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玥側轉身子背對奚策，幽幽道，“你當我真是什麼也不曉？爹的那些官吏們明着不敢說，背地裡卻已有不少對鑑初不利的流言傳於街頭巷尾，有說鑑初是爲了取寵邀功的，還有說鑑初心存野心，恐志不在革新，而意欲逐步掌控隴景，等等之類吧，還有好些，我都懶得一一詳述了。”
奚策笑，“這不革新剛剛開始，尚未見成效嗎？你都曉得流言蜚語，不過是官吏們故意放出來的，無非爲了混淆視聽，攪擾更多不明真相者抗議反對，等到初見成果，怕他們也啞口無言了吧。”
“唉，若能撐過最初艱難的一段自然是好，就怕父王爲流言所影響，另則於鯉被罷職閒賦，大哥主動提出，讓鑑初暫作統軍元帥，幫着他一起訓練新軍，我怎麼琢磨都覺得此舉非善。”奚玥重新回過身子，徵詢地望定奚策。
“呵，你是太瞭解奚昂了，所以纔對他難以信任。”奚策笑着笑着，忽然雙目微眯，壓低聲音道，“既然擔心父王爲流言所影響，那就多回王府走動走動吧，父王身邊我cha不上話，但你倒是可以多加溝通，也免得就剩下枕邊風，吹來吹去，遲早生變。”
“我亦正有此意，好在沒幾天就是王妃壽誕，若能討得她的歡心，或者尚可替鑑初說上幾句話，偏就是於夫人，我是寧死也不願搭理的。”
“嗯，也好，母妃和父王儘管關係冷淡，然畢竟這麼多年一直伴隨在父王身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功勞看苦勞，她的話兒，父王多少還是要聽幾句的，她心裡又是極其討厭於夫人，我看她肯幫襯你們夫婦二人的可能xing極大。”
奚玥想了想，意味深長地盯着奚策，道：“你也覺得鑑初代爲統兵，於家兄妹不會善罷甘休？”
奚策垂了眼簾，良久不語，最後才擠出一句話來，“我懷疑鼓動奚昂推薦鑑初的人，正是於家兄妹。”
“爲何這麼說？”奚玥bi問不放。
“奚昂最近時常留宿王府，我撞見過一次他和於夫人在後花園交頭接耳，不清楚商談什麼。”
這天奚策回府，又正見於鯉從府中出來，當下皺了皺眉頭，迎頭上去冷冷道，“於大元帥，怎麼，這麼晚了，還來探望於夫人？”
“不，不是……”於鯉的神色顯得頗爲窘迫，“我哪裡還是什麼大元帥啊，二殿下千萬別取笑我了，這不，我閒在家中無事，纔過來走動走動，二殿下……也回來的這麼晚，是打哪兒回呀？”
奚策輕輕冷笑，於鯉很快將話題引向自己，更說明其心中有鬼，他的目光越過於鯉的身後，半掩的朱門內，王府似乎跟平時並無甚兩樣。
於是奚策將身子側了側，讓開前路，“我跟於元帥一樣，同是閒人，四處亂走了走，沒注意時辰，天黑街暗，於元帥回府一路當心！”
“多謝多謝！”於鯉忙拱手道辭，從奚策身邊匆匆溜走，幾步跨上來接他的馬車。
“王爺回府了嗎？”奚策並未馬上進門，而是向門邊的侍衛詢問道。
“尚未，二殿下，不過大殿下卻是早就回來了！”侍衛回道。
奚策徑直往弄影軒走去，一牆之隔的鏤玉軒光影昏淡，靜悄悄的，似乎奚昂已早早歇睡了，奚策在花窗前牆影下靜立了好一會兒，想了想還是決定懶管閒事，挪了腳正準備自回屋休息時，耳畔卻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奚策趕緊將身形隱入黑暗，隔了片刻，一條人影穿過彩石鋪就的小徑，從鏤玉軒的廂房方向走來，於奚策眼前經過，跟着不久即聽見對方出了鏤玉軒，朝後院行去。
奚策愣着半天沒動，儘管燈光暗淡樹影遮蔽，他還是近距離看清了此人的臉容，正是於司瓊的貼身侍婢之一春和。
心中疑竇萬分，甚至還有些訝然，春和這麼晚了從奚昂廂房中走出來會有什麼事兒？但奚策轉而便打斷了自己的胡
思亂想，奚昂照說絕非好色之人，怎麼可能與姿色平平的春和有苟且之事？
說不出來的怪異感縈繞不去，奚策訕訕回房，小廝迎過來時還道，“喲，二殿下什麼時候回的？小人怎一點聲兒都沒聽見呢。”
翌日清晨，奚策奚昂同隨景王出行，奚策仔細地盯着奚昂察言觀色，但見奚昂泰然如常，並無異樣。
景王坐進馬車中，小廝替兩位殿下牽過各自的馬，奚策有意打趣道，“大哥最近常留王府，也不怕嫂子寂寞麼？”
“有什麼辦法！”奚昂一邊敏捷地翻身上馬，一邊回道，“父王最近事務纏身，你又不是不清楚，當兒子的，豈有不爲父王排憂解難之理？我留在王府總歸要方便些，也免得父王萬一有什麼事兒，還得派人通傳過來通傳過去。”
停了停，奚昂調轉馬頭，等自己的弟弟也上馬後才又道，“我說二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爲父王分擔的，你得主動想及纔是，再成日裡遊手好閒下去，叫別人看了我們的笑話，父王的臉面可往哪兒擱？”
奚策愣怔了一下，“誰看我們的笑話？小弟似乎沒大聽明白啊。”
“還有誰？”奚昂冷冷道，“咱自家人關起門來怎樣都好說，可外面的人看，會以爲王子們皆不成氣候，倒不如遠來的郡馬爺能耐大！”
“這，我……”奚策不防反被大哥教訓，來不及辯駁，只見奚昂抖動繮繩，揮鞭揚蹄，已率先揚長遠走，奚策不得不嚥了一肚子的悶氣，緊跟着追了上去。
沿路經過的時候，奚策晃眼，似乎看到路邊蹲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身影見到一行人，半支起身，目光殷殷地投向奚策，一副想跟奚策打招呼又不敢近前的樣子。
奚策心頭莫名抽搐，但此刻身邊的人太多，又得隨父王去處理公務，哪還有功夫顧及此人，故唯作視而不見，匆匆奔行，將不斷翻涌入腦海的某個名字，深深壓入心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