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乎了半天,此時已是夜裡兩點多了,空山寂寂,只有一行人雜亂的腳步聲四處迴盪,不時驚醒林中的怪鳥,‘撲棱’一下躥到遠方,嚇人一跳。潮氣涌上來,四下裡水氣蒸騰,霧色迷朦。
大家都有些累了,倦意爬上來,大腦空白,腳步虛浮。陳阿旺和吳彬兩個人,一瘸一拐,走的更慢。行不多時,便停下來歇一歇。
走了約十多分鐘,朱厚忽然停下來,說:“可不可以停一下,我要撒尿。”
前面幾人停下來,阿發不耐煩的說:“怎麼就你事多?”
“你生下來不用拉屎撒尿的,是吧?”我問。
阿發滿臉怒氣,吃人一樣盯着我。
陳木升說:“唉,算了算了,錢已經付了,給你們一盞燈,你們走在後面吧。”
陳阿旺從阿發手中接過風燈,一翹一翹的走過來遞給我。他們走出幾步,陳木升回過頭說:“對了,記得把你們手裡的東西明天給我送過去。”*在一旁催促道:“快走快走,回去把肉熱一下,喝點酒睡覺…”
我們幾個鑽到路邊一個小樹林裡,撒完尿,各自抽了支菸才走出來。心情舒暢了不少,精神也振作起來了,一路閒聊,緩步而行。
四下裡,霧氣愈發濃重了。
不知過了多久,吳彬突然說:“不對呀,我們是不是走錯路嘍,咋個走了這麼久還沒有出山呢?”
我吃了一驚,提風燈一照,只見小路蜿蜒而上,隱沒在前面的霧色裡,看不到盡頭。
朱厚有些害怕了,縮着脖子四處打量,“阿冷,你記不記得來時的路?”
我定一定神,說:“再往前走走吧,應該是這條路。”
加快腳步,又走一會兒,竟然還是看不到盡頭,都有些慌了。
阿五哆嗦着說:“是不是遇到鬼嘍…”
吳彬斥道:“別胡說八道!”
這時,我看到前面的霧色裡傳來手電筒的光柱,朦朧中,依稀有幾個人影朝我們走來。朱厚幾人也看到了,紛紛嚷道,有人!
待得來人走近,一照面,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竟然是陳木升等人!
陳木升見到我們,驚訝的道:“你們怎麼跑到前面了?”
朱厚等人同時問道:“你們怎麼走回來了?”
這時候,我終於意識到,我們的確撞邪了…
衆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不斷擦着額上的汗水,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走過來,一把抓過朱厚手裡的鐵掀,往地上一拄,面色寧定下來。看樣子,手裡有了工具,就沒那麼慌了。
那兩個徒弟也跟着效仿,之前把東西丟給我們,現在恨不得全部搶過去,阿發拿回了那隻包袱,寶貝一樣抱在懷裡。
那個矮個子徒弟想要我手裡的木槓,我不給他,便搶走了阿五手裡的鐵掀。陳木升父子大眼瞪小眼,不知他們在幹什麼。
陳木升緊張的問:“大師,這,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我們又走回來了?”
*強自鎮定,說:“不用怕,霧太大,肯定迷路了。”
“迷路?”我冷笑一聲。
*怒道:“你笑什麼?”
“我笑有些人只懂得裝神弄鬼,坑蒙拐騙,其實狗屁都不會!”
*一怔,他的表情印證了我的猜想。看樣子,布鎮壓符者另有其人,眼前此人,只會故弄玄虛。
陳木升斥道:“年輕人,別胡說八道,這位*是香港來的風水大師!”
我笑道:“好吧,香港來的大師,那就請您幫我們引路吧。”
衆人紛紛看向他,*咳嗽兩聲,剛要說話。朱厚忽然道:“我怎麼聽到有女人的哭聲?”
仔細聽去,似乎真有女人在哭,嚶嚶的,不知來自哪個方位。
“tmd!”吳彬大叫一聲。
陳木升結結巴巴的說:“大師,這…”
*臉色大變,嘴脣顫抖,“快走!快走!”
衆人發一聲喊,沿着小路猛跑,陳阿旺和吳彬兩個就像跳屍一樣。
跑了一陣子,終於跑不動了,一個個癱坐在路邊。四處一望,只見兩側山岩陡峭,竟然不知來到了何處。那女人的哭聲卻不見了,良久,再無聲息,衆人靠在一起,漸漸安定下來。
“這是哪兒?”陳木升問。
*臉孔一板,說:“看樣子,我們完全迷路了,等天亮霧散了以後再走吧。”
我忽然靈機一動,走過去拍了拍陳木升,說:“老闆,我們來的時候,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陳木升疑惑道:“什麼事?”
