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大結局(中)

天越來越黑,城樓上已經點起了燈籠,淡淡的光,輝映出古煊的影子,他依然毫不鬆手地緊抱住冷君柔,感受着她的身體越來越冷,氣息越來越弱。

早在軍醫喂她服下續命丹開始,他就天天祈禱奇蹟出現,同時並不放棄對她的營救,可惜,不管自己多虔誠多努力,都無法令她逃過死神之手,無法令自己避免失去她。

曾經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錯事,老天爺爲何不直接懲罰自己,反而將災難降到她的身上,如今,他總算懂了,其實,老天爺懲罰的還是自己,狠狠的懲罰,老天爺要自己生不如死,失去她,比自己親自受傷甚至死亡還痛苦、還難熬。

自己要是死了,不管多痛,那也只是一瞬間,只要斷氣了,便什麼都隨風飄散,然而現在這樣的情況,自己恐怕得痛上一輩子。

老天爺果然夠狠,它要自己痛苦一生!痛苦一生!

古煊仰起頭,瞪着黑漆漆的天空,深邃的鷹眸發出了不甘的悲憤。

他痛恨上天,爲何要給自己和柔兒安排一個這樣的人生和命運!自己是天子,上天卻是這樣對待“兒子”,這樣對待“兒媳婦”。虧自己還安慰柔兒,說這個世界其實還很美很好,實際上,這個世界異常邪惡,異常醜陋。

好吧,既然你這樣對朕,既然你敢要柔兒的命,朕也無需對你客氣,朕要把整個人間給翻掀,朕要所有的老百姓給柔兒陪葬,要他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每一個人都埋怨你,怒罵你,痛恨你,咱走着瞧,看是你厲害,還是朕厲害,看結果是你贏,還是朕贏,朕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不長眼的老東西,你,一定會輸,一定會後悔,人——定——勝——天!

李浩和藍子軒來到古煊身邊時,看到的便是這種恐怖的畫面,古煊一臉憤慨和堅定,勾着一抹嗜血的冷笑,兩眼死死瞪着天空,眸中怒火中燒,發出的光芒幾乎要將整個天地給燒燬。

兩人不由納悶,彼此相視一下,由李浩先做聲,提醒道,“皇上,天黑了,回去吧。”

古煊沒反應,依然陷在自己的悲憤復仇當中。

藍子軒便也呼喚一句,結果和剛纔一樣,古煊無動於衷。

正好,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有人大力拍打城門,說要進城救人!

任子軒和李浩都無法喚回神的古煊,驀然被這聲“救人”給震醒,他不由分說地抱冷君柔從椅上起身,箭一般地衝向城樓。

李浩和藍子軒見狀,大驚,也連忙去追。

在下面守候的郭尚儀和廖智坤見古煊忽然衝下來,快速迎上關切詢問,“皇上,皇上怎麼了?”

“皇上,您想做什麼,請告訴我們,讓我們去辦。”子軒和李浩緊跟在古煊身後,氣喘吁吁地吶喊。

古煊停止腳步,來回看着衆人,最後,視線盯着前方緊閉的城門,沉聲問了出來,“外面敲門的是何人,他要救誰?”

大家恍然大悟,廖智坤對古煊回一聲皇上請稍等,走向城門,聲音洪亮地問,“外面的人,來者是誰,你要救什麼人?還有,因何天黑纔到?”

“老夫叫雅倫居士,今天路經此地,聽聞城內最近發生了一場大瘟疫,打算進去看看。”應答的嗓音,渾厚如鍾,蒼勁有力。

大夥聽罷,無不怔然。

負責守城門的護衛長,順勢做出稟告,“啓稟將軍,剛纔我們已經對這老頭說過瘟疫控制住了,不再需要大夫,可他還是堅持進來,您說會不會有詐?”

不錯,如今關鍵時刻,這個可能性極大,加上天已黑,實在不宜開城門。

就在衆人思忖憂慮之際,古煊厲聲命令道,“開門,讓他進來。”

“皇上……”衆人驚呼。

李浩已經直接返回城樓上,用輕功騰飛,在城牆外審視一遍,發現外面並無異樣,於是回到地面,吩咐開城門。

隨着大門緩緩打開,一個身形高瘦的人影映入大家的眼簾,在護衛檢查過後,他跨過高高的門檻,朝衆人走來。

明亮的燈籠,清晰地照在他的身上,鶴髮朱顏,瘦骨清風,雍容雅步,配上一襲灰色的袍子,儼如一個得道高仙冉冉駕臨。

“你懂醫術?”古煊不顧防備和警惕,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子軒和李浩唯有緊緊跟隨,萬分警覺,給予隨時保護。

老人沒立即作答,而是看向古煊懷裡的白色人影。

古煊怔了怔,又道,“那你能否救活她?”

