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帝隨即又問道:“周太醫可還記得那山頭大約在處何?”
周太醫想了想道:“老臣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行宮東南方向,差不多就是皇上您昨天狩獵的那個方向,只不過那裡離皇家獵場遠着呢!當時先帝與老臣初遇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
陳帝又問道:“你見到先帝的時候,他的身邊有哪些人?”
周太醫想了好久方道:“太遠了,不是很記得,不過人應該不多,除了晉侯爺,大概也就兩三個人了,因爲他們當時擡着擔架,別的應該就沒有了!”
祁步君急切問道:“先帝那次可是微服私訪?”
周太醫輕笑道:“應該不會吧,微服私訪不是應該都到市集去的嗎?怎會來這深山野林之中?”
陳帝道:“那麼,事後,先帝又沒有和你提起過,他那番進山,帶了多少人?”
周太醫搖頭道:“沒有!老臣只不過是一個太醫,先帝又怎會和老臣提起此事呢。”
陳帝明白,周太醫向來不是多嘴之人,明白他也不可能再知道多少,“周太醫作爲一個太醫,難道對我們三人身上的傷不懷疑嗎?”
周太醫忙低頭道:“老臣只管治病救人,皇上認爲可以說的,自然會告訴老臣。皇上若不想說,老臣也絕不會問,老臣只需要將皇上和兩位大人身上的傷治好就可以了!”
陳帝輕笑道:“先帝果然沒看錯人!”
周太醫輕嘆道:“可惜老臣沒用,竟未能救下先帝!”
陳帝又問道:“朕的父皇爲何會突然駕崩?周太醫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縱然周太醫早已在見過太多,也不免周身爲之一顫。
陳帝一把捉住周太醫的手道:“你是不是一直就知道什麼?”
周太醫眼圈頓時紅了,“可惜一切都晚了,晚了!是老臣沒用啊!”
其餘三人此時事是一團疑雲,他們如何能等得了周太醫平復心情。
“你究竟知道什麼?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嗎?”
周太醫擡起淚眼,望着眼前這三個年輕人,他們還如此年輕。
尤其是當今的這個皇上,像極了先帝,難道他還要再一次親年目睹十三年前,先帝無奈的駕崩在自己眼前再一次發生嗎?
半晌後方哽咽道:“老臣知道!先帝他……他是身中巨毒而亡!”
陳帝噌地一下從位置上跳了起來,“身中巨毒!是……是誰人所爲?周太醫,你……你知道對不對,父皇他也知道對不對?”
周太醫顫巍巍地站起身道:“對!先帝與老臣都知道!”
“是晉麒,是他,對不對!”陳帝臉上青筋暴起,憤怒到了極點。雖然先帝在他五歲之前,並不知道有他這麼一個兒子,雖然是他將他從生母身邊奪走,送到那個所謂的嫡母現在的太后身邊,生母爲此不得不自殺。但他更明白,從五歲到八歲,那三年先帝對他的愛早已超過其他衆皇子!爲了能讓自己順利登基,他甚至早早便將衆王兄們一一分封出去!讓自己拜學富五車的尚書令張元爲師!在那三年中,親手教他習武!
原來,先帝他早就知道,自己早已身中巨毒!
周太醫輕輕點了點頭道:“對!可是,皇上,他太強大了!先帝拿他沒辦法啊!六部官員,早已對他惟命是從,地方軍隊,早就明裡暗裡聽從於他,而外面,又有虎視眈眈的西域、苗國和突厥和胡族部落!大陳國建國纔不過百餘年,前面這幾十年,都在戰亂中渡過,我大陳國太需要太平年歲了!如果先帝擒殺了晉麒,那勢必讓整個大陳國陷入危機之中!何況,此時,先帝已經知道自己中了毒!”
陳帝輕輕閉了閉眼,喃喃道:“還有什麼是朕不知道的,一併說出來!”
周太醫抹了一把淚道:“老臣與先帝初遇那次,先帝爲何會突然得急病?那是他體內的毒發作了啊!這種毒無藥可解,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最終侵入骨髓!第七日必要服用一顆緩解毒性的藥,否則一旦發作,若不能及時救治,定會毒發身亡。可那時,遊歷在外又加之迷路,晉麒身上原來帶的那些藥早已用空,所以纔會導致先帝昏迷不醒!”
章俊銘緊鎖着眉頭,“真的沒有任何解藥嗎?”
“當初先帝與老臣都以爲沒有!”
祁步君也問道:“後來你找到了對不對?”
周太醫點點頭道:“是!可是那時先帝已經駕崩了!老臣研究此解藥整整用了十年,我本以爲,先帝能拖得到老臣配出解藥的那一天的,只是……都是老臣沒用,沒用啊!”
陳帝緊迫問道:“在那個山上,你初遇父皇的時候,用什麼辦法讓父皇醒過來的?朕聽聞當時父皇已經昏迷,而且高燒不退!”
周太醫道:“那時先帝纔剛被下毒沒幾日,只要找一些魚腥草,再配以當歸、麝香及其他藥材,大力用藥之下,必能將體內毒壓制住三五日,隨後立即服用解藥,便同常人一樣無事!”