“借一步說話。”
我把他拉到遠處,低問:“我問你,爲什麼半夜裡遷墳,那個*到底什麼來頭,你要對我說實話,否則,你家裡絕對不得安生。”
陳木升也對*有了懷疑,他猶豫了片刻,終於將實情告訴了我。
原來,自從那新娘子下葬以後,他家裡頻頻有怪事發生,夜深時,經常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的聲音,而且不知何故,總是夢到自己死去的大兒子…廣東人十分迷信,陳木升惶惶不可終日,請來道士在家裡做法驅邪,卻無濟於事。那個叫阿發的是一個魚販子,陳木升的新房客。他聽說以後找到陳木升,說他以前在香港打工時,租了一間風水不好的房子,撞了邪,最後,被一個精通風水道術的*給治好了,苦苦相求之下,終於拜他爲師。如果陳木升肯花重金請來*,定可驅邪避災。陳木升見阿發說的有板有眼,心想試一試吧,便答應了下來。
*過來時已是晚上,除了阿發以外,身邊還帶了一個徒弟。他圍着宅子轉了幾圈,大叫着說有陰氣,隨後,開壇做法,吞雲吐霧,看起來很有兩下子,唬的陳木升一愣一愣的。
做完法事,*說,今晚包你睡個好覺。陳木升問,爲什麼總夢到我大兒子?*掐指一算,說,你那大兒子看上了你死去的二兒媳婦。只要結個陰親,把你二兒媳婦納給他,就不會來騷擾你了。*又講了許多關於風水道術之類的東西,極其深奧,陳木升完全聽不懂,心下佩服不已。
這天晚上,陳木升果然睡的很安穩。第二天,他帶*等人去了山裡大兒子的墳前。*又做了一場法事,信心滿滿的說,只要今晚把那女子的墳遷過來,給他倆成個親,定可消災免禍…
我聽完以後,想了想,問道:“你爲什麼要把你兒媳婦葬在那道墳坡的最高處?”
“村裡一個殯葬師讓我葬在那裡的。”
我心裡一動,“那人是誰?”
陳木升搖了搖頭,說:“一個老酒鬼,除了誰家辦喪事讓他主持之外,平時沒有人跟他來往。”
“這麼說,符紙和銅爐的事,你一概不知了?”
“什麼符紙和銅爐?”
我便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了他。
陳木升聽完,臉色大變。
我冷笑道:“我小時候跟師父學過一些殯葬知識,雖然懂的不多,但從沒聽說過有半夜裡結陰親的,當時我就很納悶,現在我終於知道,你被人騙了。”
陳木升很害怕,同時,又有些氣急敗壞,我往遠處望了一眼,對他說,你要忍的住氣,看那個*到底玩的什麼名堂。
我們走回去時,只見衆人東倒西歪,都睡着了,只有朱厚正忐忑的抽着煙。我看了看,唯獨不見了*。
“*呢?”我問。
朱厚一驚,望了望說:“不知道啊!”
一直到天亮,都沒有找到*。太陽出來以後,霧散了,一辨方位,我們竟然往山裡走了十多里路。晚上到底碰到了什麼,沒有人能說的清楚。我認爲,一定和那座墳有關。
來到那個山溝,我命朱厚幾人把墳挖開。通過昨晚一席話,陳木升已對我言聽計從了,*那兩個徒弟灰頭土腦的站在一旁。
墳掘開以後,一開棺材,所有人都愣了,因爲,裡面躺着的根本就不是那個女子,而是*!
阿發大叫一聲,掉頭就跑。
“拿住他!”我吼道。
朱厚一個箭步躥上前,將他按倒在地。
一問之下,阿發終於吐露實情,什麼香港的*,原來只是阿發的一個酒肉狗友,合起夥來,想騙陳木升一筆錢,然後回老家。他們認爲,弄的越邪乎,騙的越多,所以才搞了個晚上結陰親…而陳木升那天晚上之所以睡了個好覺,是因爲吃飯時他們偷偷的在酒裡給他下了安眠藥…
我一直覺得阿發的聲音有些耳熟,突然想起,原來那天晚上強暴晨星未果,跟我打了一架的人正是他,只是當時天太黑,沒看清他的長相。此人晚上到處遊蕩,偷雞摸狗。
但令人不解的是,墳頭看起來絲毫未動,*爲什麼會跑進棺材裡,而那女子又哪裡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