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攻佔,四日過後,霍家軍終於攻下柏廬關,一直陪伴在霍鑑初身側,奚玥對霍家軍也有了更多的瞭解,更深的認識,尤其於鑑初,她現在方始相信,爲何邊陲百姓會競相傳頌霍氏一族的威名,果然非浪得虛傳。
霍家軍行軍作戰從上至下,行動迅速果決,號令一達,個個皆爲以一敵十的奮勇之士,整體軍力,實在非號稱有六萬大軍的景王轄部可堪比擬。
更有甚者,原本負責紫雄嶺北斗峽一線的統兵元帥於鯉,明湛風大軍壓境時,他匆忙間率兵倉促抵禦,被明湛風一擊即潰後,竟丟棄了自己的數萬將士,僅帶着百餘名貼身護衛狼狽逃走,至今也不曉得躲在何處去了。
將帥若此,何能指望士兵們奮死殺敵?
景王之敗,敗的原因諸多,但很多事,往往都只有在失敗之後纔有所悟,奚玥平時儘管極少關心王府事務,然耳濡目染,對隴景的政治經濟軍事多少還是瞭解大致情形的,如今兩相對比,優劣立顯,叫她如何不感慨,天欲亡其人,必先令其腐蠧自生!
霍始、霍因、霍德各率兵馬已繞道北行,霍鑑初決定剩餘人馬當夜據守柏廬關稍作休整,不過休整是假,他要等霍知著的消息纔是真。
第二日霍家軍拔營,繼續bi近下一關,但在距離關隘約五里的地方便駐營扎帳,圍而不攻。
夜近二更十分,帶兵前往偵查的霍知著終於安全返回,霍鑑初聽完彙報,讓霍知著先回帳睡一會兒,自己則另召霍觀應商量了一下對策。
接下來連續兩日,霍觀應領兵挑關,但數度於敵方的箭雨中退下陣來,算一算對方的耗損差不多了,霍鑑初趁夜再次偷襲,幾經拼殺,終於又克一關。
剩下最後一關,前方探馬回報,關隘的敵兵數量似乎驟贈,且在晝夜不停地加築防禦,霍鑑初聞言淡淡笑了一下,並不急着催促將士們趕路。
這日,不到傍晚,霍鑑初便命令生火造飯,然
後全軍丟下輜重糧草輕軍上路轉入山道林間,繞過關隘,一路向北而去。
奚玥沒有多加詢問,她相信霍鑑初的決斷一定自有他的道理,只是連續多日鏖戰,其間的艱辛遠比她想象的更多,若非平日體質尚健,恐早就吃不消了。
好在霍鑑初始終對她照顧有加,即使像這樣,突然的連夜急行軍,霍鑑初也不忘派專門的人隨護在奚玥左右,行至半夜,奚玥猛然明白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穿過南涼山西麓峽谷,有一條狹窄的,將近兩里路的崎嶇山洞,通往小西頂啓化寺後山。
啓化寺是隴景一帶最負盛名,香火最旺的山中大廟,不過小西頂不似南涼山脈雄峰峻嶺,因而與其說小西頂爲山,不如說更似丘陵,地勢高矮適中,交通便利又遠離喧囂,啓化寺在選址上的深意,大概纔是其香火鼎盛的最重要原因吧。
明湛風攻入隴景附近後,顯然亦看中了啓化寺的優越環境,趕走寺中僧人,明湛風將啓化寺變成了他的第二營地,與其駐紮在隴景城外的正營,相距不過半天的路程,且於啓化寺大觀塔塔頂,甚至還能俯瞰到隴景城內的情形。
黑暗中,除了細碎的馬蹄聲,以及劈斬枝葉的聲音,霍鑑初的數千人馬居然無一人低語交談,皆在全力行進,直至不知什麼時候進入山洞,陡然亮起的火把,才令奚玥彷彿從夜遊一下子墜入真實人間。
霍鑑初揮手,示意霍知著與霍觀應領兵先行,自己則停下來,避入一條側洞洞口,有意等奚玥跟上。
山洞狹小,根本無法騎行,所以大家都不得不牽馬步行,且剛剛只能容一人一馬通過,奚玥難免就此落到隊伍後面去了。
兩人在側洞洞口相遇,霍鑑初忙叮囑奚玥,“一會兒到了小西頂後山,你就不要再繼續跟隊了,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身,等我們的消息好嗎?”
“不好!”奚玥想也未想,斷然拒絕,“你以數千人馬偷襲明湛風的大營,我且不說凶多吉少
,便是你另有制敵奇招,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倘若是爲我的安全所慮,大元帥,玥真的不需要!因爲玥的本事雖然不濟,尚還不至於要靠尋地兒藏身來求自保。”
“我……”霍鑑初左右望了一下經過的將士,頗爲尷尬道,“我是怕到時候混亂之中無法顧及到郡主,非輕視之意,還望郡主……”
“別說了!”奚玥湊近霍鑑初的耳邊,悄悄道,“元帥,你心我心,何需解釋,相知相契,遑論信任?”
霍鑑初回臉凝視奚玥,目光中似有說不盡的擔憂,但他最終卻再沒吐一個字兒,而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啓化寺在這場戰役中毀於一旦,“火燒啓化寺!”霍鑑初的命令,連奚玥都不禁大吃一驚,可想來想去,這出乎意料的決定,又應該是意料之中的。
時值入冬,紫雄嶺以北的外界早是大雪紛飛,只有邊陲區域依舊溫暖如春,不過相對春夏,冬季可說是邊陲最乾旱的季節,多陽少雨風乾物燥,火攻最適合不過。
加上啓化寺座落於山頂,一旦從山下放火,乾燥的草木會很快被引燃,火舌成倒逆之勢席捲山頂,縱使千軍萬馬,亦難逃厄運。
唯一令奚玥感到痛惜的是百年古剎化爲焦土,換了她,哪堪捨得?痛惜歸痛惜,心下卻是明白,隴景都快不復存在了,犧牲掉區區一座寺廟,又能算得了什麼?
奚玥後來才知道,當夜明湛風之所以會在啓化寺,是因爲佈置撤兵,正爲撤兵,最後一道關隘才加強了防禦,以保障大軍的順利撤離,所有一切,皆在霍鑑初的計算之內,早前幾日,霍知著帶人繞道偵查,其實主要就爲探路,以及查探啓化寺周遭的詳情。
本來明湛風人在啓化寺,當夜火攻之下,斷難脫身,然霍鑑初周密的計劃,仍是有一個小小的缺憾,那就是小西頂山上自有水源,一條由山頂泉臺涌出,自上流下的溪水,使得明湛風儘管損失了不少兵馬,終幸運地脫逃下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