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風雨欲來

1、

“據說靜思書院裡來了個女土匪。”

“土匪?你說的是鳳先生吧?我見過她, 人長的可漂亮了,就是兇了點,哪裡像土匪啦?”

“不信你去問張大叔, 據說前兩天他差點被搶去做壓寨相公呢。”

“張大叔的話你也信, 他一直有被害妄想症。也不看看自己那張凹凸不平的臉, 會有誰願意去搶他。”

“說的也對哦。”

路人甲跟路人乙討論完畢, 便分頭去做自己的事了。

在她們原來站着的地方, 有個茶棚。茶棚裡坐着一個少年,此刻笑的快要趴到地上去了。

女土匪?

壓寨相公?

哈哈哈哈!

正笑的飆淚,冷不丁有人用戲謔的語氣說:“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偷穿了相公的衣服?”

太過分了, 居然拐着彎的罵他是女人!

是誰?

鳳玉簫最討厭被人這樣說,當下火冒三丈。

他憤怒的看向來人, 卻在看清對方的臉之後, 很快氣焰就消了下去, 並且還換上了委屈的表情:“先生,你又拿我說笑。”

王少飛大喇喇的在他身旁坐下, 挑了個看起來最完整最乾淨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抿了一口,然後卻因爲茶太難喝又一口吐了出來。

他有些尷尬的抹抹嘴,放下杯子,儘量擺出正經的樣子:“我是怕你笑的太張狂, 被公主看到就不好了。”

看他無辜的眼神, 他真的是出於好心。

鳳玉簫的眼角抽搐了兩下, 許久未見, 他都快忘記先生的德行了。

“先生找到要找的人了嗎?”索性, 還是換個話題吧。

王少飛點點頭:“找到了。”雖然還未確定過,不過應該是她了。

鳳玉簫瞭然, 沉默片刻又問:“那先生會離開這裡嗎?”這次相見,他發現王少飛好像與以往有些不同,似乎再沒有以前那般灑脫、想走就毫不留戀的性子了。

確切的說,在這安寧城裡,他像是有了某種牽絆。

果然,王少飛搖頭:“暫時不會。你呢?還是整天想着逃跑嗎?”

他們私交不錯,對彼此也算了解,更何況還有了公主的攪和,想不熟悉對方都難。只是可惜這幾天以來一直沒機會把酒言歡秉燭長談,直到現在才能簡單問下近況。

不過,這個措辭還真是不給面子。

鳳玉簫咬牙切齒的說:“做夢都想。”

“自找苦吃。”王少飛呵呵冷笑,毫不同情,氣得鳳玉簫直想順着他的笑紋劃上一刀。

他到底是在爲誰受罪?

2、

夕陽西下,兩人還在聊。

“喂,你們兩個是不是又在說我的壞話?”終於,公主出現了。

他們趕緊立正站好,鳳玉簫還陪着笑:“不敢,您下課了?”

鳳玉葉根本不想理會他,只是關心的問王少飛:“飛飛,你在看什麼呢?”

從見到她開始,就一直伸長了脖子往她身後看,她背後是有鬼嗎?

聽出公主話裡的警告,王少飛識趣的收回視線。可他又不想跟公主回去,便只好說:“你們先回客棧吧,我還有事,要晚點回去。”

閒聊了一下午,現在才說有事。

鳳玉簫對他那叫一個鄙夷,不待鳳玉葉發話,便假情假意的說:“天都要黑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辦也不遲。”你啊,還是乖乖跟我們回客棧吧。

把鳳玉葉嫁給王少飛,可是鳳玉簫畢生奮鬥的目標。

王少飛還想再找個藉口,鳳玉葉已經不耐煩了:“不許去。我問你,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

“誰?”

“還能有誰,你別裝傻。靜夜思說要幫我,肯定是你告訴她什麼了。”鳳玉葉不喜歡被人看穿的感覺,因此格外在意書房裡的那句話。

王少飛一聽笑的特別真誠:“我怎麼會把公主的事隨處亂說呢。可能她是覺得公主人在宮外,多少會有不適應的地方,所以想盡一下地主之誼吧。”

“真的嗎?”鳳玉葉很懷疑。

可王少飛的態度多誠懇啊,點頭點的跟撥浪鼓似地:“千真萬確。”

明擺着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了,讓鳳玉葉看着鬧心,乾脆擺擺手:“你不是還有事要做嗎,還不快去。”