這時,老人看到了冷君柔的臉,氣定神閒的面龐陡然一怔,輕喚出聲,“豔兒!”

古煊倏忽震住,豔兒?他指的是柔兒嗎?可是……豔兒……豔兒,對了,柔兒曾經說過她娘叫夏豔芝,莫非……這老頭把柔兒當成她孃親了?想罷,古煊再度急問,“你口中的豔兒,全名叫什麼?”

老人回神,繼續看着冷君柔,忽然搖了搖頭,“不,不是豔兒,她應該是豔兒的女兒,是不是?對了,豔兒呢?這位夫人的孃親呢?”

“夏豔芝?老頭,你指的是不是夏豔芝?”古煊語氣更加急促。

“嗯,是的,我是豔兒的師父,她人呢?”

夏豔芝的師父!

“呃,那個……雅倫居士,關於夏豔芝的事,我們遲點再告訴你,既然你懂醫術,不如先救人吧?”李浩插了一句。

藍子軒也趕忙附和,“不錯,君柔是夏豔芝的女兒,算起來是你的徒孫,她染了瘟疫,過了今晚她就……就要香消玉殞,求居士快救救她。”

君柔!原來,豔兒的女兒叫君柔!她病了?病入膏肓?雅倫居士又是感嘆又是驚慌,馬上給冷君柔把脈,然後,詢問冷君柔的情況。

幸虧古煊帶冷君柔來看日落時,安排了李軍醫跟隨,於是,由李軍醫把具體情況告知雅倫居士。

雅倫居士聽後,皺着眉頭,暗忖一會,道,“看來,豔兒的病,遺傳到了君柔身上。”

“遺傳?遺傳什麼病?”古煊和李軍醫不約而同地問。

“其實,這也不算是一種病,豔兒十五歲那年,中了一種奇毒,爲了救她,我用七種毒草配置成解藥,她服下之後,毒去病除,還因此使得體內的血能解百毒,不過,同時也有一個隱患,那就是,她懷孕期間,假如不幸染上一些相沖的病,會引出併發症,沒有對症下藥的話,結果是氣盡身亡。君柔可能是遺傳了豔兒的這種血。”雅倫居士解釋完畢,再給冷君柔把脈一次。

衆人聽罷,無不感到神奇,古煊更是焦急如焚,“那還能不能治好?對了,這病是你調製的藥引起,你一定也能找出解藥的是不?”

雅倫居士沒立即回話,盯着古煊,問道,“你是君柔的夫君?”

古煊愣了愣,怒斥,“廢話少說,快回答朕的話!”

“你是……古煊?”雅倫居士沒半點慌張,還直呼古煊的名諱。

“雅倫居士,你猜得正是,皇上三年前遭奸人所害,如今正準備着報仇復國,保護東嶽國不受侵犯,保護老百姓繼續安居樂業。在下藍子軒,懇請居士儘快治好皇后娘娘,好讓皇上放下心來繼續抗敵。”藍子軒再度插話,見這位老人能立即猜到古煊的身份,他想這老人應該關注過國事,便也索性明說,希望能令老人儘快醫治冷君柔。

雅倫居士對臉色陰霾的古煊再審視片刻,又問,“那豔兒呢?君柔她娘呢?”

“伯母她……六年前已經不幸去世。”又是藍子軒代爲應答。

雅倫居士瘦削的身板輕輕一抖,目光回到冷君柔身上時,沉痛地道,“君柔的病,其實並不難治,只要豔兒的血當藥引,再配上我重新調製的那七種毒草一起服用,將她體內的毒逼出,然後再休養診治數日,直至痊癒。只可惜,現在豔兒她……”

“那就是說,以毒攻毒?居士剛剛不是說皇后娘娘遺傳了那種獨特的血嗎?直接用娘娘的血當藥引行不?”李軍醫提醒。

“不行,君柔的血已被感染,再也起不了作用。”雅倫居士搖頭,神情更哀痛。

衆人聽罷,也紛紛黯然,剛燃起的希望,就這樣熄滅。

古煊更是大喜大落,抱着君柔,重重地往後打了一個趔趄,他還以爲老天爺聽到自己的憤怒和控訴,怕了自己,故派人來扭轉乾坤,把命還給柔兒,誰知道,依然是自己一廂情願。人定勝天……看來,人根本無法勝天,人根本無法勝天。

“那除了這樣,還有沒有別的辦法?看居士應該醫術很高明,請居士再想想辦法,務必救活娘娘。”藍子軒繼續懇求着。

“請居士務必救活娘娘!”衆人也跟着發出請求,那些士兵還跪下。

雅倫居士看着他們,迴應他們的,是無能爲力的遺憾和哀痛。想不到,豔兒母女兩人的命都這麼短!

