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抱着南逸驍腿哭的淚眼鼻涕花的孩子蹭蹭接過身後遞過來的錢袋,擡手隨意抹掉臉上的鼻涕泡,依依不捨的把手中的錢還給南逸驍手上。
南逸驍一陣沉默,低垂的目光晃盪無波,沉潭一般的眸底幽深黯然,裡面也就還有四五錠銀兩,約莫估計着也就二十兩左右的銀子,算不上什麼大數目,然,對於他們而言卻是一筆大的消費,想着在破舊的門窗外,聽見他們的在裡面的童言無忌,南逸驍頓覺一陣心酸。
抖了抖下頜裡的大鬍子,蹲下的身子不顧髒兮兮的黑瘦孩子,手勁兒有力的一把抱住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把她手中的那袋銀子塞進她黑的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衣衫兜裡:“大爺這點錢還是有的,就當爺賞給你這貌美的小泵娘了。”
略微粗噶的嗓音帶着淡淡的調笑,有意打破如今僵硬的局面。
房間內的氣氛瞬時間緩和了不少,慕瑤瞧着南逸驍眉眼上揚的笑意,即使滿臉的糙心鬍子也仍舊掩蓋不了他那風流種子的臉色和舉動,撇撇嘴鬆了手,大力拍了拍平安的肩膀:“我們在着等着你,你趕緊去請個大夫來看你娘。”
平安疑惑的目光看着慕瑤,凶神惡煞的人怎麼一瞬間就變的這麼好說話,平安擡手揉了揉被慕瑤扣按住有些發麻的肩膀,僵硬的動了定,腳步卻似生了根就是不動,慕瑤冷冷的瞥過去:“嗯?怎麼我說的你沒聽見嗎!”
“你長着就不是什麼好人樣,誰知道我走了之後你會不會報復我們!”平安被慕瑤兇狠的目光瞪得一抖,口中卻把心中所想的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慕瑤聞言,陰測測的冷笑:“是嗎!你可要知道我若是想要動手,現在我就可以直接撂了你!”
平安被慕瑤的直白說的一愣。
另一端,南逸驍抱着身上的女娃娃一臉燦笑,手臂上坐着的孩子被南逸驍哄得笑得樂不可支,小身子一顫一顫的“咯咯”笑,銀鈴似的:“大鬍子叔叔,你真是個好人,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
慕瑤臉色一沉。
南逸驍眉眼一樣,俊俏的眉宇笑意深深:“哈哈哈,大爺可是成了婚的,你啊等着長大了找個適合的有緣人!”
哪知道,南逸驍這話一說出口,女娃娃不依,也知道南逸驍是個脾氣軟的人,粉嫩的小嘴一扁,裝模作樣的哭了起來。
惱得慕瑤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只得暗暗責怪南逸驍太風流,臉十歲不到的小朋友也不放過,輕輕側扯脣便徑直取笑道:“我說兄弟你就應了吧,人家也不嫌棄你半截入土的身子。”
南逸驍臉色僵了僵,聽不見慕瑤的奚落般,迴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的可是母老虎中的母老虎,我可開罪不起。”
圍坐在地上的孩子憧憬的看着最小的妞妞坐在南逸驍的手臂上,撒嬌笑着,聽見南逸驍說着母老虎,不禁眉色一揚,齊齊問道:“大鬍子叔叔爲什麼要娶個老虎回家呀!??”
南逸驍沉着臉也不去瞧慕瑤的神色,強忍着笑意道:“無奈啊,
老虎本來就兇猛了,更別說着母老虎了,那可是會吃人的,家中有這麼兇狠的母老虎我也不好讓你受委屈,你說是不是!”
南逸驍忍在最後還是不禁露齒一笑,潔白的牙齒在幽黑的鬍子裡顯得格外的閃爍耀眼,簡直要炫瞎了慕瑤的眼,慕瑤雙手緊握着拳頭,該死的南逸驍,竟然敢罵她是母老虎!以爲她不知道慕字諧音不正是母老虎的母字嗎!
緊緊抿着脣,目光一轉看着還站着眼前的平安不禁眼眸一擰,粗聲粗氣的兇道:“還站在這做什麼?你不說想救你的娘嗎!還不快點去!”
平安瞧出了大概,對着慕瑤做了個鬼臉:“你就是母老虎!”
在慕瑤還沒反應過來時,一個“哧溜”的轉身就不見不了人影。
和風中,過了正午的日光沒有灼人的溫度,以慵懶之姿斜斜灑在院中的草叢中,沐光淋風,一派愜意舒爽。
慕瑤扯脣,淡淡掃了眼南逸驍,噙着一抹微淺的笑意,靜靜瞅着,不言不語,就只是這般淡淡瞅着,眼神裡沒有特意有着異樣的光彩,沉穩毫無任何波動,然,越是這樣沉靜才越是讓人害怕,南逸驍驀然有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後背脊不由被盯着生出了幾分麻意,怎麼看怎麼想也覺得慕瑤不壞好意的心思居多,心頭有些後悔適才調侃慕瑤了,慕瑤這個女人向來什麼喜歡暗地裡陰着來,扮豬吃老虎的典型!
