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點半,原晴站在城門口的廢墟上,朝自己的副官吩咐道:“趕緊讓資源局的人過來一趟,派出最好的解剖師分解了門口的那頭地龍。再讓古生物研究部分析它的行爲邏輯和親代情況,最好能找到它的巢穴。如果一百公里內沒有別的地龍,城門就可以重建了。”
副官微微頷首:“明白,原晴少校。”
地龍屬於二階的畸變異鬼,渾身上下的每一個器官組織都可以被當成製作魂刃的素材,在淨土裡算是相當珍貴的資源了。
明天一早,這具地龍的屍體就會被運走,解剖成千百份,經過加工處理,存入物資庫。
破繭者們可以用功勳換取它的素材,打造專屬的魂刃。
第三城衛軍的高能種們望向倒在城外的龐然大物時滿心震撼,再望向這位嫵媚狂野的女軍官時,眼神裡滿是狂熱和敬畏。
原晴倒是很享受這種崇拜的眼神,她在家裡的時候可就從來沒有這種衆心捧月的體驗,因此她儘可能保持着高冷,穿行在廢墟里。
每走一步,都盡顯女軍官的凌厲和風采。
“嘔。”
後勤隊的在處理異鬼屍體時,忍不住的乾嘔。
原晴冷冷看了他們一眼:“真沒用。”
然而當那股子臭味撲面而來,她自己也有點想吐的衝動。
這前線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這段時間搞得她皮膚都比以前差了,還要抽出時間回去找頂級的醫生來做護理,再採購一些護膚品。
“原晴少校。”
柏木站在高塔頂端,看着被焚燒的屍體,行了一個軍禮。
“傷亡情況?”
原晴登上高塔,懶得跟他客氣。
“高能種裡輕傷六人重傷九人,後續晉升上來的中能種死亡三十五人,重傷七十四人,有三十人生命枯竭,已經不能用了。”
“這麼嚴重?”
“是的,誰也沒想到這次的異鬼數量竟然會有這麼多,我已經儘可能的補救,但還是架不住如此龐大的異鬼潮。”
“是麼?”
原晴跟他共事了一段時間,自然也清楚這人的德性,冷冷說道:“我父親曾經說過,優秀的指揮官要珍惜士兵的性命,否則他只是躲在軍銜庇護下的懦夫。我不希望我的部隊,再有這樣的傷亡。”
當然,她知道自己說了大概率也是白說。
像神根城這樣的地方,尤其還是最底層的前線,這裡的軍官通常都不把士兵當人,更害怕自己的位置被有能者代替。
如果不是她今天獨自斬殺地龍,死傷只會更加嚴重。
“那兩個愣頭青新人呢?”
原晴忽然想到了什麼,淡淡問道。
“生命體徵一切正常,已經讓醫療部在進行救治了。”
柏木面無表情說道:“確實是兩個好苗子。”
原晴嗯了一聲:“既然是好苗子,那就要保護好。儘快統計出他們今晚的軍功,立刻結算在信息庫裡,走加急流程,越快越好。他們能得到的資源,要儘快落在他們的手上,明白麼?”