李浩正悲痛着,腦海忽然靈光乍現,對古煊道,“皇上,您還記得當年恢復記憶的情景嗎,當娘娘的血與您的血融合後,您便想起一切,這會不會是因爲您的血與娘娘的有關聯?甚至是一樣的?那您的血不就可以當藥引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古煊單手抱住冷君柔,朝雅倫居士伸出另一隻手,“居士,快檢查一下朕的血,看看朕的血能否救活柔兒,快!”

雅倫居士困惑,但還是接住古煊的手,給古煊把脈,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支幹淨的銀針。

不過,郭將軍阻止,“居士,很抱歉,這銀針……能否讓本官先檢查一下?”

“郭將軍,休得無禮,救人要緊。”古煊叱喝,他一心想着救活冷君柔,該有的提防早就喪失。

倒是雅倫居士,不慌不忙地讚許,“這位大人果然盡忠職守,行,你儘管檢查。”

“謝居士,得罪了。”郭將軍接過,吩咐李軍醫檢查,確定沒問題後,這才歸還給雅倫居士。

雅倫居士依然毫無慍意,拿回銀針後立刻行動,小心翼翼地在古煊手指上輕輕一刺,而後,將帶血的銀針頭,移到嘴邊,伸舌一舔。

古煊已不再氣惱郭將軍方纔的多此一舉,整顆心投放在雅倫居士的操作上,待雅倫居士嘗過後,迫不及待地問,“怎樣?行不行?行不行?”

雅倫居士屏息凝神,沉吟一下,面露喜色,“可以!敢問皇上莫非之前也服過那種毒汁?”

古煊一怔,下意識地搖頭。

雅倫居士便也不多問,準備先着手醫治冷君柔。

於是,大家先離開城樓,回到廖智坤的府邸,雅倫居士即刻調配解藥,幸虧他身上隨時帶着這七種毒草,不然過了今晚,冷君柔一旦香消玉殞,恐怕是華佗再世也無迴天之術。

也因此,大家雖然看到希望,可也不敢太放心,畢竟,時間是那麼的緊迫。

除了古煊呆在屋裡配合雅倫居士採血和守看着冷君柔,李軍醫也帶幾名軍醫隨時協助雅倫居士。

時間在緊張和沉靜中過去,大家全神貫注,慎重以對,做着最後的奮鬥。

古煊被採完藥後,不肯休息,繼續寸步不離地守在牀前,不停輕揉着冷君柔冰涼的小手,在心裡默默給她打氣和加油。

大約兩個時辰後,雅倫居士調配好藥汁,加入古煊的血攪拌均勻,一口一口地喂進冷君柔的嘴裡。

一完畢,古煊急聲問,“怎樣,柔兒何時醒來?”

雅倫居士回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語氣輕緩地應答,“過程進展很好,如無意外,君柔應該明天中午能醒。”

這無疑是給古煊喂下一顆定心丸!他緊繃的心總算鬆開,凝聚多時的悲痛哀傷也得以消散。

可惜,雅倫居士接下來的另一句,又給他帶來沉重的痛。

“君柔肚裡的孩子,恐怕無法再留,皇上是想等她醒後再滑胎呢?又或者,現在順便弄掉?”