4、

王少飛從靜老爺那裡得知,今天靜夜思會回家吃晚飯。所以他特意守在靜思書院門口,跟鳳玉簫扯了一個下午,就是爲了與她偶遇。

終於,佳人露面,他走過去笑道:“靜小姐,你這是要回家嗎?剛巧,我也想找院長談些事情,我們一起走吧。”

“真的好巧。”靜夜思皮笑肉不笑,一邊的曉月卻捂着嘴笑的好奸詐。

王少飛摸摸鼻子,假裝聽不出靜夜思話裡的揶揄,只是依然微笑着說:“那我們走吧。”

一路閒談,免不了要提到鳳玉葉。

“先生還是不放心嗎?我答應過你,會好好看着她,不讓她闖禍的。”受不了王少飛一再的鼓動她勸公主回宮,靜夜思乾脆下了保證。

王少飛嘆一口氣:“實在是她很難讓人放心。你既然聽說過她,就該知道公主的豐功偉績。”

逼宦官穿女裝跳豔舞只是小菜一碟,她甚至偷偷刮掉過貴妃的眉毛。要不是有皇上護着,恐怕鳳玉葉早就被仇家亂刀砍死了。

“你很關心她,而且好像並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厭煩她。”既然是個刁蠻公主,爲何如此擔心她會惹禍,如此害怕她遇到仇家?

也許是被欺壓習慣了吧。王少飛對此只能苦笑。

“其實她對我還算客氣的。我曾經教過公主幾年琴,那時她很勤奮,努力的讓我刮目相看。大家也都以爲公主轉了性,沒想到她彈琴時的嫺靜也只能維持一時。不過,我還是一直把她當我的學生,忍不住以一個師長的心境去關心她。”

嗯,只是師生關係,請大家保持思想的純潔。

儘管他這樣說總讓人覺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靜夜思的心情還是好了很多。她突然好奇的問:“那你是以什麼樣的心境來看我的?”

這句話只是一時衝動才說出口的,說完靜夜思就後悔了。本來是避之不及的,現在好了,自己上趕着去揭露。

王少飛也顯得挺尷尬,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不遠處一陣嘈雜。

5、

“出什麼事了?”兩人相視一眼,皆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仔細看了看騷亂的源頭,王少飛皺着眉說道:“那邊好像是縣令府。”

鑑於之前的過節,縣令府的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小視。

“過去看看。”靜夜思果斷的決定,心裡猜測着縣令又要搞什麼花樣。她先吩咐曉月:“曉月,你先回去告訴我爹一聲,說我晚點回去。”

曉月當然不想自己離開,可小姐越來越威嚴,她現在不敢隨意忤逆。

“小姐,你要小心啊。王先生,小姐就拜託你照顧了。”最後,曉月慎重的進行了託付,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先走了。

看她煞有介事的樣子,靜夜思有些哭笑不得。這青天白日的,她還能出什麼事不成。

等曉月走遠了,他們才走近縣令府,同時越來越清晰的聽到裡面傳出的哭聲。這其中,以縣令難聽的乾嚎最爲擾人。

兩人混進看熱鬧的人羣,剛好聽到百姓正在議論紛紛。

“唉,出什麼事了?”

“聽說是縣令夫人病死了。”

“怎麼可能,前一陣不是還說遇上了神醫,把她的病給治好了嗎?”

“那誰知道呢。”

不光是百姓們想不明白,靜夜思和王少飛聽了也是迷惑不解。

他們悄悄的退出人羣,繼續朝靜宅的方向走去,心情卻低落了很多。

半晌無語,快到家的時候,靜夜思悶悶的說:“是我們害死了她。”

雖然只是一個推斷,但幾乎可以肯定是縣令對自己的老婆下了毒手。

樂逍遙曾說,縣令夫人向他哭訴過,縣令只是貪圖她家的財富,這才被迫娶了她這個病歪歪的女人。

縣令對夫人,根本毫無感情可言。而更悲劇的是,從縣令夫人的言行中明顯可以看出,她卻是極爲在意自己夫君的。

在一份不平等的感情當中,是不是註定付出的越多就要傷的越深?

“不是我們的錯。”王少飛打斷她突發的多愁善感。至少他們是無心的。“也許,死對她反而是一種解脫。”要麼死心,要麼丟命,這的確過於殘酷。

可他們沒有心力去過多的哀悼那個女人,因爲很明顯的有更嚴峻的挑戰在等着他們。

縣令夫人一死,縣令豈不是要更加無法無天了。

被個女人壓制了這麼多年,一旦翻了身,還不可着勁的興風作浪。

那麼,誰會成爲他下手的第一個倒黴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