了。”公丕慶說着,徹底閉上了眼睛。
“現在就睡覺你難道就不覺得太倉促了麼?這是你來到Mill研究所以來取得的最大成績,而且就連我也對你的進步感到欣喜,你已經開始向着他們認知當中的那個世界樹靠攏了,而不是那個一無所長一無是處的精神病了,你不覺得這是一件相當值得高興的大事麼?”女王並沒有聽他的,而是繼續從他的腦海當中說道。
“我還是想當那個精神病,等這次任務結束之後我就會跟總部說,讓他們再把我送回西關仁愛醫院去,我捨不得我的那些舍友們,他們肯定也很捨不得我,如果可以的話我再把張月梅叫去,讓她當我們那一層哦不、當我們病房的值班護士,那樣她就能一直看着我們,我也能一直看着她了。”公丕慶說着,欲言又止,像是在從自己的內心當中尋求答案一樣。
幾秒鐘後,他找到了那個答案——“我真的太累了,我覺得我不適合當特工,今天這只是一個訓練就已經快把我給練死了,如果到時候我們執行任務的時候遇到了比這還要難的敵人,我可能真的連我的隊員們都保護不好了……”
按照他之前在西關仁愛精神病院裡的判斷,每當他用這種破罐子破摔的狀態對護士說出這類話來的時候,護士們都會認真地鼓勵他繼續去當那個最勇敢的特工,去做最正確的事情,然後他就會真的鼓起勇氣,在護士們的幫助下重新找回在某件事上的信心;可現在,他的這番話卻只迎來了女王的一番冷笑。
“我說過了,如果你真的想要當一個能夠保護好自己身邊人的人,那你就要無時無刻永不停歇地跑下去,因爲一旦你停下來了,那些在你身邊、被你看做最重要的人就會被死神帶走,等你的身邊已經沒剩下什麼朋友的時候,死神就會選擇帶走你。”女王用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只是他的這番激將法並沒有將公丕慶的鬥志喚醒,準確來說,是公丕慶馬上就要睡過去了,直到幾秒後,有人敲響了他寢室的房門,才又將他那即將遁入黑暗的意識拉了回來。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拉開門時,看到一個即將準備下班的工作人員拎着一盒還熱乎的晚餐站在他的屋門前,臉上帶着職業性的微笑:“世界樹先生,指揮部那邊聽說您在訓練結束之後還沒吃晚餐,所以讓我給您帶過來了一份,他們還說如果您吃完飯有時間的話可以去一趟指揮部,他們有些話想要對您說,不過估計會是表揚鼓勵之類的話啦,您今天在訓練中的表現我們都有目共睹,真的精彩!”
公丕慶盯着眼前這份泛着沁人心脾香氣的晚餐,倦意已經悄無聲息地被驅散,但他的腦海當中也只剩下了上一次他被指揮官們叫到指揮部裡挨訓時的場景……
“好的,我稍後就過去,謝謝你了……”他迷迷糊糊地說完,再次關上了房門,將那份指揮部特別爲他準備的晚餐放到了牀旁的餐桌上。
“女王,他們這是給我帶過來的什麼?咋聞着這麼香?”公丕慶嘟囔着,一點一點地打開了晚餐的包裝袋,率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像是隨手撕出來的小紙條。
一般情況下只要是公丕慶問出的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哪怕是再無聊,女王都會第一時間回答他,而且還會在回答之後發表一系列的調侃,而唯獨這次,女王像是被那紙條上的內容給嚇到了似的,她的聲音遲遲都沒有出現在公丕慶的腦海當中,甚至公丕慶都能感覺到一絲來自女王的恐懼。
但他不明白,那張簡單的紙條上只有區區四個字,女王爲何會在看到這紙條後如此震驚?
他盯着紙條上的一句“好久不見”看了半天,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將紙條團成了個紙球丟到了腳底下,也沒等女王回答他的問題,便開始了訓練任務結束後的第一頓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