還是無法保住!皇兒還是要離去!也是,經過這麼多的折騰,加上這些毒藥,怎能還安好?其實,自己本已做好捨棄孩子的心裡準備,只不過,因爲柔兒得以起死回生,讓自己變得貪心起來。

“皇上和君柔都還年輕,來日方長,子嗣的事慢慢再說,皇上洪福齊天,君柔吉人天相,將來定會子孫滿堂。”雅倫居士安撫着,畢竟是個高人,很多東西都容易看淡。

“雅倫居士說得沒錯,皇上請別傷心,娘娘鳳體爲重,等娘娘休養好,再給皇上添加皇子皇女也不遲。”李軍醫加入勸解。

其他軍醫也紛紛點頭附和。

古煊迎着衆人關切的眼光,視線回到冷君柔身上時,不盡憐愛不盡疼惜,最後,終說出決定,低沉的嗓音,飽含深痛,“現在弄掉吧。”

柔兒說過,曾經因爲上一個胎兒的被害,她不想重新體會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再也沒力氣去承受多一次。

所以,一切的痛徹心扉和肝腸寸斷,就由自己獨自承擔和承受,等她醒來發覺寶寶已失去,痛是難免,但至少,程度不會那麼深。

得到古煊的准許,雅倫居士事不宜遲,又開始忙碌起來,給冷君柔喂下墮胎藥,觀察和等待胎兒的滑出。

這時,慧如和郭穎潔被叫進來幫忙,她們守在冷君柔的腳旁,目不轉睛。

不久,殷紅的血夾雜着一團紫一團黑,從冷君柔下體汩汩流出,快速染紅了淺色的被褥,觸目,驚心,深深震撼了慧如和郭穎潔,她們同爲女性,擁有與生俱來的母性,於是無不感到悲痛和哀切。

古煊更是痛入骨髓,緊握住冷君柔的手,淚如雨下。柔兒,對不起,又讓你受苦了,還有皇兒,父皇又保護不了你,又一次讓你離開父皇和母后,對不起,對不起……

至於冷君柔,儘管昏迷不醒,可還是感受到了痛,她雙目緊閉,柳眉深蹙,身體輕輕地扭動,額頭、臉龐、兩鬢等處不斷沁出細汗。

古煊不由把她握得更緊,心中不斷吶喊,“柔兒,別怕,我在你身邊,我會一直陪着你,陪你熬過去,很快就過去的,你很快就不會痛了,乖,堅持住,務必頂住……”

不長不短的兩刻鐘,對衆人來說卻彷彿漫長的煎熬,帶毒的血塊總算流完,胎兒徹底自冷君柔的體內剝落。

雅倫居士再給冷君柔檢查一遍,確定她沒什麼大礙,這才舒了一口氣,先隨李軍醫等人到外面的廳堂靜候。

慧如和郭穎潔也收拾好東西,繼續去忙。

古煊依然動也不動地守在牀前,等待冷君柔的醒來。

李浩和藍子軒終於可以進來,他們已從雅倫居士那得知情況,也放心不少,一起勸古煊先去休息,說這兒由他們守候,冷君柔一醒,會立刻通知他。

可惜,古煊不答應,還將他們都遣退出去,繼續保持這房間只有自己和冷君柔。

他筆直的上半身,略微彎曲,伏着牀畔,一手繼續裹住冷君柔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整理着冷君柔凌亂微溼的髮絲,然後輕撫冷君柔的臉龐,每一寸肌膚,都留下他指尖的溫度,留下他深情似海的憐愛和疼惜。

他邊看着她,邊沉思,回憶這幾個時辰所發生的事情,慶幸自己還能擁有她,而曾經因爲悲憤對上天和命運發出的威脅與仇恨之情也在悄然退去。

當然,天生強勢的他不會馬上就對老天爺道歉,不會承認自己誤會了老天,他把這一切,歸爲冷君柔的造化。

她身世淒涼,自小貧苦,卻從不憤世,反而保持着一顆乾淨純真、善良寬容的心,所以,她命不該絕,她會長命百歲,會幸福一生,她的幸福,是自己給予,有自己參與。

想罷,他脣角微微揚起,笑了,他好多天都沒笑過,如今總算可以欣然而笑,她即將沒事,對自己來說,是天大的歡喜。

他着迷般地看着她,就那樣傻傻地笑,一會,思緒又轉回到今晚的神奇時刻,想起自己神奇的血,想起雅倫居士的某句問話。

自有記憶以來,自己並沒服用過什麼毒藥,更別說是七種毒藥一起服用,除非是……與上次容太妃給自己下的蠱毒有關?

還有一次,自己去蓮庵拜祭孃親,途中遭到襲擊,昏迷中是柔兒治好自己,莫非,自己當時昏迷中努力吸吮的東西,含有七種毒草?

有可能!

柔兒的醫術是她孃親所教,而她孃親又是雅倫居士的徒弟,柔兒懂得調配這種神奇毒液來治人並不出奇。

不過,當時就一個晚上而已,她不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找齊這七種毒草的,除非她隨時帶在身上,那天正好起到用處?

