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暗道出去,要比從上面出城節約一半的時間,文志禎算了一下時間,若是一切順利,大約一個半時辰之後,也就是子時前後,胡軍便會攻入昌州城。
剛走出去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參軍曾紹嶺便急匆匆趕到文志禎的面前,此人高高瘦瘦,以前一直是跟在胡令雲的身邊,文志禎初領兵,胡令雲將自己大部分的得力之將都撥到了他的身邊,這無疑給文志禎帶來了極大的好處。
否則,單這十萬大軍,他雖有極大的人格魅力,卻也無法把握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統御。曾紹嶺雖生得面黃肌瘦,眼睛極爲短小,卻是鬼點子極多,此人在前幾年前幽州大災之時,就是他率領災民將王猛與謝沛等人痛殺之。
曾紹嶺匆匆趕來,此刻他的面色看上去極爲興奮。
他這樣興奮的表情同時也感染到了文志禎,因爲曾紹嶺不擅言笑,似乎從未流落出過如此高興的表情。
“王爺,好消息!”曾紹嶺興奮道:“四國聯盟瓦解了!”
文志禎微微一笑道:“他們這個聯盟瓦解是早晚的事,只是沒想到來得會如此之快!此次四國達成聯盟最初是由苗國提出,因他哈賽爾在還未開戰之時便已經割讓了五座城池給苗國,導致還未開戰,主國已經退軍。所以必然會引起西域、突厥及胡族對苗國極爲不滿。”
曾紹嶺道:“沒錯,而且突厥早已被李致打得七零八落,他們本來是想着能借苗人之手翻盤的,沒想到苗國出爾反爾。於是突厥王便派了使者到西域及胡族去挑撥,說苗國拿了大陳多少多少的好處,他們未發一兵一卒,卻拿到了比其餘三國留了多少鮮血死了多少人拿得還多,他們兩個國家大王一聽確實是這麼個道理,所以個個憤憤不平,三國之間對大陳的聯盟已是不攻自破了。”
文志禎笑道:“哈賽爾以爲自己極其聰明,一登位後便急急向苗國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苗國大王一聽現在陳國皇帝竟然是他們苗國大將軍哈賽達的兒子,自然不會再去攻打。可他怎麼會想到,苗王根本不會信他,他想當然的會認爲任何一個人一旦登上了大位,便不會拱手將自己的皇位讓於他人,所以就算現在苗王不會動他,他也絕不可能安然做我大陳的皇帝,更何況咱大陳千千萬萬的百姓也不會答應!”
曾紹嶺道:“所以,王爺其實一早就知道,他們之間的分崩是早晚的事?”
文志禎點頭道:“我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你這邊已經得到消息,阿米爾樂肯定一早就得知這個消息了。”
曾紹嶺道:“那咱們今天的計劃還要如期進行嗎?”
“當然,這是老天爺送給我們的一個大禮物,此刻胡軍已經軍心不穩,趁機收復毫州、遠州及青州這三個城池再好不過。今日夜黑,無半絲星光,三國聯盟崩盤,胡軍的補給更加不足,胡王已沒有心思對大陳國兵,此刻不拿出我大陳的氣勢來更待何時!”
說話間,衆人已從暗道出了城。
十里之外的農莊本就建在一片山丘之上,文志禎登高遠遠地望着東北方向,那裡已是一片火光,看來鄧維毅與沈夢昌二人已經將五萬稻草人點燃,在農莊的外面兩萬大陳將士已準裝待發。
文志禎對着大軍大吼道:“出發!”
震天的廝殺聲震耳欲聾,文志禎手中拿着劍,腳下跨着馬帶領着兩萬大軍向昌州城方向進發。
半個時辰之前,鄧維毅與沈夢昌二人帶着五萬稻草人與一萬將士已經“落入”了胡軍的埋伏圈,每隔“五人”一個微弱的火把,從山上的草叢中望去,密密麻麻,似有十萬大軍向胡軍進發。
黑暗中的阿米爾樂嘴角冷冷上揚,文志禎啊文志禎,紙上談兵終究敵不了真槍實戰。三國聯盟的瓦解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胡王的視線已經轉移到了苗人身上。
胡族本就是一個偏倚一隅的小國,本以爲可以藉着四國聯盟從大陳分一杯羹也因苗國的退出而有些力不從心,所以對阿米爾樂軍用物資的補給上也已漸漸在減少。
所以,阿米爾樂知道今天是一個機會,昌州的富饒對他們是一個極大的誘惑,而且探子的情報他早已掌握,只要進入了昌州城內,他再無需擔心補給問題,更何況身爲大陳門戶的四國悉數落入他的手中。
當阿米爾樂看到陳國的“大軍”已經落入了他的包圍圈中,原本冷笑的面寵立即變得極爲犀利,一聲令下吼道:“放!”
