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覺站在了一個正圓形的房間裡,這屋裡的燈光柔和而明亮。他正對着的方向,有四扇鐵柵欄門,門後應該都是囚室,不過門內卻連一絲光亮都沒有,囚室中是否有人或東西,還是未知數。
而封不覺背對的方向,同樣有四扇門,那一側的景象,和他在通道另一端看到的扇形區域如出一轍,他不禁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難道說……其實無論在對面怎麼選,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這四條走廊,全都通往這個“牢房”?
“啊,你又來了。”說話聲響起。
在那四個牢門前面,也就是這個圓形房間的正中間,擺着一張書桌,說話者正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看着封不覺。
那是一張木質的大書桌,看上去是十分高級的木料所制,桌子的細節非常考究,桌角的弧度、抽屜把手的打磨、以及那些邊邊角角上修飾得恰到好處的雕刻,都顯得精巧華貴,氣質不凡。
這樣一件傢俱,如果是在現實中,絕不是封不覺這種收入的人羣可以買得起的東西,其價格沒準比遊戲艙貴兩倍以上。要知道,早在二十一世紀初,純木製的傢俱就已經是稀罕貨了。老百姓能買到的傢俱,基本都是碎木屑壓制的木板做成的,還有不少是有毒或致癌材料做成的,反正商家照樣敢冒充木傢俱拿出來賣。而到了封不覺所處的時代,石油危機、壞境污染、森林變沙漠這些問題。更是讓許多與自然資源有關的商品都成了奢侈品。像眼前這樣的書桌,性質和恐龍、飛碟、不化妝的美女差不多。都是隻能在遊戲裡纔能有幸得見的玩意兒。
“什麼叫……‘又’來了?”封不覺看着眼前的傢伙道:“另外……爲什麼你會說話?”
“爲什麼我就不能說話?”對方回道。
“嗯……讓我想想……因爲你是隻兔子啊!”封不覺看着對方那張兔臉,裝模作樣地念叨了半句,隨後就吼了起來。
坐在桌後與封不覺對話的那個傢伙,還真就是隻兔子,確切地說,是一隻大小和袋鼠差不多的巨型兔子。它身體的關節和真正的兔子不太一樣,外形顯然經過了擬人化處理,它可以“坐”在椅子上。並且用那不算很長的手去拿東西。它還穿着白色襯衫,黑色西裝馬甲,甚至還有領結,就是沒有褲子。
“異界的旅行者,你真是太沒有禮貌了。”那兔子的嘴上,有兩撇向兩邊彎曲着翹起的小鬍子,鼻子上還架了一副眼鏡。“吾乃偉大的【時間之主】的忠誠僕從,守時的、睿智的、優雅的、英俊的……”兔兄說到此處,還用它的小短手捋了捋自己頭上的那對大長耳朵:“讓惡徒們聞風喪膽的……拉比特大人!”
封不覺一巴掌摁在了自己的前額上,向下抹了把臉:“呵……呵呵……真是好名兒都讓兔取了。”
“是拉比特大人!不是兔子!”拉比特糾正道。
“好好好……”封不覺不想跟兔子一般見識:“拉比特大人,你有藥嗎?”
“你有病啊?”
封不覺額頭上青筋都爆出來了,他此刻是一種喜與怒交加的複雜情緒。“我中毒了,要找四瓶藥劑,你這裡有沒……”
“有啊。”拉比特沒等他說完便回道。
“哦?”封不覺剛想問對方怎樣才肯把藥交給自己。
拉比特又補了一句:“不過不能給你。”
“你想怎樣?”封不覺問道:“我沒帶胡蘿蔔知道吧。”
“誰說要胡蘿蔔了!”
“大白菜也沒有啊。”
“你小子適可而止啊!”
“如果你希望體驗一下被人從帽子裡提溜出來的感覺……”封不覺繼續用兔子梗挑戰着對方的忍耐限度:“只要你找得到足以容納自己的巨型禮帽,我可以配合。”
拉比特努力做出一個嚴肅的神情恐嚇道:“我表弟要是在這兒,現在你的鼻孔裡恐怕已經被插上兩根雷管了。”不過無論怎麼看。它的臉都沒什麼威懾力。
“你表弟是兔八哥?”封不覺回道。
拉比特捏着拳頭,磨着兔牙。忽然喊道:“奧爾登!”
剛纔小黑屋裡那個雙眼發藍、身上有外露式血管的暗影在這一秒,猛然出現在了拉比特身旁,並回了一句:“什麼事?”