但,沒那麼巧吧。

自己的血,到底是何時起了變化的呢?

古煊越想,越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恨不得冷君柔能立刻醒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也好讓自己跟她說,她體內已經有了自己的血,自己和她某種程度上算是融爲一體,今後真的再也不會分開。

心情不斷澎湃起伏,古煊再一次發笑,更用力地揉着冷君柔的手,他還移到嘴邊啄吻,用嘴脣摩挲,祈禱時間快點過去。

可惜,時間是有規律的,即便他再焦急再迫切,也只能一秒一分地等下去,隨着夜漸深,體力不支的他終究抵不過瞌睡蟲的侵襲,就那樣趴在牀前,沉睡過去。

昏迷中的冷君柔,思想意識其實一直在做着艱難痛苦的掙扎。

她看到,自己和古煊欣賞日落,然後自己置身於突然出現的一條小路上,她知道,自己要走了,帶寶寶徹底離開這個世界,走向另一個世界,那裡,有孃親,有紫晴……

自己滿懷不捨,一步一回頭,希望能見到古煊,能見到子軒和李浩,能見到慧如甚至郭穎潔,可惜,任她無數次回首均無法如願,這條通往天堂的路上,只有自己孤身隻影,只有自己和腹中的胎兒。自己堅持陪胎兒一起生,一起亡,如今黃泉路上總算彼此作伴,彼此依賴。

“寶寶,娘會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她伸手,覆在肚皮上輕輕摩挲。

繼續往前,可走着走着,忽聞背後傳來一聲吶喊,是古煊的聲音!

她大喜,迅速回頭,奈何空蕩蕩的路途上根本不見古煊的影子,四周圍也沒有,只聞他飽含深痛的吼叫不斷傳來,他說,他不能沒有自己,自己不在他身邊,這個世界一片黑暗,所以,他不準自己離開,不準老天爺要了自己的命,他要與老天鬥,要把整個世界弄得民不聊生,雞犬不寧,要老天后悔莫及。

傻古煊,你總說柔兒固執,其實你何嘗不是,謝謝你,對柔兒這麼好,柔兒也曾怨天怨地,可現在,柔兒再也不悔此生,當然,假如老天能讓你振作起來,讓你從失去我的痛苦中走出來,讓你找回堯兒,好好將堯兒撫養成人,我會更感激,會徹底沒有遺憾。

你跟我說,我是最美好的,是獨一無二的,除了我,你不會再要別的女人,謝謝對我的厚愛,我很高興,很滿足,很感動,可是我想說,這世上還是有萬千個好女子,她們並不比我差,有的甚至比我好,是你無心去發掘,故發現不到她們的好。

煊,你是皇帝,有着理應擔任的使命和職責,所以,把我忘了吧,今後,去做你該做的事,愛護你該愛護的人,譬如郭穎潔,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最難得的是,她有着一顆深愛你的心,你不妨試着去了解她,多與她接觸,將來有她服侍陪伴你,你會過得很好很快樂,屆時或許你就不會再堅持這世上除了我便再無女人值得你愛。

當然,我不會怨你,不會恨你,我還會祝福你。所以,把我放下吧,重新追求你的幸福,尋找真正能與你相伴一生的愛侶,而我們,就當做是一種美好的過去,一個美好的回憶……

冷君柔發現,自己已經泣不成聲,淚流不止,原來,違背內心的想法是那麼的痛徹心扉,自己根本捨不得他,根本放不開他,接受不了他會愛上別的女人。

然而,就算這樣又如何,自己命中註定無法與他長相廝守白頭諧老,自己只能苦苦忍受這漫無邊際的痛,只能借用寶寶,來回憶曾經與古煊的美好時光。

冷君柔滿腹悲傷與淒涼,再次撫摸着腹部,摸着摸着,猛然驚覺那兒也傳來一陣劇痛。

寶寶!

寶寶有危險!

她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往下看,只見裙衫慢慢被鮮血染紅,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暖流不斷從下體涌出,將裙子染紅再染紅……

不,不要,自己已經沒了古煊,沒了堯兒,爲什麼還要失去這個寶寶,爲什麼?

深深的恐懼,令冷君柔大聲嘶吼出來,她臉色更加刷白,使勁按住腹部,希望血別再流,可惜,任憑她如何努力如何爭取,寶寶還是流失了。她歷盡掙扎,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命,結果卻依然保不住胎兒,依然無法與胎兒一起走完這條黃泉路。

爲什麼,爲什麼老天要如此殘忍如此無情,爲什麼……

她痛哭,繼續揮淚如雨,同時,全身扭動,兩手到處舞爪,一會,手和身體被制止,熟悉溫柔的呼喚飄到自己的耳際。

是古煊!

