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殿的宮人都看得出來自家王后娘娘似乎從外頭回來後心情並不是很好,但仍舊不得不厚着頭皮上前稟報道:“娘娘,玉妃求見。”
玉妃,閨名玉隱,據說是齊國戶部侍郎的養女,出身不高,但勝在容色清麗婉柔,又有一把好嗓音,倒也在這齊國後宮中頗受恩寵。
“玉妃?”夏寧微眸光一閃,隨即淡然道:“本宮知道了,且讓她在側殿候着,待本宮更衣過後自會召見她。”
“是,奴才遵旨。”
換了一身家常的青碧色素錦裙裳,又解了高髻,只以絲帶束於腦後,只覺得整個人都鬆快了許多。夏寧微一路走到偏殿,眼色一遞,雪碧便道:“王后娘娘不喜歡太多人伺候着,你們都下去罷。”
那些人便稱是退下。
見她進來,玉妃斂衣而起,竟是十分鄭重地拜倒行了一個大禮,眼眶微紅道:“玉隱拜見主子。一別數年,玉隱終於等來與主子的再次相聚,也不枉這些年臥薪藏膽了。”
夏寧微亦是面色動容,連忙扶了她起來道:“快起來,這些年我奔波在外,教你們受苦了。”
玉妃道:“若無主子當年的恩德,只怕玉隱和家人早已在這亂世中喪生,又何來今日?莫說只是做一個小小細作,便是爲主子死了也是甘願的。”
夏寧微輕斥:“胡說什麼?我素日竟是這樣教你們的,竟這般輕言生死,往後我可再不想聽見你說這樣的話了。”
玉妃忙告罪稱是,主僕二人復又坐下。
夏寧微問:“你素日一向小心,此刻急着來求見我,可是出了什麼事?”
玉妃眉目間泛着一絲憂色,點頭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主子。適才玉隱收到消息,說是楚家對主子今日晨間力壓皇貴妃奪權一事十分不滿,只怕不日就要採取行動了。”
夏寧微沉吟不定,“依你對楚家的瞭解
,他們會如何對付我?”
玉妃道:“近來齊國各地都在鬧乾旱,朝中不少人都在上奏讓齊王往城郊靈隱寺焚香求雨。或許,楚家會藉此事大做文章,引開了王上,則主子孤身一人在宮闈,只怕難逃暗害。主子今日也見了合宮的妃嬪,可曾注意到一件事沒有?這宮中妃嬪人數並不算多,且位分尊貴的就更加少了。不僅如此,齊王子嗣亦十分單薄,便有所出,也必是位分低微的嬪妃所生養。主子可知道這其中是什麼緣故?”
夏寧微心念一動,道:“難道,此事與楚家有關?是他們的手筆?”
玉妃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自打除去了四位輔政大臣後,王上與太后便對楚家多有倚重。起初還好,楚家倒還知道半分,但隨着這幾年權勢漸長,便也生出了許多不該有的心思。這其中一樣,便是妄圖染指宮闈,指望着楚家能再出一位王后呢。這幾年,齊國中但凡有得寵的位尊妃嬪,皆會悄無聲息地死去。就連王子公主,也死了好幾個,可齊王照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當不知情。前一陣,楚家又在明示暗示欲送那位大小姐入宮。若非齊夏兩國這意外一戰,只怕楚敏柔便不是皇貴妃之位,而是直接問鼎後位了。”
許多事原先並不明晰的,在玉妃的解釋下便漸漸分明起來,夏寧微沉聲道:“只怕齊夏之戰不是意外,而是不可避免。若非如此,齊王如何能覓得一位身份地位相當的貴戚女子抗衡楚家?若非如此,又怎會有今時今日的局面?哼,枉我自以爲聰明,以爲這一回利用了齊王,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利用了我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玉妃見她神色異樣,忙勸解道:“主子,玉隱知您一向心高氣傲,可如今大事未成,實在不宜輕舉妄動。說到底,咱們要想在齊國成事,仍需齊王的助力。”
夏寧微在她的提醒下冷靜下來,頷首道:“你放心,我曉得輕重,斷不會因小失大。
對了,這幾年你可曾打聽清楚玉衡的下落沒有?”
玉妃搖了搖頭,面上似有愧色,“玉隱無能,只知道玉衡藏於齊宮之中,卻始終打探不出它的真實下落,還請主子降罪。”
這個回答,雖讓夏寧微有些小小失落,但到底也在意料之中,便溫言寬慰道:“傻丫頭,這幾件寶物原就難尋,你能打聽到它在齊宮已屬不易,又何必太過苛責自己?且我既然親自來了,對玉衡便是志在必得,只要東西是在這裡,總有被找到的一日。”
如此一番,總是勸慰住了內疚不已的玉妃。
偏殿忽然傳來哐啷一聲巨響,彷彿是瓷碗摔碎在地面的動靜。在庭院掃灑的宮人冷不防都被唬了一跳,待回頭望去,便見偏殿大門打開,玉妃神色狼狽地被人推了出來。
“帶着你的人和東西滾!別打量着你孃家與楚家親厚,便能欺負到我們王后娘娘頭上來了。告訴你,沒門!”雪碧站在門口,橫眉豎目一通大罵,絲毫不見素日溫柔沉靜的樣子。
而玉妃好容易在侍女的攙扶下站穩,麗容蒼白道:“憑你一個小小侍婢,也敢辱罵二品宮妃,真真是反了。且我此番好心好意給王后娘娘送來兩個伶俐的宮婢,又是哪裡得罪了你們?王后娘娘眼高於頂看不上我送來的人便也罷了,何苦這般給人難堪?須知在這宮中與人留三分顏面,亦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嬪妾言盡於此,就此告退。”
雪碧猶自不甘心,指着大門口不客氣道:“滾,有多遠滾多遠。再敢拿着你那點子心思來算計我家主子,仔細下一次便沒那麼容易饒過你了。”
玉妃晃了晃,彷彿一陣弱柳扶風般就要暈厥,虧得身側侍女伶俐給及時扶住了,當下也不敢多逗留,忙半扶半抱拖她離去。
於是,闔宮上下皆知玉妃爲討好楚家與皇貴妃,欲將人安插進昭陽殿卻被王后毫不客氣掃地出門的事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