柏木低下頭,應和道:“明白,少校。”
“今夜的事情不太正常,我會請人來調查一下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異鬼。營地裡的事情交給你了,我要回去休息。”原晴拎着鐵弓轉身就走,今晚也已經很累了,她只想回到自己的住所,好好洗個熱水澡,脫掉衣服躺在鬆軟的大牀上,再美美的睡一覺。
只是她剛踏出半步,腳步就頓住了。
栗色短髮下的嫵媚容顏,浮現出一絲驚愕的神情。
柏木的表情也驟然變了,當即轉過身。
“天吶。”
他們都聽到了,大地坍塌的聲音。
遠方的地平線上塵埃滾滾,塵埃裡似乎有十餘道巨大的黑影隱現,黑壓壓的屍潮如同海水般蔓延而來,伴隨着恐怖的嘶吼聲。
異鬼入侵。
大規模的異鬼入侵。
數量多到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倘若這批異鬼潮抵達城市,毀掉的可不僅僅是西城門那麼簡單,整個西面的金屬壁壘都有坍塌的風險,屆時後果不堪設想。
“快去通知城主府,立刻聯繫萊納大主教。”
原晴俏臉蒼白,下令道:“不,先去請龍雀先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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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的營地裡燃燒着篝火,後勤隊連夜趕過來處理了異鬼們的屍體以後,順帶着把戰場也清洗了一下,那股屍臭才勉強散掉。
醫務部也對傷員進行了處理,輕傷的都已經包紮完畢,重傷的全部擡上擔架送走,順便送來了一批緊急的醫療物資,比如葡萄糖和生理鹽水之類的,如果有需要的可以自己去掛點滴。
寒風蕭瑟的破棚子下,鹿不二躺在睡袋裡昏迷不醒,額頭上纏繞着繃帶,右手背上還插着針頭,輸液管的另一頭是一袋葡萄糖。
何賽今晚就守在這裡,往壁爐裡添着木柴,啃着麪包。
“真特麼扯淡啊。”
想想今晚的經歷,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而這很有可能變成他們以後的日常。
何賽聽這裡的高能種們說,第三城衛軍每一次緊急集結都要做好赴死的準備,活下來的人們都會圍坐在篝火邊烤火取暖,每個人再煮點東西來填飽肚子,條件好的還會開一瓶酒來慶祝。
這倒是很奇怪的現象,因爲這裡沒有什麼人情味,大家的確是戰友,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爭奪功勳的競爭者。
很快何賽就明白了,因爲第三城衛軍的副官帶着軍用設備來到了營地裡,把無人機拍攝的戰鬥畫面投影在空地上。
“數人頭咯!”
據說副官在這裡的人緣還是很好的,爲人處世還算公正和善。
如果換成柏木教官在這裡的話,那麼他們大概就會跟小雞似的縮起頭來,誰也不敢亂說話了,生怕會受到責罰。
第三城衛軍每經歷一場戰鬥,上級都會以數人頭的方式來計算功勳,考覈每一位士兵的臨場表現,該賞的賞,該罰的罰。
“這是我的人頭!”
“放屁,那頭異鬼是我斧子砍死的,你的子彈根本沒用!”
“這得是我的了吧?”
何賽聽着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隱約明白了什麼。
鹿不二始終覺得他涉世未深,很多時候還都比較天真。
他承認。
但他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小心思。
相比於鹿不二,他有一個很明顯的優點。
那就是臉皮夠厚!
“放屁,這明明是我鹿哥的人頭啊!”
“這個也是,如果不是鹿哥先把它給撞翻的,你早就被它給偷襲了,哪裡輪得到你來搶人頭?人頭不能這麼算吧?得按貢獻來!”
“看到這沒有?誰說鹿哥沒有捱到那頭異鬼的,頭髮絲明明已經碰到了,按照你們剛纔的邏輯,不是誰最後碰到就是誰的人頭嗎?”
“這個也得是鹿哥的,明明異鬼都被他的氣勢給震懾到了!什麼,你們沒發現?那是你們自己的問題,關我們屁事!”
一位老兵終於受不了了,回過頭面無表情說道:“什麼都是你們的唄,頭髮絲碰到都能算是人頭,你還要不要臉?”
不少士兵都在摩拳擦掌,能在這裡混下去的都不是善茬,經歷過一場血戰後心氣浮躁,很想出手教訓一下這個不怕死的小鬼。
只是當餘光瞥到棚子裡昏迷不醒的少年時,他們卻陷入了遲疑。
鹿不二發瘋的一幕,還在深深刻在他們的記憶裡。
萬一這個瘋子甦醒以後再次發瘋報復,他們可未必吃得消。
副官始終面無表情,眼角卻微微抽搐,待在第三城衛軍半年多,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不要臉的新人,因此他無奈說道:“該是你們的功勳,絕對是少不了的。你還是先去照顧一下你的朋友吧,他是非常罕見的神聖暴動症,前期的修行必須要多加小心。”
何賽一愣:“神聖暴動症是什麼?”