他又在叫自己,叫自己別怕,叫自己堅強,叫自己努力,還說他在等自己醒來,與他繼續生兒育女,生很多很多個,無數個……

於是,她集中全力,彈跳而起,同時更清晰地聽見古煊對自己的呼喚。

“柔兒,你怎麼了,你才小產過,還不宜起來,快,先躺下,快躺下來。”古煊本在熟睡,忽覺握在掌中的手起了動靜,便連忙坐直身子,剛睜開眼就見她翻身坐起,令他大驚不已。

冷君柔瞠大空洞無神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古煊,然後,自己一隻手指的指甲用力掐另一根手指頭,痛,好痛!緊接着她又覺自己渾身無力,身體就那樣朝背後倒去。

古煊強健有力的手臂及時攔住她,扶着她的背慢慢放回牀上,動作異常小心和溫柔。

冷君柔再一次對上他俊美絕侖的面容,對上他裝滿愛意的眼眸,還有他極具磁性的嗓音,再一次飄到她的耳畔。

“柔兒,你真乖,真勇敢,一定是聽到我的呼喚,不捨得讓我等太久,比雅侖居士估算的時間還早醒來,謝謝,謝謝你。”古煊激動狂喜的心情,通過他的臉、眼神、聲音和肢體動作表露而出,大手緊握住她的小手,抖個不停。

看到冷君柔納悶困惑的表情,他恍然大悟,連忙將她昨晚在城樓昏迷後的情況簡單扼要地述說一遍,說完後這也才曉得去找雅侖居士,“柔兒,你先坐一會,我去叫雅倫居士進來給你檢查一下。”

冷君柔卻急忙拉住他要鬆開的手,先是看着他,在他疑惑不解的眼神下,自個把脈,發現自己已脫離危險,同時還發現,寶寶沒了,寶寶果然還是失去了。

古煊上牀,擁住她,“別難過,最主要的是你沒事,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只要你不嫌累不怕痛,你想生多少都行,我會努力,努力地配合你,嗯?”

這就是他,即便再傷心的事,也不忘展現一下色色的本性,因爲她還活着,故他有心情這樣。

的確,自己能死裡回生已經算是奇蹟,經受多番折騰的胎兒,又怎麼還能活存呢。或許,他說的沒錯,自己將來還會有,假如那些傳說是真的,孩子與自己有緣,那麼下一次依然會來。屆時,自己會無限小心和謹慎,會好好呵護他/她,補償他/她。

“柔兒,乖,別再想了,一切就讓它過去,你多保重身體,務必要保重,算是爲了我,爲了我好嗎?”古煊繼續懇求,失而復得的珍貴,讓他更渴望她平安無事。

冷君柔突然輕微推開他一下,從他懷中出來,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哀傷的眼神漸漸蒙上濃濃的愛。

他應該是親眼目睹寶寶的流掉,他當時肯定承受着極大的痛,那程度,是昏迷中的自己的一千倍,一萬倍。

煊,謝謝你,是的,我們已經失去太多,我們要好好珍惜現有的,珍惜自己,珍惜彼此,珍惜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淚水再度模糊了視線,冷君柔繼續默默注視了他片刻,伸張雙手,主動僕進他的懷抱,緊緊地,摟住了他。

古煊也喜極而泣,不再擔心她的流淚,只因他清楚,他的柔兒徹底長大了,今後再也不會令他擔心,也不會令他沮喪和懊惱,只會對他溫柔如水,他可以預見,自己的未來是多麼的幸福。

柔兒,我的小寶貝,我的小尤物,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生離死別的兩人,就這樣深深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沉浸在濃濃的喜悅當中,直至雅倫居士的出現。

原來,時間已超過了雅倫居士估算的,他以爲,冷君柔要是醒來,古煊必定喊他,如今毫無動靜,他便有點急了,等了一會,迫不及待地進內,不料裡面竟是這樣的畫面。

他滿懷喜悅,輕咳一聲,提醒抱得密不可分的患難夫妻。

古煊無半點窘迫和尷尬,倒是冷君柔,蒼白的容顏浮上了一朵紅雲,她不自在地看着眼前這位朱顏鶴髮的老人,遲疑地發出問話,由於剛醒來,她的嗓子有點兒沙啞,“你……就是雅倫居士?是孃親的師父?君柔的師公,也即君柔的救命恩人?”

