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
兩下,
三下!
厲鬼的每一次撞擊都令這扇破舊的木門發出一記嗆人淚下的悲鳴!
而每一聲悲鳴,就猶如一擊重錘狠狠砸在了在場所有人心口上!
生怕下一刻,這扇木門就當場和木柴拜了把子。
“這扇門有禁制,熬到天亮就好……”距離木門最近的倪鴻鞝倒是沒有慌亂,刻意壓低着聲音,指了指吱嘎作響的大門出聲道。
說來也稀奇,明明整個院子裡全是淒厲的嗩吶聲,也不知道倪鴻鞝用了什麼秘術,讓自己的話語一字不落地跌入林塵等人的耳朵中。
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就喜歡打別人的臉。
還是倪鴻鞝的運氣背到了極點。
很顯然,外面那隻青面厲鬼也意識到了面前這扇門着實有點惱鬼,它撞擊木門的動作竟然停了下來!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倪鴻鞝忽然聽聞耳邊傳來一聲動靜,扭頭一看,頓時臉色難看!
只見不知何時,黃毛竟然堂而皇之的站了起來,本該是黑眸白鞏的眼球竟然變成了漆黑一片,而青色的靜脈好似老樹盤根般在黃毛的臉上爆出,一時間,在綠幽幽的鬼火下,整張臉龐顯的鬼氣森森!
毫無疑問!
在和厲鬼對視的那一眼,黃毛就已經成爲一具行屍走肉了!
幾乎是一息間,黃毛擡起的右手便已經在木門上連點數下!
是解除禁制的手段!
關門時倪鴻鞝的手法全被黃毛看見,此刻正被厲鬼從記憶深處全部挖了出來!
“不好!”倪鴻鞝剛想從兜裡摸出剔骨刀,但沒曾想,有人的速度比他還快!
一根晶瑩透紅的‘絲線’凌空射出!
眨眼間,黃毛的半根手掌齊根被林塵斬落!
鮮血淋漓!
碎肉翻飛!
但黃毛似乎完全沒在意,詭異的臉龐上依舊沒有半分變化,只是木然地擡起左手,準備按完最後一個動作時——
“給我停下!”倪鴻鞝的剔骨刀終於趕到,雖說只是不足二十公分長的墨綠剔骨刀,但竟然毫無阻礙地切掉了黃毛的整條左胳膊!
鋒銳至極!
以至於劃破的罡風還在鋪滿青石的院子裡切出三米長、半公分寬的口子!
見此,貪殺和尚的眼眸中少見地閃過一絲錯愕,隨即盯着倪鴻鞝手中的剔骨刀連看數眼,若有所思了起來。
而那個可憐的黃毛只是側過頭看了眼碗口大小的傷口,平靜的臉色依舊沒有波瀾,就好像被切掉的不是自己的胳膊一樣。
但佔了上風的倪鴻鞝不僅沒有靠近,反而踏着鴛鴦步與黃毛拉開了距離。
與此同時,林塵手持黑刀,緩緩逼近了黃毛,臉色同樣有點難看。
“林先生,你注意到了吧……”
“嗯,”林塵操控着初能絲線時刻提防着黃毛突然暴起開門,“被切開的傷口肉色偏暗,色深沉,很明顯是靜脈淤血過多,而露出的白骨上更是有不少崩碎……”
“這可一點不像一個剛剛被殺死的人啊,”黎曉也從林塵的話中聽出了一絲不對。
“沒錯,林先生,恐怕這次我們都看走了眼了,”倪鴻鞝咬着牙,眼睛中似乎能噴出火來,對着依舊麻木的黃毛低聲喝道,“從頭到尾,這個傢伙一直是個死人!”
“向陽村兇險異常,怎麼可能會有人誤入其中還能活着出來!”
“恐怕這兩個傢伙至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吧。”
聽到這話,林塵忽然想起第一晚,那些身體內都是白色絲線組成的怪物,說不準,那些傢伙也都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死了。
守候在一旁的黑衣人也小心翼翼上前,掏出一條烏黑錚亮散發着惡臭的鐵鏈小心翼翼地纏上了黃毛的身子,說起來也奇怪,黃毛竟然一絲反抗的動靜都沒有。
而貪殺和尚凝視着那條黑色鐵鏈,又扭頭看了眼倪鴻鞝,眼中的凝重愈發森然了起來。
伴隨着鐵鏈最後‘咔’地一聲——
倪鴻鞝如釋重負,放下手中的剔骨刀,鬆了口氣,“沒事了,這是纏屍鎖,活捉了這隻厲鬼說不定還能幫我們瞭解……”
可倪鴻鞝話還沒說完!
黃毛一直平靜如水的臉龐忽然蕩起一絲詭異到極致的笑容!
就好像某種陰謀得逞一般的陰笑!
“不好!”林塵猛然踏步向前,周圍纏繞的絲線也閃電般朝着黃毛奔襲!
但只見黃毛體內爆出一大團濃郁到可以滴落的屍氣,近在咫尺的黑衣人毫無防備,一股屍氣從他的鼻腔竄入,頓時,男人眼白不住上翻,黑色的血液從七竅中跟高壓水槍一般噴射出來!
金蟬脫殼!
鬼等的就是這一刻!
倏空間!
先前的攻擊紛涌而至,卻係數被附身的黑衣人躲開!
眼瞅着黑衣人的手指就要碰上木門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內心深處的最後一絲掙扎!男人本該如墨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抉擇般的清明!