箭矢如從天而降的雨柱一般,鋪天蓋地地向下面的大軍飛去。
鄧維毅與沈夢昌二人立即指揮衆人向邊上撤退,同時鼓聲響起,各種雜亂的聲音像震天的大鐘一般,彷彿能將整個天地震裂,這不是十萬大軍又是什麼!
胡軍的箭一射到稻草人身上後便熊熊燃起,無論是文志禎還是沈夢昌與鄧維毅都太高估了胡人的人性了,此刻衆人才驚覺那些燃起的煙霧散發出刺鼻的氣味,原來每把箭上不但自帶着火曉,更是沾染了劇毒!
這期間,一萬餘名胡軍中已有數百人倒了下去。
鄧維毅與沈夢昌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若是他們不能立即撤出,一萬多將士用不了多久便會接二連三的死去。一旦阿米爾樂帶着大軍下山,便會立即發覺不對,到那個時候,不但這一萬多人的性命要葬送於此山窪,還會使整個大軍的全盤計劃落空。若真是如此,那昌州還談何收復,其他三城更談何收復?甚至是拱手將昌州城送到了胡人的手中!
就算有如劉慶老先生這般的醫學大家在,能在他們的飲水裡下藥,可胡人中同樣不缺乏能人異士,難保他們找不到解藥!
沈夢昌與鄧維毅二人一邊揮劍擋開如雨柱一般飛射而來的箭,一邊命令所有人向後撤退。
二人如心照不宣一般,立即帶着衆人向昌州城逃去。
由於每個人的手中拿着不止一把火把,密密麻麻之下,阿米爾樂以爲大陳的大軍在發覺中計之後向昌州城裡撤軍。
又加之望向山腳之下,那裡早已是一片火海,如何還能分辯得出究竟是稻草人還是真的血肉之軀。
物資的匱乏與性格的孤傲,讓阿米爾樂此刻只想到了昌州的富饒。
看着遠處倉皇而逃的陳國大軍,他抽出腰間的配刀,大吼道:“殺!每殺一個陳國人,獎勵一兩銀子!”
物質的刺激頃刻間讓胡軍失去了理智,個個雙眼中冒着紅光,彷彿看到逃跑的不是陳國大軍,而是白花花的銀子一般。
這時文志禎帶着兩萬將士從十里之外的農莊出發,待到他們來到昌州城外之裡,胡軍正在攻城。
爲了麻痹胡軍,沈夢昌與鄧維毅自然不可能大開着城門讓胡軍長驅直入,城門上各種裝備早已擺放齊全,木條上滾上了火油從城牆高高地推了下去,剛抵達的胡軍連梯子還未架起便已經被木條砸中。
廝殺聲夾雜着生命逝去的聲音,將整個夜晚振動!
這時,文志禎已經抵達,兩萬大軍的利箭同樣向敵軍人胸膛射去!
阿米爾樂似乎早就知道他們會前後夾擊包圍他們,所以對於文志禎的這番戰略他根本不屑,何況他早已看出作爲守護昌州的軍隊,只餘不過萬餘人而已。
擺在他面前的最主要的目標是拿下昌州!
阿米爾樂對於後方追兵不斷射來的利箭只命後方軍士抵禦,將主要的軍力集中在了攻城之上。
軍力的懸殊讓胡軍很快就將昌州的城門攻破,鄧維毅與沈夢昌二人稍加抵禦之後便帶着衆人從城中撤出。
胡軍攻破城門之後,立即便如先前那般,燒、殺、搶無一不做。
三千名扮成昌州百姓的士兵俗掩護着五百餘名真正的昌州百姓從昌州城中撤出。
可以白鬚老者爲代表的那五百百姓卻在此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離去。
眼看着胡軍大批進入,老者竟帶着五百衆人反向胡軍大步流星而去。
沈夢昌大喊道:“劉大爺,您不能這樣,您這麼走了,我如何向王爺交代!”
白鬚老者扔掉手中的柺杖,轉過身來,看着焦急地沈夢昌道:“沈將軍,請你代爲向王爺轉告,我劉老漢身爲大陳的百姓,已經一把歲數了,理應爲大陳國做些什麼。”
沈夢昌指着後面的百姓道:“劉大爺,那他們呢,他們有些人甚至不滿四十歲,您總得幫忙勸勸吧。”
老者看着那些臉上布面滄桑的面孔,微微一笑道:“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王爺身系百姓,大夥兒都看在眼裡,刻在心裡。下午的時候,王爺人在軍營中或是城中巡查,可他臉上的皺紋卻根本沒有舒展,大夥兒其他忙幫不上,可對付蠻夷胡人,那也是咱們作爲大陳國百姓的一份子理應要做的事。何況,咱們還要保護自己的妻兒老小。”
一位大約四十左右的中年漢子一瘸一拐走道沈夢昌面前道:“沈將軍我這腿就是讓胡人給砍傷的,我本不是昌州人,是青州人,胡人一進城之後就把我一家五口全殺了,若非我當時裝死,也早已成了胡人的刀下鬼。可我的父母親,我的兩個孩子和妻子都死了,這個仇我如何能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