曾經,很小的時候,孃親跟自己提過她的醫術是她師父所教,自己便問孃親,我們爲何不去找師公,孃親回答是,師公長期外出仙遊,她不想去打擾他老人家,久而久之,自己也就忘了,想不到如今有機會見面,而且還是這種情況下。

雅倫居士微微一笑,讚道,“君柔好眼力,與你娘一樣的好眼力!”

提到孃親,冷君柔不由激動一把,“師公和我娘相識很深吧,那你能否告訴我關於我孃的事?”

“呵呵,當然可以,不過呢,君柔要先給師公看看你的身體狀況,你孃的事,師公遲點再慢慢跟你說,那可是不少趣事哦,君柔聽到,保準會笑的。”雅倫居士又道,瞧他的語氣,把冷君柔當小女孩了。

古煊則更像是在哄女兒,溫柔的嗓音足以溺死人,“柔兒,乖,先讓雅倫居士檢查一下身體,你孃的事,別急,嗯?”

“好!”冷君柔也嫣然一笑,爽快應答。

雅倫居士馬上給冷君柔把脈,最後,說出令人振奮的結果,“好,很好,君柔的情況比預期中還好,她已無性命危險,接下來只需好好調養便可全然康復。”

古煊又是欣喜若狂,不顧雅倫居士在場,再一次將冷君柔納入懷中,“柔兒,聽到了嗎,太好了,你沒事了,終於沒事了,你很快就好起來,很快就會好起來!”

冷君柔同樣滿腹激動和興奮,回抱他,頻頻應道,“嗯,嗯,嗯!”

一會,她想起某件事,忽然推開他,看向雅倫居士,“師公,我想問問,這次我的病當真是皇上的血治好的?”

“嗯,他的血雖然不是跟你的一模一樣,但也含七種毒草凝聚成的精華,真是太奇怪了。”

冷君柔稍作沉吟,笑了,“不奇怪,其實,皇上他……曾經喝過我的血。”

頓時,雅倫居士和古煊都愕然,特別是古煊,驚嚷,“柔兒,你說什麼,我喝過你的血?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可能!”

她那麼嬌小,那麼纖瘦,自己怎捨得飲她的血,對了,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莫非是自己哪時昏迷中服下的?可是……什麼時候呢?

瞧古煊焦急不已的模樣,而雅倫居士也似乎在迫切等待着,冷君柔便刻不容緩,道出幾年前在郊外的那次,自己如何用血救活中了劍毒的古煊。

古煊恍然大悟,原來,真的是那次,不過,並非她用七種毒草調配成解藥給自己服用,而是……直接用她的血來救自己。

雅倫居士心中的疑惑也得以解開,天地萬物果然都存着一定的因果關係,善良的君柔,當年種下善因,如今得償善果,善有善報!

冷君柔則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好讓失去的能量儘快補充回來,即便剛纔已經說得簡單扼要,不夠一分鐘時間,可是對於剛從鬼門關回來的她來說,着實吃力,何況她剛流產,身體是那麼的虛弱。

古煊從震撼中恢復過來後,揉了揉冷君柔的小鼻尖,寵溺地道,“你呀,這麼大一件事,竟然蒙着我,以前不說也罷了,還一直隱藏到現在,是否這次不發生意外,你就打算蒙朕一輩子了?”

冷君柔嘟起小嘴,回他一嗔,然後,又問雅倫居士,“師公,如今我的血已經恢復普通,那請問能否也幫皇上去掉血中的毒性?”

“君柔是擔心將來皇上也會像你這樣面臨大難?呵呵,不用怕,這主要是針對女子懷孕期間纔會出現的危機,皇上身爲男兒身,根本不可能。”

“可是……我……我擔心將來會遺傳……萬一我生女兒,遺傳到這樣的血,那可不好。”冷君柔支支吾吾,總算把話說清楚,其實,她還記起一件事,有關古煊當年中了古揚那一劍而引發的情毒,她希望古煊這次診治當中能順便把這個毒也消除,以免將來再受錐心之痛。

雅倫居士這才點頭,“君柔這個擔心確有道理,那皇上的意思呢?”

