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顧不得找什麼魂魄了,師父要緊。晨星一直靠師父續血延氣,才支撐着來到了這裡,現在突然脫力,莫非師父有什麼意外…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背起晨星就往回趕。很快就出了村子,偶爾回頭望去,只見那些燈光越來越遠,不一會兒就變成了星星點點的大小,終於隱沒進了黑暗裡…
我揹着晨星跑的飛快,絲毫感覺不到疲累。山溝裡沒有路,嵩草齊腰那麼深,我感覺自己就好像踩在草尖上。
我只是不明白死人溝裡的霧爲什麼沒了,倒像我第一次誤闖進來時的情形,只是,那晚在下雨。莫非,霧一消失,村子纔會出現?…
我就這樣胡思亂想着,也不知跑了多久,前面出現一片亮光。離的近時,只見依稀是一個村子。
我一驚,怎麼有兩個村子?
走近一看,我眼前一黑,這個村子,正是之前那個,我們又跑回來了!
我揹着晨星愣在了村口。
那些燈光從一扇扇窗戶裡透出來,昏黃閃爍,似乎在嘲弄我們。
“阿冷,怎麼不走了?”
側頭一看,晨星用下巴枕着我的肩膀,虛弱的閉着眼睛。
“我們又回來了。”
“回來,回哪兒?”晨星睜眼一看,頓時愣住了。
“晨星,你先下來一下。”
我把晨星放到地上,從包裹裡取出羅盤,師父說,死人溝裡怨氣很重,羅盤在這裡是測不出東西的。所以,我只是想用羅盤上的刻度對應八卦來辨一下方位。
沒想到,羅盤一取出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指針顫動兩下,突然轉了起來。緩緩轉了兩圈,定格在了一個方位。
難道羅盤失靈了?…我用手使勁一撥,指針旋轉幾圈又停了下來,還是指在了那個方位。
師父說,像死人溝這樣的陰地,陰性磁場很重,就算有厲鬼,羅盤也測不出來,指針撥到哪裡就會在停在哪裡。也就是說,不會兩次都停在同一個地方。
我朝羅盤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黑乎乎的遠處隱隱有一座房子,透出兩點幽光。
整個村子裡的房子很不規整,東一處西一座的。羅盤所指的那處房子看起來比較遠,莫非其中有什麼古怪?
我按捺住強烈的好奇心,現在什麼也比不上師父的安危。
如果你懂得易學的話,只要有羅盤,在指南針失靈的地方都不用擔心迷失方向。我用師父教我的方法辨別了一下方位,發現我和晨星之前並沒有走錯方向。
雖然心裡很疑惑,但我還是背起晨星,出村而去。
當我們又一次回到村裡的時候,我有一種瀕臨崩潰的感覺,晨星已經哭了出來:“爲什麼…爲什麼怎麼走都走不出去…師父怎麼辦…”
聽晨星這麼一哭,我纔回過神。我知道,我們遇到不尋常的東西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千萬不能亂。我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暫時不去想師父的安危。
有了師父的本事以後,無形中我的膽子大了許多。
再一次取出羅盤,指針還是指着那個方位,這一次,我決定過去看看。
“師父經歷過很多劫難,應該不會有事的。”我寬慰着晨星,同時也是寬慰我自己,“我們先弄清楚這個村子到底怎麼回事,從這裡走出去再說。”
我指了指遠處:“那座房子一定有古怪,走,我們過去看看。”
來到近前,只見這座房子很大,青磚灰瓦,靠山而建。之前看到的那兩點燈光,原來是掛在門口的兩隻風燈。
白紙糊的風燈,上面寫的還有字,掛在門的兩側,飄飄蕩蕩,看起來很詭異。
晨星緊緊摟着我的脖子,有些發抖。
“別怕。”我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
來到門口,這纔看清,只見那兩盞風燈上寫的赫然是兩個‘袁’字!
袁…莫非指的是袁崇煥?!
我取出桃木劍,推開門,小心翼翼走進屋裡。
進來以後我才發現,裡面是空的,靠山那面牆上有個洞,依稀是一個山洞,有光從裡面透出來。進去一看,裡面空間很大,正中擺着一口大棺材,棺頭放着一盞長明燈。
棺材兩旁有兩把椅子,細一看,這是兩把太師椅,而且我見過,那晚誤闖死人溝,那幫‘人’拜祭的就是這兩把椅子。
椅子的靠背上刻着許多花紋,伸手去摸,凹凸有致,刀工凌厲,這次從近處看,可以看的很清楚。
突然,我感覺這些花紋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我腦子裡的念頭飛速的旋轉着,這些花紋…這些彎彎曲曲的花紋,我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彷彿有一道電光閃過,猛然間,我想了起來,從陳木升家裡挖出來的那十一張紙皮上畫的東西,和這些花紋一模一樣!
晨星見我發呆,以爲我出了什麼事,急忙摟了摟我的脖子。
我回過神,說:“晨星,你還記得當初蕭山拿去化驗的那張紙皮上的圖案麼?”