陳帝面色鐵青,他從不知道,先帝竟是讓身邊這個奸佞之臣所殺,“他就是用這一點來脅迫父皇對他加官進爵,一步步掌控朝堂的嗎?”
周太醫點頭道:“是!但先帝如何能甘心,所以暗中調集人馬,要將他的黨羽一網打盡!只是……只是沒想到,這些消息竟被人泄露給了晉麒!”
陳帝緊緊地咬了咬嘴脣道:“所以他痛下殺手!再不給父皇解藥,讓父皇在受盡痛苦後駕崩是嗎?”
周太醫點了點頭:“如果老臣能早日研製出解藥,先帝怎會……怎麼……都是老臣無能,無能啊!”
陳帝的眼中有淚光在閃,他那時才八歲,從不知自己的父親當時竟是受着如此重的折磨。
周太醫又道:“其實早在皇上您生下之時,先帝已經注意到你了,尤其是隨着你慢慢長大,他發覺皇上您在各方面都像極了他,那時的您雖然才三四歲,但先帝便已經萌生了日後將帝位傳於威您的打算。可是當時,他最主要的是要保護您!所以纔不得不遠離你們母子二人!”
陳帝道:“當時朕雖只有三四歲,卻對於能得張卿的教導也實屬意外,原來這其中緣由竟是如此!”
周太醫點點頭道:“是!在您五歲之時,一次偶爾的機會,那時的皇后也就是當今的太后娘娘知道了你。她一直不能生育,皇上您可知道這其中緣由?”
“是父皇!他如朕一般,怕大陳的江山落入他們晉氏手中!”
“對!是先帝!那時的坤寧宮牆面在整修刷白時參入了一味奇藥!而調配此藥的正是太醫院的前任院判樓太醫!”
祁步君與章俊銘二人疑惑地看了眼對方,這時陳帝道:“所以先帝便借與你初次相見,他不能醫治先帝之病的緣故,將他打發回了老家!父皇實則在保護樓太醫,而非對他醫術不滿而貶黜他!”
周太醫點頭道:“沒錯!樓太醫是大陳醫學的泰斗,又豈會是庸碌之輩!晉皇后知道了您,而自己又久久不能懷孕,而且她也早從太醫或是從宮外帶進的大夫中得知,她此生已經不可能生育了!”
“所以,她便讓晉麒去協迫父皇,將朕過繼給她,逼死朕的生母,對嗎?”
周太醫點頭道:“是,但也不全是!”
陳帝驚訝問道:“什麼?”
周太醫回道:“先帝自己便身處於被其毒害之中,又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愛子再入虎穴!”
祁步君與章俊銘二人聽到此處已有些糊塗,章俊銘問道:“那後來又是爲什麼,先帝會將皇上過繼給了當今的太后?”
周太醫看了眼他們二人,隨即又轉身看着陳帝道:“是皇上的生母,邵夫人!”
陳帝立即跨前一步道:“你說什麼?朕的生母?”
周太醫道:“沒錯,是邵夫人自己去求的皇上!求他將年僅五歲的您過繼給晉皇后!”
“爲什麼?”
“因爲她是一個母親!天底下哪有一個母親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邵夫人深知皇上對您的感情,而這種感情已經引起了晉皇后和晉麒的注意!若不能得到,便要毀掉,這是他們一慣以來的做事風格!邵夫人怕您爲成爲第二個皇長子!”
“皇長子?朕的大哥!他不是死於痢疾嗎?”
周太醫冷冷一笑道:“宮中哪來的痢疾!何況是一個極有可能將來繼承大統的皇長子!是晉麒和晉皇后,皇長子是被他們二人所害!邵夫人對這件事太清楚了,她怕呀!所以她纔會去求先帝,讓您成爲晉皇后的兒子,也只有讓您成了她的兒子,您才能安然無恙地生活下去。而且憑藉着晉麒手中的權勢,可以輕而易舉地助您坐穩這個皇位!而邵夫人自己則選擇了一條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邵夫人她是在用她自己的命換您的命啊,皇上!”
淚水,從陳帝的臉上滑落!這些事,他從不知道,他一直以爲,他的父親,那位在自己五歲之前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原來,他與自己的母親一樣愛他,一樣用生命在護着他!
一直靜靜陪在陳帝身邊的靜貴人,拿起手中絲帕,輕輕爲陳帝拭去眼角的淚水。
周太醫又道:“皇上,他晉麒太強大了,心機也太重了,您得千萬小心提防啊!如今六部之中,幾乎全是他的人!”
陳帝緊緊將手拽成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殺君弒父之仇,朕豈能不報!不要說朕是一個皇帝,就算是一介書生,也容不下心中這口惡氣!”
祁步君與章俊銘立即道:“臣等願誓死效忠吾皇!不除奸侫之臣,誓不罷休!”
陳帝緊緊地握住兩人手,彼此心意相通,自不用多說!
“朕已籌謀多年,此番長則十年,短則三五年,朕必要將晉氏一黨一網打盡!”
陳帝這時似是想起什麼,忙問道:“周太醫,你閱歷豐富,可見過這樣的兩個標記?他們是一個怎樣的組織?”說罷,陳帝將刺殺他們的那兩個標記讓章俊銘畫於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