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娘在丫頭的攙扶下摸索着出門,拿柺杖東掃西掃,且壓低聲音驅散衆人,"看什麼看,郡主、郡馬爺這是小別勝新婚,有什麼好稀奇的,你們這些個沒羞沒臊的東西,還不該幹嘛幹嘛去!"
衆人低笑着紛紛散開,獨剩纖娘佇立良久,"唉,我的小郡主,要是每天都能這麼快樂就好了。"纖娘一聲幽幽輕嘆,轉身背影佝僂地離去。
於司瓊和於鯉被收監下押的地方,並非普通的牢獄,相隔隴景城羈押尋常囚犯的下都獄不遠,還有一座孤零零的若盧獄建在河岸邊上,爲關押犯罪的官吏之所,因平日使用的少,故而總共也就十幾名獄卒負責監管。
由於是王眷的關係,於司瓊和於鯉自然只能被收押在若盧獄,不過若盧獄看似簡單,實際的內部構造卻是很費了一番心思。
地面上大圓頂形似三層塔樓的建築,其實是供獄卒們居用的,而在塔樓之下,深約數丈的地方纔是真正的若盧獄監舍。
監舍雖是在地下,然修築之時便排設了良好的通風口,人在舍內,不但不會感到憋悶,還有冬暖夏涼的好處,但下面最大的弊端則是若不供長明燈的話,幾乎無人能扛得過地牢長時間漆黑幽暗所帶來的恐駭。
於是,供不供燈,往往成了獄卒們折磨犯人,收受好處的手段之一,但凡被關入若盧獄的犯人,沒有一個不央其家屬親朋,幫着打點獄卒,唯求一盞燈的。
除非像於司瓊、於鯉這樣的犯人,既沒人敢向景王收取賄賂,更還得將兩位人犯好生侍候着,權當主子一般。
且於司瓊跟於鯉所住的監舍,亦是若盧獄中的上監。
若盧獄十四間監舍以上中下分隔開,官階較大,且罪案較輕者,會被關入上監,每日好吃好喝乾乾淨淨住着,只是沒有在家舒適沒有自由而已,以此類推,住下監者的待遇最差,大概也就看在囚犯曾經爲官的份上,勉強沒讓其餓死,或被
臭氣熏天的溺桶味給薰死罷了。
另則,除此十四監外,若盧獄還設有水牢,這也是若盧獄爲何選建在河岸邊的最重要原因。
水牢的位置在十四監之下,長年被從河渠中引入的水浸泡,可由於是半封閉的囚室,室內的水循環不暢,是故早就成了腐敗生物滋生的臭水。
被打入水牢者,通常都是所謂犯了大逆之罪的人,囚徒於水牢中只能站着,受盡折磨後,若因腿腳發軟撐持不住,不幸跌入水中,十之八九將在齊腰深的臭水中溺斃,下場可謂悲慘之極,相比水牢,下監的待遇實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這日深夜,若盧獄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要求獄卒找一間乾淨的屋子,他要單獨提見於鯉。
獄卒不敢耽誤,很快爲客人把於鯉帶至,來人上下打量耷拉着腦袋的於鯉,不禁哂笑出聲。
“多日未見,舅舅好像變得又白又胖啦,看來若盧獄的生活,舅舅過得很是滋潤嘛!”
於鯉擡起頭,呆呆地看定來人,“大殿下,你就別嘲笑於某了,整日被關在監舍,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又吃,沒白天沒黑夜,不分時日不知世事,渾渾噩噩度日如年,我,我是受夠了這樣的日子呀,什麼又白又胖,地底下見不到光,人人都是面無血色,早知入監會受如此苦楚,當日還不如讓王爺一劍砍了我乾脆呢。”
“哈哈哈。”奚昂大笑,“你才入監多少天吶,就喊受不住了?我實話告訴你吧,父王感念於夫人幾年來的侍奉沒有功勞亦有苦勞,打算姑且饒你們一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的餘生恐就要在若盧獄慢慢享受了!”
“大殿下……”
“對了,你今年貴庚啊?三十有沒有?那按照普通人六十歲足壽算的話,你還得享受三十年這樣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好日子,舅舅啊,侄兒恭喜,恭喜你啦!”奚昂說罷抱拳連連拱手,好像真是件什麼值得道賀的事
兒似的。
“別,別,大殿下……”於鯉的臉扭曲成了苦瓜,已經快要哭出來,他雙膝一跌,朝奚昂撲通跪下,哀哀訴道,“求大殿下救救於某吧,於某千錯萬錯,卻是絕沒有膽子下毒害兩位殿下呀,於某自知此次誤會渾身是嘴也辯白不清,可好歹我們兄妹一直都是站在大殿下這邊的啊,求大殿下看在往日的份上,無論如何也要救救我們!”
“笑話!”奚昂一聲冷哼,“本殿下和你們究竟有什麼交情?看在往日的份上?難道你們往日不是效忠我父王的麼?在若盧獄住了這麼些日子,你居然還以爲自己是昔日的於大元帥,於家還有資本跟王府攀交情?”
“我,我……”
“沒錯,你們於家往日的確風光無限!”奚昂接着冷嘲熱諷道,“可惜你卻不明白,於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景王府給的,能給你們當然能隨時拿回來,於鯉呀於鯉,你當真以爲自己算是個人物麼?你其實只不過是我父王的一條狗,狗若是沒有用了,想反咬主子一口,你說主子還能留着他嗎?”
於鯉煞白的臉虛汗直淌,他渾身瑟瑟發抖地愣了片刻,然後磕頭如搗蒜,“於鯉錯了,大殿下,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於鯉吧,從今往後,於鯉甘爲大殿下驅策,便是當阿貓阿狗於鯉都願意,只要能免除牢獄之災,於鯉的命都是大殿下的。”
奚昂微微而笑,“這樣說纔像話,不過空口無憑,我不能衝着你這幾句說辭,就去冒犯父王吧,要知道父王一旦下了決定,從來不容他人異議,無論誰想要把你從若盧獄撈出來,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呢!”
“大殿下想要於鯉怎樣做,於鯉絕不敢不遵,而且我也可以對天發誓,今日所說句句出自肺腑,他日但若有半點違背,天打五雷轟……”
“行了行了,老一套的詛咒發誓,從來就沒換過詞兒,也從來沒見在誰身上應驗過。”奚昂不耐煩地打斷於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