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雲走進鄂州府衙大廳後,卻是發現空無一人,正在疑惑之時,卻見虞允文快步走了過來,拉着他微笑道:“大公子,朝廷看來已經有些撐不住了,這張大人是來講和的。元帥正在和他談呢。”
岳雲心中頓時一鬆,便跟着虞允文一起,到了府衙內的一間密室裡
他走進來一看,只見除了自己老爹岳飛外,還有李若虛、王貴、薜弼三人在。而坐在上首座位的則是一位五十多歲,國字臉,留着兩綹長鬚的中年男子,他的體型如同這時代的大部分文官那樣,有些發福了。不過,精力倒是顯得很充沛,正激烈地和岳飛爭論着一些事情。估計就是張浚了。
王貴明顯插不上什麼話,只有李若虛和薜弼還能不時補充一兩句。
這時,岳飛見到他和虞允文進來,頓時一喜,忙喚岳雲過來道:“雲兒,張大人來看你了,以前如若不是他賞識你,你恐怕現在還只是個武德郎的官銜。”
岳雲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張浚扶他起來,歡喜道:“嶽元帥,你這兒子可越長越俊秀了,且這幾年來立下赫赫戰功,將來北伐中原,必爲軍之樑柱也!”
岳飛忙謙虛道:“犬子只是匹夫之勇,如當真北伐,還得張大人統籌安排才行。”
兩人又寒喧了幾句後,岳雲和虞允文便挨着李若虛坐下。
片刻之後,薜弼方說道:“元帥,今張大人親自前來,足見朝廷誠意。依薜某看來,元帥還是放棄要秦檜罷官的要求吧。眼前的情形,縱使官家也難以罷免秦檜的。”
岳飛這時臉色頓變道:“直名,秦檜那奸賊系金人奸細。且以毒藥控制官家,暗行投降之舉,已是鐵證如山,爲何你們卻非要退縮呢?去歲秦檜已將趙大人逼得發配瓊州吉陽軍,如讓他在臺上再多呆一陣。恐怕張大人和朝中所有主戰的大臣都將難以倖免了!”
張浚嘆了口氣道:“鵬舉,你說的這些情形。張某恐怕比你還清楚。但眼下秦檜權傾朝野之勢已成。朝中內外盡是秦黨之人,江南一帶的地方官十之七八皆爲秦檜黨羽,且官家又對他寵信有加。不然,我等又怎能容他將趙鼎貶往瓊州?”
王貴這時終於忍不住插話道:“張大人、薜大人,如若我們公佈這些從金人手中繳獲的證據,豈不是能說明秦檜那奸賊系金人奸細,暗中控制官家之事嗎?”。
張浚和薜弼聽後,卻是一起搖了搖頭。
薜弼喝了一口茶後,眉頭緊鎖道:“王將軍。你想得太簡單了,這些證據我們先不論它是真是假,但只要公佈,則秦檜一黨之人必然咬定系你們僞造的。且江南一帶的士大夫和文人大多都是追隨秦檜的主和派,他們定會推波助瀾。反誣嶽元帥捏造證據。如此一來,爭論將會曠日持久,地方官員和民衆也不知所從。天下四分五裂之勢則將漸成。如若金軍此時趁機南侵,則大宋江山危矣!”
岳飛等人聽聞之後,亦深受震動,開始思索起來。
虞允文這時向張浚行了一禮後,說道:“張大人,下官卻有些疑惑,不知當講不當講?”
“沒事,虞大人你有話直說便是!”張浚不在意地說道。
虞允文於是便輕搖摺扇道:“張大人,現秦檜既已把持朝政,我等如若按張大人先前所說,表示服從朝廷命令,一切皆按原樣不變也並非不可。但如秦檜仍然主張與金議和,並割地賠款,莫非我們也聽從嗎?”。
這番話讓張浚也頓覺難以回答,從他內心來說,他也是極力反對割地賠款的。但如秦檜一力推行,他卻也無法阻止得了。
岳飛這時也斬釘截鐵地說道:“允文言之有理,其他條件倒也好商量,就算與金人議和也不是不可,但卻必須要金人歸還我佔我大宋的土地,至少也得恢復到兩年前紹興和約時的邊界,否則,嶽某決不會與秦檜那奸賊善罷甘休!”
張浚和薜弼對視了一眼,也只得微微點了點頭。
薜弼於是便道:“既是如此,那張大人,不如我們一道回去向官家覆命吧!”