副官沉默片刻,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他的體質異於常人,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對於生命能量的適應都很強。這樣的人,自我修行的速度往往會比一般人快,這也是他戰力突出的原因。”
“但代價就是,他目前無法駕馭這種狂暴的生命能量,打起架來會像是不要命的瘋子,用不太準確的話說……就像腦溢血。”
他微笑說道:“不過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只要後續慢慢適應,總能慢慢控制住,你得讓他學會修身養性。”
何賽聽得似懂非懂,微微頷首:“明白了,謝謝您,副官大人真是好人,祝您鴻運齊天,前途似錦,早生貴子,多子多福!”
副官的眼角再次抽搐。
在座的高能種們表情都出現了變化,從這位副官的耐心程度上就能看出這個愣頭青的天賦不錯,否則根本沒必要多浪費口舌。
至於躺在棚子裡的傢伙,竟然還是個罕見的神聖暴動症。
這樣的競爭力可有點強啊。
“散了吧,功勳的事情我自有定論。”
副官看了一眼手錶,忽然說道:“新人留一下,本來按照規定,你們的社會資源會在明天早上八點送達。但由於你們的功勳評級已經發生了變化,我需要去重新審覈一遍,所以要耽擱一段時間。”
高能種們逐漸散場,他們已經在第三城衛軍裡混了一陣,當然不至於住城門口附近的破棚子,而是在更好的位置搭建了木屋。
何賽一愣,守着他們的破棚子問道:“啥社會資源?等會,不會是分配給我們的家人吧?臥槽,我是要多個爹,還是多個媽?”
副官笑了笑:“有可能還會多個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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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裡,鹿不二終於甦醒了過來,彷彿做了一場噩夢。
眼前依舊是那個破舊的棚子,蓬頭垢面的男孩蜷縮在睡袋裡倚着牆角睡着了,旁邊的壁爐裡燃燒着木柴,在寒風裡散發着一股暖意。
“何賽?”
他輕聲呼喚,沒有得到迴應。
看來是睡死了。
他努力回憶着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大概是自己在危機關頭決定利用神聖律動進化,癌痛卻在最關鍵的時刻發作了。
接下來就是他掌心的心臟印記跳動,神聖莊嚴的律動變得詭異陰森,他的意識深處再次出現幻覺,彷彿看到了魔鬼在起舞。
他嘗試着握緊拳頭,力量的存在是如此的真實,曾經因爲絕症而飽受折磨的身體已經不再孱弱,如枯木般煥發出蓬勃的生機。
神聖律動救不了他,而他掌心的詭異印記卻可以。
等等!
鹿不二感到頭皮發麻,因爲他意識到自己的癌細胞是無限分裂的,豈不是可以無窮盡的釋放出生命能量來輔佐進化!
不僅如此,當癌細胞分裂死去,還能消弭他的癌痛。
他沒必要再擔心進化之路會損傷壽命,因爲他找到了漏洞!
恰恰是這個漏洞,可以讓他在進化之路上走得很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鹿不二很清楚,自己的癌症並沒有被根治,他隱約能記起來自己體內的癌細胞是被吞噬的,因此癌痛纔會如潮水般消弭褪去。
這讓他徹底規避了神聖律動的副作用,還能得到進化所需的生命能量。
他凝視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燒傷的烙印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掌紋的脈絡卻出現了變化,彷彿一枚隱隱跳動的心臟。
“這特麼又是個什麼東西?”鹿不二發現自己的掌心血管裡流淌着一縷漆黑的物質,宛若活物般遊動流淌,詭異至極。
更詭異的是,他能夠感受到自己跟這縷漆黑物質的聯繫。
彷彿是他身體的一部分!