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己的朋友。能有人讓自己多年奈何不得的敵手吃癟,齊王的幸災樂禍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那探子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王上難道不覺得,此事頗爲蹊蹺?”
齊王神色一凝,便問:“哦,可是你發現了什麼?”
那探子頗爲歉疚地搖了搖頭,道:“對方武功更在屬下之上,行事又是十分的周密小心,是以屬下並未查到對方的身份。只是這幾日屬下心中一直有個疑惑,即便楚王樹敵衆多,可爲何對方不是在來的路上截殺他,又或者是在楚國地界行刺,反而選在了廣陵?便不提這個,對方若是列國王室派出的,那麼如此逗弄楚王玩的意義何在?須知楚王乃是齊國貴客,倘若他在齊國地界之內出了事,只怕咱們齊國難辭其咎。楚王一死,楚齊兩國間一場大戰只怕在所難免,而這一點,正是屬下最爲憂心的。”
是啊,誰能保證那個躲在暗處的人下一次的刺殺不是虛晃一刀,而是真正的致命一擊?倘若楚王真的重傷或者是死了,就該輪到齊王焦頭爛額了。
齊王的臉色終於凝重起來,沉吟道:“那麼依卿所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原來這探子並非尋常的細作,而是齊王在暗處精心培育多年的暗衛首領向磊,平日裡頗受齊王器重。
向磊擡頭頗爲複雜地看了齊王一眼,遲疑片刻才道:“其實這幾日,屬下還有一個發現。”
齊王深知這位下屬的脾性,他這般說,定是發現了什麼極爲重要的線索,只是礙於某種壓力不敢直言,遂道:“你只管說。無論你說了什麼,孤都恕你無罪。”
向磊彷佛鬆了口氣,拱手道:“是,多謝王上。這幾日屬下一直監視着楚王那邊的動靜,是以也曾遠遠瞧見那名刺客的身影。觀其招式,屬下以爲對方極有可能是羅剎門的人,甚至來人便是羅剎門門主也說不定。屬下曾試圖遠遠尾隨,發現對方曾去過廣陵城中最有名的紅袖閣。而昨兒個,屬下無意間查知王后娘娘的陪嫁
侍女雪碧前幾日曾出宮一趟,而她易容喬裝後去的第一個地方居然也是這個紅袖閣。而就在第二日,便發生了楚王遇刺一事。如此種種,是否只是一個巧合,屬下不得而知。然而基於這幾日的判斷,屬下斗膽說一句,此事只怕與王后娘娘逃脫不了干係。王上心中比誰都清楚,楚王此行的用意。倘若真要論起這廣陵城中與楚王過節最深的,只怕便是咱們這位王后娘娘了。還有一個消息,楚國送來的賀您與王后新婚之喜的禮物,在途中被截了。而護送之人無一倖存,全被送回了楚國國都,懸掛在了城牆之上。如此鐵血手腕,委實令人心驚。屬下最爲憂心的,是倘若這一連串的事情背後真是王后娘娘所爲,則她身後所擁有的神秘力量委實令人不得不提防。”
許久,齊王方開口吐出一句:“此事到此爲止,今兒你在孤面前說的話,孤不希望再有第三人得知。至於王后那邊,孤自有主張,你們不許輕舉妄動。”
向磊嘴脣動了動,彷佛要說些什麼,但終究緩緩應了一聲是。
齊王便擺手:“好了,孤尚有些要事須處理,你先行退下。”
待見向磊走了,齊王彷佛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低嘆道:“寧微,果真是你做的麼?”
此事若擱在從前,莫說未曾證實,只須有一點兒疑雲,齊王便會毫不猶豫命向磊將人給除去。可眼下,爲何偏偏是她,偏偏……是自己這些年來唯一心動過的女子。
掙扎了許久,齊王仍舊決定親自到昭陽殿去問個明白。倘若她肯據實相告,則他便信定了她。倘若她不肯,則他想齊宮之中並不需要一個太過高深莫測的王后。
雖然足不出戶,但夏寧微對外間的事並非一無所知的,例如今兒晚上齊王將在後宮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楚王一行人。可誰又能告訴她,這會兒晚宴即將開始,齊王忽然駕臨昭陽殿說有些話想當面問一問她是幾個意思?
雪碧不無擔憂道:“主子,會否是咱們派人行刺楚王的事被齊王發現了?”
夏寧微專心致志地染
着指甲,漫不經心道:“哦,知道便知道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再說本宮從來沒打算要瞞着他。只是齊王這樣沉不住氣,真真是出乎本宮的意料之外。好了,眼下與其在這裡猜測個沒完,不如請齊王進來,不就什麼都一清二楚了麼?”
自家主子的性子,再沒人比雪碧更清楚了,當下也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便也只是嘆一聲氣,轉身去請了齊王進來。
齊王進來的時候,撩起珠簾恰看見女子一襲天碧色衣裙坐在小軒窗前的榻上描畫指甲,嘴角微微揚起,彷佛覺得完成這樣的事極得意。
歲月靜好,佳人如斯。齊王的心情便也不覺輕快了起來,放低腳步踱過去,輕聲問:“禁足不出,難得你竟還有這樣的心思。”
他一面說,一面牽過女子已畫好的手指,纖細十指上描畫着極淡的粉梅,一個個珠圓玉潤的,顯得格外清麗素雅,全然不同於其他宮妃的豔麗妖嬈。
他不由也生出了興趣,便含笑問:“你這丹寇倒很是好看,也是你自創的麼?”
夏寧微側首,彷佛揶揄的口氣:“是啊,王上若喜歡,不如臣妾也給您畫一個?”
齊王不自覺望了望自己垂下身側的手,實在沒法想象自己也塗上這些花紋該是如何滑稽的場面,當下苦笑道:“王后這是想讓孤淪爲大臣們眼中的笑柄麼?若塗了這個,只怕孤便沒法出去見人了。”
夏寧微原本也不過是隨口一問,並不曾當真,如今見他這等困窘的神色倒真的動了心思,遂軟和了語氣哄道:“可是臣妾覺得很好看呢。王上若怕被人嘲笑,不如就畫一個好不好?這丹青顏色極淡,倒不很引人注目的。”
一口答應下來的時候,齊王悔得直想狠狠捶自己幾拳,自己肯定是抽風了纔會答應女子的要求,畫這女兒家的玩意兒在手上。
可夏寧微此舉的用意,他隱隱也有些明白,或許便是對女子那一點點的寵溺與憐惜,讓他無從拒絕她的小小心計。
她這麼做,無非是爲了小小膈應楚敏柔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