張浚亦起身道:“嶽元帥,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
岳飛立刻起身,親自和一干將領將他們送了出去。
不過,岳雲隨後卻悄悄和虞允文商量,下令在江西前線的背嵬軍、左軍、右軍均進入了戰備狀態,隨時準備出戰。
一個月後,趙構和秦檜得知了張浚前往鄂州,與岳飛談的條件後,均大爲震怒。
廷議時,趙構甚至憤怒地將張浚的奏章扔在了地上。
“張浚,你去談了些什麼?要朕承諾不向金國割地賠款?還要詔告天下?宣佈保留四川、湖北和淮東、淮西四個宣撫司不撤銷?朝廷要做什麼決策幾時輪到這些地方將領來干涉了?這岳飛是想來坐朕的位子了?”趙構勃然大怒道。
張浚忙戰戰兢兢走過去,撿起自己的奏章,極力辨解道:“官家,岳飛倒不是這個意思。他說如果朝廷能召告天下做到這一點,他立刻可以宣佈告老還鄉,交出所有權力。”
“哼!他是在要脅朕嗎?”。趙構冷哼了一聲道。
張浚又繼續說道:“經下官向岳飛解釋朝廷現在的難處後,岳飛同意朝廷不詔告天下也行,甚至和金國議和也可,但金人得把原來侵佔我們的土地歸還。如若金人不願歸還,他願意爲先鋒繼續北伐!”
趙構猛拍龍椅把手,大爲震怒道:“說來說去,他就知道打仗!北伐北伐!他以爲朕就不想收復失地嗎?只是金人勢大,我大宋兵微將寡,錢糧短缺,打起來怎會是金人對手?朕已經見識過一次靖康之恥了。可不想再來一次臨安之恥了!”
秦檜這時立刻不失時機地站出來,大聲稱讚道:“官家爲了我大宋黎民百姓的安危,可謂狡盡腦汁,岳飛這武夫不能領會官家的用意也就罷了,卻還擁兵自立。企圖行那藩鎮之事。依老臣看,還得出兵圍剿才行!”
秦檜這話一出口。他那些黨羽也紛紛出言附和。而趙構原本就在氣頭上,於是便通過了秦檜提出的那個分五路大軍進攻荊襄的計劃。並要秦檜立刻派使者前去汴京,請求兀朮出兵南下攻打岳家軍。
這讓秦檜心中大喜,他原本就秘密派了信使去與兀朮聯繫,趙構這項決定算是追認了他的行爲,雖然趙構沒同意割讓那麼多州縣,但金軍南下之後,兀朮豈有把已經佔領的土地吐出來的道理?屆時既成事實之後,趙構還不是隻有捏着鼻子認了。
十天後。岳雲已經到達了武寧縣,這裡是湖北宣撫司最東端的一座城池,離郭宇他們那支後周義軍的大本營陽薪縣城有一百二十里,距宋軍南線的剿匪部隊劉光世軍駐地三十里。
武寧縣廂軍指揮所現在成了岳雲的臨時行轅。嶽雷、虞允文、關鈴、牛通皆到指揮所大廳開始商談下一步的行動。
“現在已經證實了,官家和秦檜否決了張浚來鄂州達成的條件。準備兵分五路全力進攻我們。”岳雲一揚手中的紙條道:“這是鞏勇專門派人以快馬日夜兼程趕回來通知我的。估計要不了多久,劉光世就會接到朝廷的密旨了。”
衆人的表情這時都緊張了起來。岳雲目光掃視了一下衆人,微笑道:“其實有三路都只是幌子。月漓派人查探過,大散關的吳璘軍並沒有任何異動,就算他現在要集結兵力轉向東南進攻,糧草和兵力集結也要十天以上,而蔡州到唐州一線的金軍人數不過一萬多人,尚不及我軍多,不足爲患。而張俊的軍隊主力仍在建康未動……”
頓了一下後,他又接着說道:“所以,我們真正要應付的其實就是江北的劉琦軍和江南的劉光世軍。只要打跨了這兩路軍隊,則另外三路必不敢動。但如讓這兩路軍隊打了勝仗,則我們就真的可能面臨五路圍剿了。”
牛通聽罷,立刻大大咧咧道:“大公子,既是如此,我們還等他作甚,不如先下手爲強,一舉擊破劉光世軍,再揮師北上,擊敗劉琦軍,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他話音剛落,就又被關鈴狠拍了一下頭道:“蠻牛,說話又不動腦筋了。公子如此鄭重地商量此事,想必不僅僅是攻打劉光世吧!”
岳雲向關鈴投過一個讚許的眼神道:“呵呵,看來關鈴你長進不少,知道我們這仗主要不在於軍事上的勝利,還在於如何震撼朝廷吧!”
他接着說道:“其實,如以我軍現在的實力,加上郭統領的人馬,要擊敗劉光世和劉琦是輕而易舉之事。不過他們兩人的軍隊終究是大宋的軍隊,且在抗金戰爭中立下過汗馬功勞,這自相殘殺之事,父帥是極不情願看到的。因此,我纔打算採取斬首行動,一舉擒殺劉光世,避免正面交戰造成大量傷亡。”
“哦?大公子,如何斬首呢?”牛通急忙問道。
岳雲這時卻向虞允文投過一個眼神道:“還是由允文來詳細解說道。”
虞允文微微一笑,便開始述說着他和岳雲擬定的作戰計劃,隨着解說的深入,讓關鈴和牛通兩人越聽越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