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此時陳帝方看好那些奏章,輕揉了揉眼,有些疲倦地站起身。
外面陽光熱辣,今年的夏季總算過去了。
肖公公將一杯參水端到陳帝手邊輕聲道:“皇上,秋季來了,豐收的季節到了!”
陳帝轉身看了眼肖公公,輕笑道:“成了?”
肖公公輕輕點頭道:“成了,只怕那個尤凱絕不會放過這樣的一次落井下石的機會。”
陳帝輕笑道:“利益結成的盟團本就鬆鬆垮垮,此次你安排在外面的那些人竟然早就留意到了那個褚可和尤凱之間的矛盾,這麼好的機會我們豈能錯過!”
肖公公笑着點了點頭。
陳帝又道:“八公主回宮了嗎?”
肖公公忙道:“回宮了!沒想到這八公主的舞竟如此出神入化,把那些個公子哥迷得神魂顛倒的。”
陳帝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朕這個八妹生性頑皮,有這麼好的機會,她如何肯錯過呢!本想對付李明鑫的,卻沒想到竟誤打誤撞,朕何不順水推舟呢!”
肖公公問道:“皇上,那張媽媽是否也讓她撤回來?”
陳帝道:“不必,張媽媽在那已經有幾年了,此次他們二人剛發生些摩擦,便全部走了,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懷疑。不過她那裡魚龍混雜,仍要叫她萬千小心方是!”
此時正好張元過來,陳帝輕輕一笑,與張元二人向御花園走去。
御花園裡,奼紫嫣紅,楓葉紅火,長青樹碧綠,滿園的菊花更是爭相開放,相較百花齊放的春天,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帝邊走邊說道:“方勇夫婦他們早已回了幽州,只是這幽州大火已過去那麼久了,百姓們也都盼着呢!”
張元忙低了低身子道:“是!已經入秋了,李昌任這戶部尚書也已有幾個月了。”
陳帝點頭道:“李昌可不安分?”
張元輕點頭道:“目前來看,還好。畢竟纔剛調上來,他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斷不敢在這個時候就伸出他那髒污的手來。皇上,老臣剛得到的消息,大理寺的何大人將自己的小女兒許配給了李昌的兒子李明鑫!”
陳帝驚訝道:“哦?有這樣的事?”
張元點頭道:“千真萬確,李昌李全的老母爲了給這個孫兒挑選媳婦,大開宴席,朝中過半的大臣夫人都帶着自己的女兒去赴宴了。”
陳帝冷冷一笑道:“誰都以爲,嫁進了李家,就有榮華富貴可享,卻不知頭頂的那把刀隨時有可能落下。如今李何兩家聯姻,對朕而言,不無是件好事!”
張元點頭道:“沒錯,當初幽州大火剛發生的時候,便是何晨着大理寺丞去調查此事的,竟能做到彎曲事實,顛倒黑白,他們之間自然早就達成了同盟。”
陳帝哈哈一笑道:“所以,如今何晨的女兒嫁給了李明鑫,一旦李明鑫出事,他這個老丈人必會出手,到時,朕便可以一舉將他們二人拿下!”
張元輕笑道:“皇上英明,只怕不止他們二人!”
陳帝大步而去,“沒錯,還有李全!張卿你回吧!等到今年的冬季來臨之際……想必今年的冬天不會太冷,但對他們而言已經足夠了!”
此時,酷熱的夏季已在漸漸消退,秋天徐徐到來,黃昏時分,宮中諸人均忙着或準備着晚膳,或準備着燈油,來來往往甚爲忙碌。
滿院的桂花樹正待着緩緩開放,雖還不濃郁,卻已有了淡淡的幽香。
婉嬪靜靜立於院中,折一枝掛花來放於鼻翼,這樣還未盛放的清淡之香是極爲難得的,聞之令人心曠神怡,婉嬪陶醉其中,微閉着眼,對身後的紫香道:“像這樣還未盛放的香氣,最讓人喜歡了,不焦躁,不嗆人,聞之令人不忘。如果太濃郁了,反倒讓人不願去親近,本宮最喜歡這個時節的桂花了。”
紫香見得陳帝進來,正欲行禮,被皇帝無聲制止了,肖公公與紫香二人便悄無聲息地退到一邊。
婉嬪折了幾枝,也不回頭,隨手便遞到本以爲還是站在自己身後的紫香卻是陳帝的手上,嘴上說道:“折幾枝放在臥房內,淡淡的清香,最能睡個好覺了。再選幾枝好的,送到皇上的承德殿去,皇上必定也喜歡的!”
陳帝笑道:“小慧選的東西,朕何時有不喜歡的!”
婉嬪忙回身行禮慎嗔怪道:“皇上,就喜歡這相嚇唬人麼,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站在臣妾的身後,着實嚇臣妾一跳!”
陳帝笑道:“院中桂花香,卻香不過婉嬪,百花美,卻美不過小慧!”
婉嬪紅臉道:“皇上最會取笑臣妾了。皇上,臣妾母親孃家的表哥送來一些去年秋季釀的桂花酒,現在這個時候喝最合時宜了,皇上要不要嚐嚐?”
陳帝道:“美人在側,又有美酒可品,自然再好不過了!”
