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后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她顫抖着嘴脣道:“不會,你舅舅不會如此大逆不道。至少,哀家還是他的妹妹,你也是他的親侄子。他已經尊榮至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不,他斷不會如此。”
齊王卻步步緊逼:“是啊,他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可是母親,你忘了人心本身就是貪婪不足的麼?有了這些,便會渴望着擁有更多,是任你如何退讓,他也不會就此滿足的。若非如此,他何以會在將柔兒送進宮後,還想着悄悄聯繫楚王,結成同盟,甚至有意將敏君許配給楚王爲妃。母親,你來告訴孤,究竟是孤誤會了舅舅,還是那個一向被孤尊敬的人早已被豬油蒙了心肝,竟打算做出這等欺君謀逆的事情來!”
如聞晴天霹靂般,老太后臉色鐵青,矢口否認道:“你舅舅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必定是有人妒忌楚家的榮寵,有意在你面前污衊你舅舅,一定是這樣。羽兒,你萬萬不能聽信讒言,冤枉了你的至親母舅。”
到了今時今日,她竟還要維護着那個人,齊王心底說不出的失望,神色亦跟着冷了下來:“沒有人冤枉他。此事是楚王親口對孤承認的,當時玉妃也在場。倘若太后還是不信,不妨回一趟孃家親自問問那人,是否確有其事。好了,此事便只當孤從未提起過,太后也累了,孤便不打擾您歇息了。”
從母親到太后,見證了齊王再一次對她的失望。可是她又能如何呢,數年如一日地夾在兒子與大哥中間,她也真的很爲難啊。
看着頭也不回離開的決然身影,老太后頹然倚在軟榻內,許久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眼角緩緩淌下一行淚,嘆氣道:“冤孽,冤孽啊。”
有些事,老太后心底未必是不明白的,只是不願相信,也不願面對罷了。
兩日後,齊王終於在朝上正面迴應了楚王的選妃一事,並宣佈此事將全權交由王后來操持。一時間,楚王選妃一事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
。
那些個外戚貴婦們紛紛要求入宮求見老太后,指望着她老人家能在齊王面前求情,免了自家女兒的入選資格。可太后經了那夜的事之後,再也不願弄僵與齊王的母子關係,遂放出話來不會插手此事。倒是皇貴妃楚敏柔等候在外,將滿臉失望的衆人接到了關雎宮中好生一頓撫慰。
誰也不知道她是怎生安撫人的,只知道那些外戚貴婦們從宮裡出來後,無一不對王后夏氏怨聲載道。
民間甚至開始傳出這樣一段謠言:楚王原本向齊王要的人是王后,可王后聞訊大驚失色,爲求自保,竟提出了在齊國世家千金中擇選德容兼備者替之。如此一來,那些個外戚貴婦們如何不對這位初來乍到的王后恨之入骨?更有甚之的是,在楚敏柔的暗中授意與支持下,那些世家的夫人們一個個拒絕往宮裡上報自家未嫁女兒的名冊。
雪碧怒容滿面地轉述着宮外對夏寧微的種種訛傳,柳眉倒豎,怒目圓睜,幾乎想衝出去將那些造謠生事者都給抓起來打一頓了。
可夏寧微卻聽得噗嗤一笑,彷彿被污衊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雪碧氣餒問:“主子,她們在往您身上潑髒水,且拒不配合您的旨意,您怎麼還能笑得出來呢?且我聽說,那些外戚貴婦原不是這樣憎恨主子的,全是聽了關雎宮那位的教唆。倘若您再不還以顏色,只怕那一位更要得寸進尺了呢。”
夏寧微好整以暇地戳了口茶,眉眼間滿是淺淡的笑意:“怎麼你覺得關雎宮那位的做法很聰明麼?哼,本宮倒覺得她是蠢透了。如此作爲,她以爲爲難的人是本宮麼,她那是在跟齊王作對。畢竟,無論本宮做什麼,都是出自齊王的授意,而誰阻撓了我,便是在違逆齊王的心意。只怕那蠢貨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呢。且看着罷,此事無須咱們出手,齊王自個兒便會收拾了她。或者說,本宮還盼着她能做得更過分一些呢,呵呵。”
雪碧一點就透,臉上泛出幸災樂禍的笑容,朝着自家主子豎
起大拇指道:“主子高明。”
果然,勤政殿內齊王的臉色隨着底下之人的稟報而越發鐵青幽深。許久許久,他才攥拳咬牙說出一句:“好一個皇貴妃,好一個楚家,竟是擺明了要與孤爲難麼?哼,孤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是想要做什麼。來人,擺駕關雎宮。”
聽聞齊王駕到的消息,楚敏柔臉上滿是歡喜之色,連忙整肅衣裳便趕到門口去接駕。
“柔兒給王上請安,王上萬福。”
齊王伸手扶了她一把,很是溫和問:“愛妃這會兒在做什麼呢?”
楚敏柔輕聲細語道:“王上不來,柔兒一個人還能做什麼呢,不過是手繪些花樣子,做點繡工罷了。”
齊王詫異地揚了揚眉,問:“哦,你這丫頭一向懶得動,甚少看你做繡花這樣的精細活兒,怎麼今日倒有這樣的心思?”
楚敏柔心中遲疑不定,捏着手中的帕子想了好一陣,才蘊了柔媚的笑意道:“嗨,還能爲了什麼,不過是爲了敏君的事罷了。前兒個父親來看我,說是敏君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要許人的年紀。眼下父親正給她相看着呢,柔兒身處宮中也做不了什麼,便想着爲敏君做點繡品陪嫁罷了。”
齊王眸光咻地一寒,但很快揚脣笑道:“哦,原來如此。只不知舅舅可給敏君表妹選好了人家沒有,怎麼說,敏君也是咱們大楚數一數二的名門閨秀,可不能輕易委屈了她。倒是你柔兒,敏君表妹出嫁的事尚未有影兒,你便這般迫不及待給她做陪嫁,難道竟是恨不得將她早早嫁了纔好麼?”
楚敏柔擡頭小心偷覷着男子的臉色,但見他滿面笑容,似乎心情極好的樣子,心中便稍稍安定了一些,大着膽子道:“王上這話便是冤枉柔兒了。敏君是柔兒一母同胞的妹妹,柔兒哪有不疼她的道理?只是推己度人,柔兒自己得了如意郎君,自然也期盼着敏君也能一樣幸福。說起來,其實父親心中倒是有幾個合意的人選的,不如柔兒說與王上一起參詳參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