婦人看着兩人的眼神中的互動,心下一咯噔,頓覺有些不好的念頭上升,這兩人不會是有什麼“龍陽之癖”吧——
慕瑤和南逸驍依舊保持着相互對望的姿態,深不知這模樣被婦人瞧見,再次把他們兩誤會成了斷袖。
過了許久,平安才領着一年邁的大夫匆忙往這裡面趕回來。
身後揹着藥箱子的大夫一頭花白的發和鬍子,看着破舊的屋子裡黑壓壓的擠滿了人,又是大人又是小孩兒,又是男又是女,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對着屋中逡巡了一遍,有些迷糊的視線,對着身旁喘氣的平安問:“平安,你說你娘在哪兒!”
平安牽着老大夫的手往婦人坐着的乾草垛上引去,看着兩人熟稔的程度,平安應該以前給他娘喝的藥經常是在這位老大夫手上抓的了。
慕瑤上前幾步,打量着這老大夫,老大夫走近已經能看清楚半坐在乾草上面的婦人了,看見她層層包裹着的臉,奇怪出聲:“你這臉怎麼也是癱瘓了嗎,包着嚴嚴實實不熱?”
婦人眨着眼,回道:“是我臉被大火燒傷,唯恐醜顏嚇壞了孩子。”
老大夫伸出乾枯滿是青筋暴突的手,手腕蒼老蠟黃還帶着抖動,摸了摸婦人臉上的白紗,手不禁抖得更厲害了,大聲喝道:“胡鬧!這簡直就是胡鬧!你這臉只是匆匆上了兩回藥就一直包着,這麼幹燥的天氣,捂得這麼嚴實臉上沒給你捂住膿包來,嘿!還真是萬幸!”
這一番話說着,婦人眼睛緩緩動了動:“難怪,我前幾日覺得臉上格外痛,可是想着怕自己的樣子太難看……難看到嚇到了他們,所以我便強忍着,
今日倒還好,沒有痛了。”
“你趕緊把你臉上的紗布取下來,給我瞧瞧你臉上的傷口怎麼樣了。”
婦人還是擔心自己臉上的傷口太過猙獰,頭左右擺動了兩下,示意他們先出去,還在這些孩子們聽話,聽話的從門角走了出去,連南逸驍手上抱着的孩子也沉默的爬了下來,往門外走。
婦人動不了,平安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婦人的背後,替她把臉上的白紗一層一層的揭下來,慕瑤站在南逸驍的身後,看着平安有些顫抖的小手緩緩放在婦人頭上,一圈一圈的轉着,把白紗小心的卷好,開始時還好好的能夠快速的揭開,而越是挨近婦人的臉部皮膚,白紗布越有些污髒,甚至還有血絲滲透出來。
剝着只剩下最後一層時,婦人臉上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燒傷輪廓呈現了大概,白紗緊緊黏在婦人臉上,平安輕輕用手去揭,白紗因爲這一段時間的圍着已經開始和臉部上的皮膚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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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手抖了幾次都不能完好的撕下剩下的一層面紗,顫巍巍的看着老大夫:“大夫,我孃的這紗布黏着臉兒了,怎麼辦啊。”
老大夫冷着一張乾枯瘦癟的臉,攏了攏半長的鬍子瞪道:“怎麼辦怎麼辦,當然是趕緊忍着痛撕下來,要不然你等着這紗布長在肉裡去磨裡面的肉吧!”
慕瑤瞧着婦人強忍着痛楚的樣子,心中不禁一動,斜睨了南逸驍一眼,眼神示意:“你去看看還能不能止住她臉上的穴道,讓她沒了知覺也好,否則這樣硬生生的扛着,這麼弱的身體受不住。”
南逸驍點點頭,上前輕輕點了點婦人後背處的穴位,指尖凝氣輕點,婦人輕“嗚”了一聲,眸光一暗雙眸便緩緩合上,平安看着南逸驍,不明南逸驍的做法,小小的臉上緊張的看着,口中防備道:“你幹什麼!你想殺我娘!”
“你娘只是昏睡過去了,你難道想你想這麼痛着讓你給他重新撕裂傷口?”南逸驍沉聲道。
平安目光要搖曳,小小的眼睛裡閃爍着淚光盈盈,瞧瞧抹了一把淚,也不出聲,小心翼翼似乎還當做婦人醒着,怕她痛着。
婦人的臉上完全被撕裂開,原本姣好的面容早已經不見,只留下一雙眼和嘴巴還完整依稀能拼湊想象出婦人當時的素雅清麗的模樣,慕瑤瞧着不禁爲婦人扼腕嘆息,心中轉念一想,若是與在毫無止境的做活中生活相比,那何嘗不是一樣的痛苦煎熬,至少現在婦人能和自己心心念唸的人在一起,對於她來說已經圓滿了。
老大夫掏出身上藥箱裡的瓶瓶罐罐的藥,口中說道:“要不是看在以前那老東西的份上,我這把老骨頭還真不想跟着來折騰,幸好是遇上了我醫德高尚,否則即使是認識,幹了那事,也不會這麼費心,直接開幾幅調理去痛的藥,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老大夫估摸着就是熟人,只是依照關係很少來往,口中神神叨叨的說着話,吹着牛皮,手腳倒利索的從倒出瓶中已經碾磨好的粉,倒出一般放在盤子上,從另一個罐子裡倒出幾滴青綠色的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