紫香與肖公公二人忙進跟隨陳帝與婉嬪進到殿內,早有宮人將一罈桂花酒捧了出來,案几上放上幾蝶下酒的小菜,極是清新可口。
婉嬪爲陳帝斟上一杯,酒香四溢,滿室清香,有桂花的幽香但卻沒有桂花的那般濃郁,有酒氣的甘香,卻又散發着桂花的清新。
陳帝小口喝了一點道:“好酒!入口甜滑,清香而不入俗,回味無窮,難得你表兄有這番心意!沒想到這酒可以釀得這麼好,只怕御膳房也做不出這樣好的酒來。”
婉嬪輕笑道:“表哥在兵部當職,日日繁忙,哪有這番心思,這酒是我那表嫂子親手所釀。因知我喜歡桂花酒,所以送了這麼一罈進來,皇上喜歡就好,臣妾也只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陳帝雙喝了一杯細細品味道:“確是難得的好酒!”
婉嬪愣了愣,有些許的失落,然隨後便不動聲色的仍倒了一杯給皇上道:“皇上,酒雖好,可也不能貪杯哦!不如臣妾把酒裝起來,讓肖公公帶回去,皇上何時想喝了,命人取出來便成,可好?”
陳帝笑道:“知我者,婉嬪也!此等盛意,朕怎好辜負!”
婉嬪看了幾眼陳帝,只見他只細細品着手中酒,根本未曾有多注意婉嬪的心思,她亦自知這般唐突也自然不好。
皇帝是何等聰明的人,她只需稍稍一提,自然已是十分明白,可今日竟然是如此,又是爲何呢?
猛然間,她想起了什麼,呵,原來如此,防人之心於他而言,又是何時停過,自己當初要向他表明心意的時候,不也是要諸般計算,百般細心吧,縱是如此,只怕對自己也從未付過真心吧。
罷了,既是各取所需,又何必太在乎是否真心信我過呢!
婉嬪小心說道:“皇上,臣妾這幾日,總是心思不停,時時莫名的心驚心慌,直到紫香告知於我才知,這幾日是爹孃祭日,只怕是爹孃在泉下也是時時惦記着臣妾纔會這樣。”
陳帝道:“嗯,也是,你爹孃無端遭來厄運,苦了你了!”
婉嬪從小方椅上下來,跪於陳帝面道道:“皇上,臣妾心知皇上處處爲臣妾着想,亦是憂心臣妾的安危。只是五六歲時,臣妾爹孃驟然離世,本以爲什麼都未曾留下。現在竟然臣妾已知爹孃有東西留給臣妾,臣妾自當會好好保管,還請……還請皇上將東西交由臣妾保管吧!”說完便匐地叩首。
陳帝撫起婉嬪柔聲道:“你這是做這什麼,這些東西本就是你的,朕也本也有意歸還於你,只是近日朝政事多,忙記了罷了。”
便回首對肖公公說道:“肖玦,你此刻便去取了東西過來送還於婉嬪吧!”
肖公公忙領命而去。
陳帝又道:“婉嬪對於近日京城所發生的事怎麼看?”
婉嬪道:“皇上您所說的可是褚赫大人侄子褚可與晉侯爺之外甥尤凱一事?”
陳帝笑道:“果然你這裡消息夠靈通!”
婉嬪道:“我哪是什麼消息靈通啊,只不過在皇后姐姐的宮中,聽我那好伯父與皇后提起過那麼一嘴罷了。”
陳帝道:“那麼,晉麒可是否相信?”
婉嬪道:“正是此事呢,我那伯父只當做一個笑話來講給皇后聽,說是褚赫大人對他一向唯命是從,忠心耿耿,他絕不相信褚赫會有這樣的心思。只是……皇上,臣妾倒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雖然他晉麒未必會因爲這一件事而對褚赫產生懷疑,但一旦出現裂痕,敲碎起來不是更容易嗎?”
陳帝饒有興致地看着婉嬪道:“婉嬪說來於朕聽聽!”
於是婉嬪藉着爲皇上添酒時分,輕輕耳語了幾聲。
只是,這件事,卻是急不得的,凡事什麼都太急了,豈不是太巧,這樣的巧豈不會讓人心生更多的疑慮來?很多事情本就經不得推敲,如落在有心之人的耳中,難免事與願違,一步錯則步步錯,一朝不慎,則滿盤傾覆了,而這樣的險,卻是任他們二人誰也萬萬冒不得的。
在回承德殿的路上,陳帝的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來。
肖公公笑道:“皇上,老奴見您從婉嬪娘娘宮裡出來後,心情極好,看來娘娘的那壺桂花酒是送對了!”
陳後側眼看着肖玦道:“你個老東西,知道朕心裡想什麼了,就說出來吧!”
肖公公微微一笑道:“老奴只是在想,晉侯爺無端地要進宮與皇后娘娘說這麼一個笑話做什麼,看來,皇上,咱們那晉侯爺已是真正的有了疑心了!否則,他哪有這般的興致!”
陳帝頭也不回道:“繼續!”
“皇上,老奴聽說,晉侯爺他很擅於抓住他人的把柄,以便讓那些大臣們都聽他的,其實誰心裡不都跟個明鏡兒似的,這些東西可是吊在自己頭頂的利劍啊,什麼時候掉下來割了自己的腦袋都不知道呢。若非如此,晉侯爺又怎會捨近求遠,想到把千里之外的李昌調回京城任戶部尚書呢,還不是因爲晉侯爺他手中的這把劍很鋒利嗎!如今又有人親口承認,他如何還能再信得過褚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