晨星想了想,虛弱的‘嗯’了一聲。
“看…”我指着其中一把椅子,“這上面刻的和那些紙皮上畫的是一樣的。”
隨後,我告訴晨星,那晚我誤闖進死人溝時見過這兩把椅子,當時椅子上裹着白布,我不明其意,現在想來,是爲了拓印這些花紋的。
洞裡陷入了沉默,我和晨星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過了一會兒,我把目光移向那口棺材。
棺材看起來十分古舊,有些年頭了。
我把晨星放下來,移走棺頭上的長明燈,深吸一口氣,抓住了蓋子。
棺材沒有上釘,很輕易就掀開了,蓋子‘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彈起許多塵土。
煙塵散盡以後,我往棺材裡一看,只見裡面躺着一具顏色發黑的枯骨,已經散架了。我知道,之所以這種顏色,是氧化作用造成的,看樣子,裡面躺的這個人死了很多年了,他是誰?
整個洞裡除了那兩把椅子和這口棺材以外,沒有別的東西了,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那爲什麼羅盤會指向這裡呢?
我茫然的朝四處打量,忽然,我發現棺蓋裡寫的有字,湊近一瞧,這是幾行標準的小楷:
‘茲有前輩遺骨,本眠於江底,崇煥無意叨擾,甚屬不安,爲報前輩賜書效國之恩,故覓得此穴,斂骨求棺以爲安葬,留字爲念
明天啓元年
……
“啊!”
“怎麼啦?”晨星嚇了一跳。
我把晨星扶起來,指着棺材裡的骸骨說:“這裡面躺着的,就是編撰《殯葬全書》的人!”
我給晨星看過棺蓋裡面的字,兩個人都很震驚。
看樣子,袁崇煥發現江底那間密室時,同時發現了這具骸骨。我估計,袁崇煥看到時,它肯定是散落在地上的。袁崇煥不忍心,於是殮了起來,放在了這裡…
我忽然想到,袁崇煥當時是隱居在山裡的,莫非,外面那間屋子就是他的住所?照這麼推算,這口山洞就很好解釋了,肯定是袁崇煥選好爲自己百年之後準備的,包括這口棺材,看來,他當時真的打算在山裡終老一生的…
之前我們來的時候,從沒有見過這個山洞。歲月滄桑,幾百年過去了,外面那座房子竟然還是那麼新,看來,我和晨星的確闖入鬼境…怎麼辦,我有些茫然。還有,這兩把椅子上的花紋和那些紙皮到底有什麼聯繫呢…
外面的天還是黑的,也不知道現在幾點。
“晨星,你感覺怎麼樣?”
晨星搖了搖頭,還是渾身無力。
師父到底怎麼了?
我決定再試一次,背起晨星,走出了山洞…
這天晚上,我和晨星轉了很久,始終走不出這個村子。直到後來,我感覺有個人拉了我一下。
“喂,你們兩個在這裡轉什麼?”
那一瞬間,我就像做夢一樣,眼前一花。房子沒了,燈光也沒了…
我打了個冷顫,發現天已經矇矇亮了,眼前霧氣迷濛,腳下是一片亂墳地。
趙欣站在旁邊,看起來有些疲憊,身後跟着她那兩個保鏢。
“你們的魂找到了沒有,你師父呢?”趙欣問道。
師父!…我把晨星放下來,往趙欣懷裡一推,“照顧晨星!”說完,飛身而去。
這天晚上到底遇到的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不是普通的鬼打牆,我當時隱隱有一種感覺,我和晨星好像陷入了別人設計的圈套裡。
事實證明,我的感覺是對的,幸虧我聽了晨星的話,沒有推開那些房子,如果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因爲那根本就不是房子,而是一座座墳墓…
然而,我們進去的那一間,是真正的房子的遺址,包括那個山洞,也是真實存在的。羅盤之所以指向那裡,是因爲在所有鬼境中,只有它們是真的…
趙欣帶着保鏢進山找我們,她不知道那座木屋的位置,只知道死人溝,於是,在山裡轉了一圈便找到那裡去了。發現我揹着晨星在亂墳地裡轉圈,便叫醒了我,如果不是趙欣,我會一直轉下去,永無止境。而如果不是我身上有師父的罡氣,我們早就被鬼害了…鬼?我和晨星不是可以看的到鬼嗎?不,我們所遭遇的,不是一般的鬼…
可是,師父呢?
我什麼也顧不上了,心裡只有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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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縱步如飛,在山間亂躥,不一會兒就回到了木屋。
“師父!”我推開門,只見,屋裡一片狼藉,似乎有毆鬥的痕跡,那兩盞燈也被打爛了,滿地都是符紙。
師父果然出事了!我兩眼一黑,癱倒在地…
當我醒來時,趙欣他們回來了。晨星的反應跟我一樣,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冷兒,到底怎麼回事?”趙欣問。
我將師父分離兩魄給我,幫晨星續血延氣的事告訴了趙欣。
趙欣愣愣的看着滿地的狼藉,緊緊的咬着嘴脣,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你師父…”趙欣頓了頓,有些哽咽,“你師父他是個好人,不會有事的…”
“都是我不好,如果師父不是把兩魄給了我,他也不會有事…”
趙欣突然一震,怔怔的說:“兩魄給了你…然後就出事了…兩魄給了你…然後就出事了…”
“冷兒,我感覺,這是一個人爲設計的陰謀!”
所有人都愣了,呆呆的看着趙欣。
趙欣有些激動:“我覺得,對方害你和晨星並不是主要目的,對付你師父纔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