“嗯,行!行!遲點吧,目前最緊要是,還是要讓柔兒的身體儘快好起來。”古煊快速應了一句,更加抱緊冷君柔。

冷君柔依然羞答答的,頭埋在他的胸前。

見兩人情意濃濃,雅倫居士心知自己不便再呆,於是懷着喜悅的心情,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小兩口。

古煊和冷君柔見四下無人,不由更加放肆,緊緊相抱,綿綿細語訴衷腸,表愛意,說着說着,古煊思緒回到方纔,於是問道,“柔兒,你……你真的原諒我了嗎?真的還願意爲我生兒育女?”

冷君柔身體微微一僵,從他懷中出來,凝望着他,道,“煊,你還記得藍雋嗎?”

藍雋?就是那個與子軒靈魂交換的古怪傢伙?那個自己一直堅持認定他和子軒是同一個人的外來物?

“當年,你把我傷得很深,很痛,他一直陪着我,安慰我,鼓勵我,當我們後來得知你變成這樣有可能是因爲被人陷害,他便問我,將來會不會原諒你。我反過來問他,鏡子破了,還能重圓嗎?你可知他是怎麼回答我的嗎?”冷君柔稍頓,趁機緩緩氣。

古煊搖頭,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他說,在他那個世界,不但能破鏡重圓,還能弄得一點痕跡也沒有。”

“然後呢?”

“然後,我跟他說,那是他的世界,在這個時空,根本不可能,鏡子一旦破,無論如何修補,始終有瑕疵,正如潑出去的水,再也無法變回原先的形態。”冷君柔嗓音忽高忽低,語氣時而悲傷時而惆悵,最後,是感嘆,是欣然,“直到我清楚自己即將離世,我才發現,即便在技術落後的古代,同樣可以做到破鏡重圓,那面鏡子,是藏在自己的心中,只要自己認爲它無裂痕,就無裂痕。”

人常說,人快要死的時候,心中的想法最最真實,那一刻,躺在他的懷中,看着殘陽,自己終於看清內心,其實仍然很愛他,早就原諒了他。

隨着她的述說,古煊也心有靈犀地回憶起昨晚在城樓的情景,原來,很多事情冥冥中都有註定,因爲這場有驚無險的病症,令她正視內心,使得自己和她能夠破鏡重圓。看來,老天爺在懲罰自己的同時,其實也在暗中幫了自己。

古煊滿腹感慨,再一次將冷君柔納入懷中,讓彼此再次感受對方濃濃的愛意和情意……

本章未完)

055 大結局上皇上請代柔兒活下去2040 交易下024015011019047026072 深夜來找她036 別怪她的無情這是你欠她的111 重要章節055 大結局上皇上請代柔兒活下去1035 他如野獸般狠狠蹂躪佔有她032 打入天牢110 在她寢宮留宿033第10章 皇位,本不是他繼承005075 陪她在冷宮過夜007 野外救他063 委屈求全主動獻身補齊2126 古煊恢復記憶高潮精彩106 血債血還041089 洞房花燭夜下031 龍顏大怒075 陪她在冷宮過夜114 逃出皇宮051 回宮128 壞蛋你還沒懺悔怎麼能死023020120080 對他心疼讓他快樂052 同牀共枕再次懷上小寶寶032 打入天牢052 同牀共枕再次懷上小寶寶067 等了一晚夜1040 交易下120039 帶她隱退江湖044040 深夜裡他使出渾身數解哄回她014 着迷瞬間080 對他心疼讓他快樂083 孩子出世063 委屈求全主動獻身1014104 帶她走055 大結局上皇上請代柔兒活下去1045 她總能把他氣到051029034 深夜他在房中等她050 他來了021004 爲什麼總會碰到他088 洞房花燭夜上057 完美大結局本書完三089 洞房花燭夜下111 重要章節071 真相027 無邊121058066 再次火熱取悅他1046 相認之夜極盡纏一綿她狠狠懲罰他1057 完美大結局本書完三067 等了一晚夜1063 委屈求全主動獻身1087 封后大典090 出乎意料022 淑妃有喜022035 這般爲她057 完美大結局本書完一106 血債血還122084 波譎雲涌099 懷上第二胎008 強吻065 同牀異夢101 卑微承歡101 卑微承歡041050 他來了026049 疑惑055 喝藥墮胎精彩片段一014046 相認之夜極盡纏一綿她狠狠懲罰他2055 大結局上皇上請代柔兒活下去2045073 他不是雲赫重要章節必看114 逃出皇宮060016 隨他出宮053 壞事做盡的人最終下場是下地獄024083 孩子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