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那樣把冥王的思緒給拉了進去,他不明白,此時他們所在的這條礦車隧道明明還算寬敞,爲什麼下方的礦洞,就只有不足半米高?
下面那些礦洞,真的是給人準備的嗎?別說是人,哪怕是機器人要在這麼低矮的礦道里進行開採的話,它們也得是保持着一種完全趴在或者是躺着的姿勢才行。
當然,如果公丕慶所說的那些採礦機器人壓根就不是人形機器人、而是那種體型不大、剛好能夠在這種狹窄空間中進行工作的小型機器人就能夠解釋了。
身後的寒風吹得冥王不覺間打了個寒顫,他又一次加快了腳步,因爲公丕慶的速度也在逐漸加快。
他們現在一直都是在沿着一條礦車的軌道下行,再往前走的話,陽光已經完全照射不進來了,這就意味着冥王的視力再度歸零,從這裡面就只能夠通過意念能力來對周圍進行觀察了。
這條礦道本就不長,但在下行的過程中,冥王卻從礦道中段位置兩邊的牆壁上發現了好幾道駭人的抓痕,這些抓痕跟上面那些鋼鐵廢墟上留下的抓痕差不多,只不過跟上面的抓痕比起來這邊的更小而已。
這些抓痕如果是讓一些膽小的人看到的話,估計是會做噩夢的,畢竟在這樣深不見底的礦車隧道里,兩邊那些堅硬的巖壁上突然出現了好幾道駭人的巨大抓痕,而且那抓痕的力道大到甚至都能夠在堅硬的巖壁上留下如此深的抓痕……
這樣的一幕,很難讓人不去聯想那些具有超強破壞力的怪物。
冥王不理解,他們現在都已經在暗光環境下行走了這麼久,公丕慶應該早就有了夜視突變纔對,有了夜視突變,這樣的環境對公丕慶來說就像是大晴天一樣清晰,那樣的話,公丕慶不可能看不到牆壁上的那些抓痕。
但公丕慶至今還如此淡定的原因,那麼就只能說明,他知道這些抓痕是怎麼來的了……
在冥王的意念力偵察當中,他看到再往前走一百多米的距離就能夠到達礦車隧道底端了,但現在,他連自己的意念力都不那麼相信了,畢竟他現在所看到的“一百多米”,要是放在現實的話會有多長……
“馬上要到了……”公丕慶突然開口,聲音在這狹窄的地下環境中迴響,光天化日之下卻仍繚繞着一種揮之不去的詭異。
“哦?九十米左右?”冥王報出了自己的意念力測距結果。
公丕慶只是“嗯”了一聲,也沒多說。
“可是我不理解,下面的礦道爲什麼這麼窄?最寬的地方也就是入口處能讓咱倆站開,再往裡整個礦道就只有不到四十公分高了,你要爬着進去嗎?”冥王問出了這個藏在心底的問題。
公丕慶一愣,似乎連他都沒想到冥王會這麼說。
“四十公分?”公丕慶帶着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回過頭來問道。
“對,那結構你能想象到嗎?就是隻有這隧道盡頭位置能夠讓咱倆站住腳,要是再往裡的話,咱們就得從那四十公分高的縫隙裡爬着向前走了。”冥王接着解釋道。
公丕慶臉上的疑惑更重了,似乎情況到現在就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
“哦……你說的跟我上次來的時候不太一樣,要是不一樣,那就只下去看看吧,謝謝你願意陪我做這些違背任務的事,我也希望這只是我的錯覺。”公丕慶說着,又開始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最後兩人直接像是在競走一樣朝着地下更深處走了過去。
冥王“哼哼”笑了兩聲,“任不任務的無所謂,我只希望,你能夠還跟剛纔那樣保持着一個良好的心態來跟我完成這次任務,別忘了,我們可是蓋亞唯一的救命稻草。”
公丕慶點點頭,說了句“明白”之後,便停下了腳步。
因爲他們的面前,就已經是冥王所說的那個唯一一個能夠讓他倆站開的空間了。
可是,他倆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公丕慶早已進入夜視突變狀態,所以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跟白天沒什麼區別;而冥王在短距離內的意念偵察能力甚至比眼睛都要好使,因此他也能夠看清前面到底是什麼。
那一瞬間,巨大的恐懼乃至於能夠擊垮一個人內心的強大壓迫感從前方傳來。
“怎、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公丕慶結結巴巴地把一句話連着說了兩遍。
冥王知道,他以前從不這樣,但現在,別說是公丕慶,就算是讓他開口隨便講兩句的話,他也會結巴。
因爲在他們的前方,赫然是一輛已經有三分之二都被熔融進了鋼鐵裡的礦車,偏偏這些礦車裡每一節車廂中還都坐着人!