“這個是七十七分鐘出現的,是從你那兒傳送過來的吧?”拉比特問道。
奧爾登回道:“是的。”
“跟他解釋解釋走廊的作用。”拉比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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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奧爾登應了一聲,然後轉向封不覺。
封不覺聽到“七十七分鐘”這樣的字眼,心裡當時就咯噔一下,心道:“不可能吧?雖然先前的奔跑和低溫環境會對我的生理計時產生一定的干擾,但我算下來現在最多也就三十分鐘左右,七十七是個什麼情況?”
奧爾登很快就解答了封不覺心中的疑慮,它的臉上其實沒有嘴,說話聲從黑色的影子裡直接傳出:“從‘首端’的房間,穿過門,到達走廊的另一端,即‘末端’,會讓時間發生變化。”它舉起手,指着封不覺身後從左手邊開始數的第二扇門,“這裡的第二扇門,即首端的第三扇。進入這第三條走廊,到達這裡的時間,就是第六十九分鐘,加上你在走廊中花去的時間。”
封不覺立即道:“那另外三條呢?”
“第二條走廊,是四十六分鐘,加上通過時間。”奧爾登回道:“第一條和第四條是一樣的,都是二十三分鐘,加上通過時間。”
封不覺腦中閃過了什麼,立即又問道:“剛纔我已經來過了?”
“對,剛纔你就把我手上的藥取走了!”拉比特又看了看懷錶:“不過此刻的你,貌似是隻活了三十分鐘的封不覺,嗯……這麼說,我只要跟你解釋一下,就不需要跟其他的你多廢話了。”
“所以……這兒有兩種時間?一種是我所經歷的時間,另一種是這個地方的時間?”封不覺說道。
“無論你在哪一條時間線上到達九十二分鐘,都會毒發身亡。”拉比特接着他的話道。
封不覺沉默了足足一分鐘,才重新開口:“我如果從這些走廊再回去呢?”
“從末端穿過走廊到達首端,無論走哪一條,你都可按照這個牢房的當前時間,回溯二十三分鐘,但是……在那基礎上還得加上你通過走廊的時間。”奧爾登回道
“現在是牢房時間第七十九分鐘,假設我跑完其中一條走廊需要十五分鐘,那麼我從這兒跑回‘首端’,出門後就是……第七十一分鐘?”封不覺問道。
“沒錯。”拉比特又接道;“不過,首端的時間其實並不重要,只要你從首端進入走廊,時間就會按照走廊末端的時間計算,比如你到達了第九十分鐘的首端房間,也不必驚慌,只需衝入第一條走廊,那麼你的時間就和第二十三分鐘的牢房同步了。當然了,若你在跑完整條走廊之前折返回去,那麼時間就從你離開首端房間的那一刻計,並與你在走廊裡花去的時間相加。”
“這麼變態的設置,是你這隻兔子想出來的?”封不覺問道。
拉比特一拍桌子,“我警告你,三十二分鐘的瘋不覺先生!你現在正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封不覺聽完規則後也明白,按照地圖時間,自己應該是不會死的,只要跑幾個來回,他就可以到達二十三、四十六或六十九,並加上跑步消耗後的某個時間點。關鍵還是他本身所經歷的時間,以這個時間爲標準,失敗條件依然沒變,他還是會在九十二分鐘時毒發。
拉比特的話還沒完,他接着道:“很明顯,我和奧爾登是在幫助你,否則也不會告訴你這些。”他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按了個開關,同時說道:“設置這個遊戲的人,是他!”
這一瞬,拉比特背後四個囚室中的一間,亮起了燈光。在那漆黑的囚室中,從正上方投下了白色的錐形光線,照亮了屋內的景象。
囚室的地板是水泥的,三面牆和天花板也是,透過鐵柵欄,可以看到囚室正中,擺着一張凳子,凳子上,坐了一個小木偶,一個穿着西裝、打着紅色領結的木偶。
木偶的臉呈申字型,慘白、陰森,黑色的頭髮裹在腦袋上。他用自己那雙紅黑相間的眼睛,正瞪着牢門外的三人,或者說一人一兔一怪……
封不覺當時就拔出手槍走了過去,隔着牢門的鐵柵欄,用槍指着那個在《電鋸驚魂》影片中時常出現的木偶,語氣很認真地說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那木偶的腹中發出了沙啞低沉的,彷彿錄音般的說話聲,不過它的嘴也在動着:“扣動扳機,你也不能真正地將我殺死,而且這樣做,對你正在進行的遊戲也沒有任何幫助。”它的脖子竟然轉動了一下,將臉轉向了拉比特所在的方向:“另外,即使我成了囚徒,憑你,也沒有處置我的資格。我說得對嗎,拉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