只見黑衣人竟然左手鉗住右手,在伴隨着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脆響聲中,男人硬生生扯斷了自己的一條胳膊,一聲慘叫後,黑血更是開了閘一樣從口腔中涌出,但男人的身子更是毅然決然地從厲鬼的爭奪中扳回了一局,狠狠朝後倒退一步!
噗——
緊隨而至的初能絲線完美地撞上了男人的身子,霎時間,男人的身子化成如同蟬翼般晶瑩的肉屑!
下一秒,門外響起了一陣淒厲的怒吼!
那陣吼叫聲中更是充斥着對林塵等人最深的惡意!
也不知道這份怒火中到底是對黑衣人多一點,還是林塵多一點,那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失去了最初的先機,青面厲鬼泄憤般地強行撞擊了幾下木門後,伴隨着比來之前更響亮的嗩吶聲緩緩朝着前方街道方向離開!
院內,林塵與倪鴻鞝對視了一眼,“走了?”
倪鴻鞝傾聽了幾分,看了眼手中的懷錶後才鄭重地點了點頭,“走了。”
似乎是察覺到林塵對這塊懷錶的好奇,倪鴻鞝倒是大大方方地展示了手中這塊懷錶,“這塊懷錶是向陽村的產物,明朝末年國庫裡來自西方傳教士贈送的禮物,是我從外面收購來的,也是我開始尋找向陽村的契機。”
林塵好奇地掃了一眼懷錶,只是雞蛋大小的表面上沒有一根常規意義上的分針、時針,反倒是整整齊齊鑲嵌着一整塊表面的鑽石一樣的東西,而此刻,這些鑽石有差不多五分之四的區域都成了白色。
“等所有鑽石都變成了白色,我們這兒就變成了白天,因爲快要白天了,所以那隻厲鬼暫且逃走了,”倪鴻鞝說着收回了懷錶,頗爲忌憚地看了眼厲鬼遠去的方向,“實力差不多相當於頂尖的咒怨,而在向陽村這種環境下,甚至可以發揮出接近遊鬼級別的實力。”
“如果不是院子受某種禁制的保護,它可不會這麼好心用這種手段開門。”
聽到倪鴻鞝的話,林塵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地上的殘骸,這才第二晚。
而倪鴻鞝則是站在僅剩頭顱的黑衣人旁久久佇立,似乎是嘆了一口氣,蹲下身子,伸手將其闔眼後抱起頭顱,掏出剔骨刀,在院子裡的一處泥土上挖出了一個小坑,將其掩埋。
一同收拾進去的還有滿地的肉屑。
一時間,在場的衆人紛紛無話。
……
似乎,這一晚比之前那一晚時間要久了一些,因爲懷錶上沒有具體的時間長度,只能看個佔比,所以林塵估摸着,這一晚差不多有24分鐘。
隨着升起的陽光穿破霧靄,院子內陰森的鬼氣也頓時散去了不少。
而倪鴻鞝也從墳丘旁站起,眼神中少掉了幾絲悲傷,操起剔骨刀準備進入房屋內。
昨晚進的匆忙,衆人甚至都沒進入屋子就被笑面鬼發現。
而現在就是最好的蒐集線索的機會,畢竟沒人知道這個處處詭異的向陽村,第三晚會出現什麼恐怖的不可言說。
屋子也不大,總共就一間主屋,兩間偏房,其中一間偏房裡還是堆滿了雜物。
趁着衆人搜查屋子的時候,貪殺和尚將林塵拉到一旁。
“和尚,怎麼了?”林塵刻意用着傳聲,沒有說話,他知道和尚估計是發現了什麼。
“林施主,請務必小心倪鴻鞝這個人。”貪殺和尚的語氣很鄭重,前所未有的鄭重。
這種事情是很少見的,這讓林塵的內心頓時凝重的了幾分。
“此話怎講?”
“那個纏屍鎖、剔骨刀,貧僧從這上面感受到了很濃重的怨氣,恐怕這些東西,倪鴻鞝也是來路不正,最重要的是,我從上面察覺出一絲古潭寺的氣息。”
“古潭寺,那不是你……”
“正是,”貪殺和尚瞥了眼在主屋內搜查的倪鴻鞝,“沒有人比貧僧更清楚古潭寺裡面的兇險,如果這些東西沾染了古潭寺的因果,那貧僧這件事了卻之後必須回一趟古潭寺。”
聽到這兒,林塵關心道,“需要我幫忙嗎?”
“阿彌陀佛,感謝林施主的好意,出家人不打誑語,現在的林施主進古潭寺恐怕真的是入龍潭闖虎穴。”
“切,”林塵聳了聳肩,扭頭正打算入主屋繼續翻查東西的時候,偏房內忽然響起黎曉的一陣驚呼!
“林塵!快來!這裡有東西!”
頓時,所有人都衝着那間堆滿雜物的屋子內衝了過去。
而在一堆廢棄的傢俱木材中,一尊異常破舊、蒙滿灰塵的石像赫然出現在衆人的眼中!
背向的雙頭曲頸相連,巨眼圓睜,睚眥龍面,長舌至頸部,每個頭上都插着一對鹿角,四隻鹿角彼此相連橫生,通體漆黑,只有四隻狹長的眼睛內有些許班紅,但殘缺剝脫,色彩黯淡。
不過是幾眼間的功夫,倪鴻鞝便已經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鎮墓獸,還是少見的獸麪人身鎮墓獸,更重要的是,有人給它點過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