難以想象,在那場浩劫降臨的時候,礦車裡的人都經歷了什麼。
在那超強運算力的加持下,冥王在腦海中將當時的一幕還原了出來——
那是一場灼熱的夢魘,滾燙的鐵水從莫名的地方傾瀉而下,灌入進了下方的這個礦洞之中,鐵水就像是涌入地下的洪水那樣肆虐流淌,一羣人類坐在了礦車上,試圖通過礦車來逃離礦洞。
但他們失敗了,礦車還沒來得及跑出礦洞的時候,滾燙的鐵水便從後方襲來,鐵水澆在了他們的身上,灌在了他們所在的礦車裡,甚至礦車當中的所有人,在臨死前都沒來得及進行一番呼救……
最終,鐵水將礦車和礦車裡的他們永遠地留在了這個礦洞裡,恐怖的高溫燒燬了他們的血肉和皮膚,只在鐵水上方露出來了半個或小半個只剩下頭骨的腦袋,還有他們掙扎時從鐵水中伸出的手……
十二節車廂,十一具屍體……
如果冥王的意念偵察能力能夠分辨出顏色來的話,他一定會發現,公丕慶的臉色此時已經變得跟死人一樣慘白,此時公丕慶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最後一截車廂中。
只見在那最後一截車廂中,一個保持着半蹲姿勢的人像是溺水之人那樣將整個腦袋都從礦車裡探了出來,他那表情像是在呼救,又像是溺水之人在大口地呼吸空氣一樣。
冥王猜測,在當時那種完全沒有生路可言的情況下,周圍的空氣都能夠燙到把人點着吧……
但他不知道,只有公丕慶本人明白那具骷髏大張着嘴的真正意思。
當時……他是在大喊着“女王”二字,而骷髏那大張着嘴的樣子,應該是被定格在了“王”這個字上了吧……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我們?!”
公丕慶像是犯了精神病一樣喊着,衝向了前方那已經被實心鐵塊包裹住的礦車,當他的手觸碰到礦車裡的那些骷髏時,骷髏的表面上立即掉落下來了很多黑色的碎渣,這些碎渣很薄,看起來並不是從這些骷髏身上燒下來的,而是骷髏身上的衣服。
但哪有什麼衣服能夠耐得住這樣可怕的高溫,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衣服,那是他們的戰衣!
即便是他們那能夠承受近千度高溫的戰衣,最終卻也在這片灼熱的煉獄當中變成了一片片漆黑的殘渣……
“這……掉落下來的是碳纖維!那是我們戰衣燒剩下後留下的,這些礦車裡的人……”冥王用近乎低吼的語氣喊了出來,甚至他的聲音都有些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不……這不是真的,當時我們已經逃出去了,當時是我親手啓動的礦車,礦車已經逃出去了!”公丕慶失魂般地嘟囔道,“外面的礦場就是我逃走之後摧毀的!這裡這些人,不是我們!”
他喊着,又像是活見了鬼一般看向那些被封死在鐵水中的屍骸,甚至他的身體都在這種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做好了應急突變的準備。
這一下,連冥王都跟着徹底懵圈了起來,他不明白今天這算是經歷了什麼,他既然都能夠通過那些殘渣來推斷出那就是他們戰衣焚燒後留下的殘骸,那麼也自然是能夠通過這些屍骸的屍體組織來判斷出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來。
的確,就是他們地球人,礦車裡的屍骸,都是當初“世界樹小組”的全體成員,而最後面那個張着嘴,像是在呼救或吶喊的骸骨,則是他眼前的這個人。
世界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